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厄琉斯有些无趣。
小疯狗离京,去了南边水乡,说是办差。
实则所?有人都心中有数,那不过?是荆砚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趁着人不在才能收拾清洗他在京中的势力,也算为这场清肃正式拉开帷幕,说不得小疯狗的半路还会迎来几场刺杀。
秦咬倒也自?信还真?去了,也不怕死在半路。
厄琉斯斜倚着美?人榻上?换了个?姿势,支着头去欣赏舞姬花蝴蝶般的舞蹈,耳边是吹拉弹唱的靡靡之音。
她的手还一下下在腿上?轻点,打着拍子。
浑身那股慵懒的劲儿,招人的很。
瞧她这样子哪有半分担心,没心没肺自?在的很,不是今儿个?叫来戏子咿咿呀呀,就是明儿个?唤来舞姬轻歌曼舞,再?不然就看戏法。
要是某男人在,又要咬牙切齿了。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那就是个?一肚子坏水面狠心黑的,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傻白蠢荆砚呢。
亏得荆砚自?以为聪明,殊不知人家只是将计就计。
是的,没错,就是将计就计。
她可不信秦咬看不出荆砚的打算。
虽然关于外边的风风雨雨,朝堂上?的紧张局势,不管是秦咬也好荆砚也罢都瞒着她,做过?女皇政治敏锐的厄琉斯还是轻而易举的分析了如今的形式,但她懒并不想掺和。
这江山最?后落到谁手上?她不关心,反正荆砚是一定会输,也一定要死的。
“行了,下去吧。”
她抬手,舞姬乐师们?便停了下来,福了福身听话离开,动作放轻不敢去吵已经?阖眸的主子娘娘。
“翩然。”
“主子有何吩咐?”翩然微低着身,轻声询问。
厄琉斯睁开眼坐起身,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去给本宫寻件寻常衣裙,本宫出宫转转。”
骨头都躺酥了,也该去外边溜达溜达。
“啊?”翩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幻听了。
出宫?
这宫里?的女子不管从前是什么身份,一旦入宫就是君上?的女人,宫规森严怎么可能说出宫就出宫,就是外边的闺中女子也得遵守礼教男女大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啊什么啊,快去。”
“可是主子,出宫需要牌子,还需禀明君上?得到许可才行啊。”
“你觉得荆砚能让本宫出宫?”厄琉斯横了翩然一眼。
“外边多危险啊,主子万金之躯万一出了事,遇到什么危险可怎生是好,您若实在无聊,不若去太液池转转?潇湘竹林风景也是不错的,再?不济寻淑妃娘娘打打叶子牌也好啊。”
翩然急的满头汗,绞尽脑汁的想要劝主子收回这危险的想法,完全忘了厄琉斯只是一个?后妃要怎么在瞒着荆砚的前提下出宫。
“翩然。”
厄琉斯还是笑着,婉转清媚,却无端的让人不敢在多说一个?字。
“按本宫说的做,不必担心,本宫心中有数。”
临走?前见?小丫头实在惶惶,厄琉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安心,本宫很快回来,荆砚现在正忙着可没时间进后宫,若是其他人来,你只说本宫在休息不见?客就好。”
主子这么皮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依着了,翩然生无可恋的应着。
只要厄琉斯想,没有任何能够阻拦她。
所?以,她现在在宫外。
在这片天子脚下的土地?,繁华而人来人往。
着碧溪蓝天素雅裙装,面覆薄纱的女子却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她身段玲珑,腰肢纤细,背影袅袅婷婷婀娜多姿,莲步轻移,偶尔美?眸漫不经?心的落到街道两旁的小摊上?,却从不驻足。
饶是面纱拂面让人看不真?切面容,仍叫人坚信这是个?美?人。
至少注意到女子的人是这样认为。
厄琉斯的美?并不单单指皮相,那是从骨子里?散发的,举手投足的,没人能抗拒,何况原主是难得的天生媚骨的尤物。
“这面具多少钱。”
