沈乔咬着糖不吭声，陆哲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只能遗憾放弃，在调料台下拿了个小碗走到沈乔旁边，目光在琳琅的配料中逡巡。
陆哲是个典型的吃蘸料什么都想加的类型——
醋、酱油、香油、XO酱、花生碎、香菜、葱……
他碗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就在他最后往碗里铺满满两大勺芝麻酱的时候，旁边的沈乔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糖是挺甜。”
说完，他把棒棒糖藏在腮帮子那里，像是藏过冬粮的松鼠一样，脸上圆鼓鼓的，往日里因为五官过于桀骜给人留下的强势印象消失不见，陆哲一时间看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他本人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出现了这种反差，依然是平日里那副懒得搭理人的模样，倚着调料台最近那桌的椅子，目光淡淡看过来，顿了顿，又接了下一句：
“不过跟哥哥有什么关系？”
因为含着糖，说话比起平日里更模糊稍许，听上去倒显得像鼻音浓重一样，有种莫名其妙的可爱感。
以至于陆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那两个字——哥哥。
装满芝麻酱的勺子在仿瓷碗边缘磕了一下，差点将内容溢到碗外面，陆哲及时收住勺子，不顾自己扣着碗的拇指上沾了痕迹，目光灼灼盯着沈乔，只道：
“你刚刚叫我什么？”
沈乔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装傻：“什么？”
陆哲将碗往旁边的台子上一放，就想将沈乔捞过来再逼问一次，结果手才刚伸出去，沈乔已经从原地挪开，敏捷地往后闪了闪。
他一手端着碗，另一手将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手肘轻轻格挡了一下陆哲的手，慢慢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问：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旋即，他的目光投向陆哲放在那边的蘸料碗，率先将话题转开：“我刚刚是说，你什么时候喜欢加芝麻酱了？不觉得那东西看上去很恶心吗？”
陆哲从附近桌上随手抽了张纸巾擦自己方才手上被调料沾上的痕迹，对沈乔轻轻挑了下眉头，语气仍然是像往常一样温柔如水，黑眸里却像是藏着什么危险似的，有一线细细的光亮闪过。
“算了，”他说：“这次先放过你。”
沈乔无声哈了一下，似是对他这宽容的态度相当不以为然。
陆哲擦完手又把自己的蘸料碗边缘抹了两下，端着碗率先往回走，与沈乔并肩的路上，又回答了他刚才的话题：
“其实芝麻酱的味道还不错，只是在这边很少人吃而已。”
沈乔一听就知道，这又是对方之前在西北一个人准备高考的时候尝试的新口味，那是他跟陆哲分开后的，不曾参与的时光。
……
两人往桌位那边走，正巧碰到服务员先上了蒸好的奶油小馒头，老蜗想也不想地抬头问：“你们这是送的？”
服务生笑着回答：“不是，这是你们菜单上点的。”
老蜗和二花一起看钱宝，毕竟在座都是A，硬要选个好这口的，那只能是钱宝这个女生：“你最近也改口味了？”
钱宝没好气地瞪他们俩，还没反驳，陆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的。”
说话间，他在座位上坐下，碗放在跟前，神色如常地问他们：“你们要不要吃？”
三人拨浪鼓一样地摇头，钱宝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个究极进化的变态，把奶油小馒头推向陆哲，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敬意：“您吃，您多吃点。”
陆哲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馒头，沾了沾旁边小碟子里的炼奶，神态自若地将馒头放到了旁边的沈乔盘子里：“那给你尝尝。”
钱宝、老蜗和二花都被他这强塞安利的举动震住了，沈乔看了眼陆哲，三两下把糖咬碎吃下，又低头去拿起筷子，把盘子里那个馒头解决掉。