她停在摆放着各色面具的摊位前,白皙如玉的手指拿起白底红纹的面具,面具花纹妖异,有种诡异让人毛骨悚然的暗黑向美?感。
摊主是个?着灰扑扑汗衫的中年男人,瞧着老实憨厚,对着厄琉斯呆了呆,结结巴巴。
“十,十文钱。”
厄琉斯带出宫的自?然只有碎银和银票,指尖一弹,一粒碎银丢到摊主面前,转身把面具扣在脸上?,扯下面纱。
待摊主想起来找钱的时候厄琉斯早已没了影子。
她没什么想去的,对于古代的赌坊青楼亦不好奇,只漫无目的的走?到哪是哪,最?后拐到幽深偏僻的小巷子。
巷子内是死路,身后传来重而虚浮的脚步声。
回过?头,见?两个?流里?流气,一看就是地?痞流氓的男人也不意外。
“美?人,你这是特意在等咱们?哥俩吗。”
左边的男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搓着手猥琐的靠近厄琉斯,抬手就要掀开她的面具“早就想看看这面具下是什么模样了。”
厄琉斯偏头后退了一步,面具下的眉头微蹙,这样的脏手还妄想碰触她,肖想自?己,恶心死了。
“美?人,你躲什么,放心,只要你乖乖的,爷一定疼你。”
说着冲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挡住了巷子的出路,步步逼近。
“哦?我要是不乖呢?”
清软柔媚的声音响起,声线平稳,竟没半分惧意。
可惜两个?男人色中饿鬼根本没发觉,反而被这声儿弄的腰眼一麻,咽了咽口水,越发迫不及待。
“美?人就是美?人,连声儿都这么好听。”
男人满眼淫邪,嘿嘿一笑威胁“这不乖嘛...”少不得要受番皮肉之苦,女人嘛,不听话就是欠收拾,多收拾几次就老实了。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僵在原地?,喉间发出嗬嗬的咕哝声音。
一双白嫩小手没有预兆的扼住男人脖颈,‘咔嚓’男人头一歪,没了气,厄琉斯嫌弃的甩了甩手,一脚踢开男人,看向另一个?男人。
声音且软且娇且柔“现在,轮到你了。”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眼。
上?一秒还无助的任由他们?调戏为所?欲为的女人,怎么就下一刻杀人不眨眼,他抖着腿肚子回身就要跑。
“准备往哪去呀。”
女人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此?近,男人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只见?胸口被从后背洞穿,他将将回头。
“你,你...”连第三个?字都来不及说。
“扑通”
沉沉的砸在地?上?。
“真?是的,脏了我的手。”女人还娇娇的抱怨,掏出帕子擦拭指尖血迹。
“姐姐...”
这时墙头传来略熟悉的男声。
厄琉斯抬头,美?眸妖冶瑰丽,只见?青衣小傻子傻乎乎的蹲在上?头,衣服蹭的到处都是灰,纯净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谁是你姐姐,莫不是认错人了不成?”
她也不在乎自?己行凶过?程被看了个?透,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心道小傻子从哪认出的自?己。
“没错,没错。”
荆绍羲鼓鼓着脸,认真?执着“你就是姐姐,仙女姐姐。”
“嗯哼。”
厄琉斯没承认也没否认,两步来到墙根,对着人伸出手命令“拉我上?去。”
男人听话,干燥的大掌小心的握上?那只白白的手,手臂使力便把人拽了上?去,还捏了捏她的手。
“姐姐,你的手好软。”
“软?这只手可是刚刚杀过?人,你不怕?”
“我不怕,他们?肯定是坏人,要欺负姐姐,死得好。”
意料之外的,傻子虽傻,却明白生死,她以为他表现若无其事是不懂这些呢,不过?就算是傻了,小动物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这反应不大对劲啊。
正想着,薄薄面具被男人碰了碰,委屈巴巴“看不到姐姐。”
“你想看我?”她问。
傻子诚实点头,嘴唇蠕动“想。”
“我为什么要给你看?”作精多作啊,别?以为是个?傻子她就让着,声音恶劣“想看我的人多了。”
“姐姐...”