蘸的炼奶太多，馒头边缘处有些过甜，甚至还有一点小腻。
不过沈乔面上并没表现出来，只是囫囵把馒头吞下去之后，然后开口回答：“恩，味道挺好的。”
老蜗眼里写满了复杂：“二爹你倒也不必……”
二花用勺子搅拌了一下辣锅里的大块牛油，摇着头阻止：“你不懂，这就是爱情啊。”
钱宝叩击陆哲的良心：“说好的Alpha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团谁是狗？”
陆哲堂而皇之地把那盘小馒头挪到沈乔面前，眼也不抬地回答：“我能脱团狗就狗，谁跟你们一起走。”
沈乔听着他们调侃自己和陆哲，只觉一阵牙疼，不知道是被糖和炼奶连续甜的，还是被陆哲的语气腻的。
……
牛油辣锅沸腾总是需要等一段时间。
陆哲顺手拿起手机，发现有人给自己发了消息，是今天WTG的那个上单泡泡，对方刷屏发了十多个不同姿势的跪着哭的表情。
最新是一句话：“请问，最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高兴的事情？你说出来，我打死不改。”
陆哲失笑，输入回复：“没有，只是照顾一下我们家的新上单。”
泡泡：“……”
泡泡：“我听过这样一个关于你和你家上单的说法。”
陆哲看着那行“正在输入”，想也不想地打断：“假的。”
泡泡发了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清包，又道：“我也觉得是假的，就今天你和Money疯狂军训我的架势来看，你们这是拿新人当宝啊。”
“你知道你们杀了我几次吗？”
“八次！我的尸体遍布峡谷每个角落！Alpha看了想沉默，Omega看了都流泪！”
陆哲隔着个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愤懑。
想了想，他安慰道：“你们马上MSI了，今天这场你要这么想——”
泡泡：“？”
陆哲：“挫折教育听过吗？就是今天先输给我们，下次万一输给别人，也会觉得没那么难受，甚至隐约习惯。”
泡泡：“？？？”
泡泡：“这个词是这么个意思吗？我大学毕业你少蒙我。”
说完他就单方面宣布开始表情包大战。
陆哲任由他发各种打人的表情，反正泡泡这会儿也够不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泡泡恢复了理智，“不过我得说句实话，今天这把你来上路帮忙，他打得挺好的。”
陆哲：“我不来他打得更好，信吗？”
泡泡：“以前感受过……不过现在看来，他跟你们磨合的不错，到时候夏季赛是不是还有惊喜？”
陆哲对着手机聊天，唇角也禁不住勾起来，明明夸得是沈乔，他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沈乔的喜爱。
“当然，你永远可以期待我的宝藏上单。”
这句话刚发出去，陆哲就看到了另一个消息，是周经理发来的。
“新队服的打样出来了，提前给你看一眼，嘿嘿，我们又多了个赞助商大爸爸。”
陆哲习惯地瞄了一下图片，就想切回泡泡那边的聊天，指尖动作忽然一顿。
下一秒——
他放大了队服上面的新赞助商标志。
塞纳生命科技。
陆哲瞳孔骤缩。
紧接着，他忽然把手机翻过来往桌上一压，不想让旁边的沈乔看到。
结果因为动静太大，沈乔第一时间看了过来，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怎么莫名心虚似的，清了清嗓子，夹起自己那片“不小心”涮到陆哲蘸料碗里的番茄汤锅肥牛卷，欲盖弥彰地开口：
“咳，我不是偷吃你酱料，就两个碗放太近了，我不小心蘸错了——”
说着，沈乔把自己的碗又往面前拨了拨，若无其事地吃筷子上那片沾了芝麻酱的肥牛卷。
这会儿老蜗和二花去蘸料台，钱宝去洗手间了，桌子附近只有他们俩。
片刻后，沈乔喉咙动了动咽下食物，又用点评一样的语气说道：“芝麻酱味道好像也还行。”
陆哲看着他唇角边还未擦干的丁点酱料痕迹，心中没来由地一软。
他暂时不再看手机，抬手揩了下沈乔的唇角，抹掉那点儿酱渍，温温柔柔地附和道：
“是吗？”
“不瞒你说，其实我本人比芝麻酱好吃，要不你来咬一口试试呢？”
沈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等到其他人陆续回到这边，牛油锅也滚开之后，在袅袅的香辣气味中，他忽然一开口：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