荆绍羲蔫蔫瘪嘴,闷闷不乐,眼眶也红了,抓着她的袖子可怜巴巴。
作精不止没有欺负傻子的自?觉,还戳他的脸提议:“你哭呀,哭着求我,我就给你看。”
换个?正常的,比如说秦咬,肯定斜睨她冷笑,然后压上?去亲。
但荆绍羲不是。
他傻啊。
一听自?己哭求就能看到仙女姐姐的脸,那是半点迟疑没有,眨巴眨巴的桃花眼,说哭就哭。
“呜呜..求姐姐..”
“真?乖。”
厄琉斯眼角弯弯,还别?说,她遇到的男人都狗的很,就算一开始不狗,最?后也狗的没边。
这会儿冷不丁的来个?颜好听话的傻子,多新鲜。
手扣上?面具,缓缓摘下。
先是饱满的额头远山峨眉,多情绮丽的含烟眸,挺翘鼻尖,微翘的诱人红唇,线条美?好精致的下颌。
如梦似幻,所?有男人为之疯狂的梦。
傻子也是男人,却不识情事,只是骤然用亮晶晶的眼盯着,一遍遍重复。
“姐姐好看,喜欢姐姐。”
“多喜欢?”
女人像是逗弄小猫小狗,挠着男人下巴,问的漫不经?心。
小傻子舒服的缩成一团,仰着头眯眼,反应倒跟猫儿类同,认认真?真?思索:“唔..好喜欢好喜欢,这么这么喜欢。”
他双手大大的画了个?圆,笨笨的形容。
厄琉斯只是随口一问,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转而道:“你怎么自?己挂墙头?你那婢女也放心?”
“我,我自?己偷溜出来玩。”雪儿看的太紧了,这也不许他玩,那也不许他去的。
“胆子怪大的。”
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这么傻还不好好缩在安全窝里?,她都能想到小傻子没影,闲王府的人多急了,就他智障的样子随随便便个?人都能拐走?。
“行了,送你回去。”
看在小傻子还算听话有趣的份上?她不介意送一送,提溜着人跳下墙“知道回去的路吗?”
“知道的,姐姐。”
“还算没傻的彻底,带路。”
路上?重新戴上?面具,恶趣味的给傻子讲起恐怖故事。
“从前有个?不乖的孩子,非常调皮,总是憧憬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一天,他避开家人偷偷溜出家门?,遇到了个?面目慈善的年迈老妇...”
荆绍羲听的认真?,急急的追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老妇骗回家,当成狗一样拴起来,日日鞭打做苦力活,还不给饭吃,不过?孩子还是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那个?老妇好坏。”
男人脸皱巴巴的,又高兴孩子能够逃跑,兴奋道:“是不是孩子回家了?”
“没有哦。”
厄琉斯摇头,好不恶劣的勾起唇:“逃出来的孩子遇到年轻貌美?的姑娘,那姑娘见?他可怜,浑身是伤便想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中治疗,孩子笨呐,没吸取教训,又轻易的相信了人,结果那姑娘锁上?门?转身面皮却一块块脱落,青面獠牙,原来她是只画皮妖,专吃小孩。”
“啊”
荆绍羲发出惊呼,俊脸都吓白了,挺大个?块头抱住厄琉斯手臂瑟瑟发抖“好吓人。”
“害怕吗?”她含笑看他。
“怕。”
“怕就对了,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偷溜出来,没准呀,也会遇到吃小孩的画皮妖喔。”
“呜呜呜...我在也不了,我错了..我不要遇到画皮妖,不要被吃掉。”
“这才乖。”
坦白说一个?大男人做小儿姿态,哭的惨兮兮哆哆嗦嗦还是挺辣眼睛的,好在他小脸蛋不错,桃花眼红红的,咬着嘴唇,并不惹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