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豆芽的第一次胎动,在慕星失落迷茫的时候很好地安慰了她之后,有?事没事她总喜欢和小豆芽说说话。
她叫她“芽芽”,唤一声小豆芽就会轻轻动一下。
初冬的暖阳比夏日更温柔一些,驱散寒冷的同时给予一些撑过寒冬的力量。
慕星坐在木椅上,木椅上了年纪,掉漆后在风吹雨淋下散发出浅淡的木香,就像羊羊的信息素,很温柔地抱住她。
“芽芽。”小豆芽顶了顶她的手,慕星低着头,“这几天累到芽芽了。对不起。”
她看见自己的手背,在阳光照射下呈现青紫的颜色,伤痕累累,很迷人。
“芽芽喜不喜欢羊羊?”她把目光从手背上挪开,“妈妈很喜欢羊羊,是那种会脸红的喜欢。”
她小声地说,渐渐有?些失落,“可是羊羊好像......”
好像不太喜欢芽芽。
这么直接说出来小豆芽会伤心的。
“没有关系的。”慕星对小豆芽说,好像也在对自己说,“没有关系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坚强。”
坚强一点就不会感到悲伤了。
慕星依旧很悲伤,她还不够坚强。
太阳还没有到落山的时候,不远处不知道为什么传来乱糟糟的吵闹声,男女老少的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跑?逐渐向她在的地方靠近。
慕星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许多人跑过来,乌压压一片,穿着红的绿的花的,看?得?她脑袋发麻。
第一个人跑过,带起的风刮在脸上,像一把冰刀,钝钝地疼。
慕星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跑过她的人越来越多。
“快跑!”有?人伸手推她。
“这是个孕妇,你?别乱推。”另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制止同伴。
慕星被他推得踉跄,踉踉跄跄两三步才稳住身形,不小心进了奔跑的人群。
他们像战场上穿梭的子?弹,慕星耳边是劲烈的风声。
她护住小豆芽,迷茫地在急流一般的人群中保持平衡。
聚集的人群如?鸟兽散,没一会儿全都没了踪影,还好没被冲撞摔倒的慕星刚想松一口气,却看到跛脚举着刀跑来的人影。
锋利的刀刃在阳光照射下冷光晃眼,上面好几个清晰的钝口暗示着不久前这把刀做过什么。
刀上还有?血,有?的干了,有?的顺着刀背纹路往下,一直滴到地上,溅开,溅到持刀者洗得?发黄的劣质布鞋上。
持刀者今年刚满四十,平庸无?为,是普罗大众中最不起眼的一类。
单身到现在,与七十几岁的老母亲相依为命。
一张肝癌晚期诊断书带走了生活的平静。
他拿出所有?钱,倾家荡产也要救回母亲。
手术化疗一个接一个,吃不完的药,没完没了的花钱,流水一般,从确诊到去世,母亲只撑了一个月不到。
悲痛欲绝之际,他觉得?憋屈。
没了唯一的亲人,钱也一分不剩,一场病毁了一个家庭,他把这都怪到无辜的医院和医护人员身上。
反正他已经到了绝路尽头,不介意多拉几个下水,算作对生命的“升华”,虽然平庸,却在最后的时间里带走许多优秀的人。
这样多少可以掩盖他这一辈子?的碌碌无?为,也能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截至在后院看到那个美得无?法用他贫瘠无?趣语言形容的孕妇之前,他一路见人就砍,已经砍了十几刀,震得?手臂发麻,几乎快握不住刀柄。
最后一个。
用这么美的omega当做结尾,是他平凡人生中喧宾夺主的点缀。
他目标明确地向慕星跑去。
慕星也看?到了他,两人遥遥目光相对,一双眼睛清澈乌黑,另一双淡褐色,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光芒。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竟然迷失在慕星那双澄澈的眼里。
因为母亲也有?一双那样的眼睛,即使随着年岁增长逐渐浑浊,却依旧能一眼望到最里,纯粹得?不似人间之物。
他想起母亲说的,“不管怎么样,要坚强。”
母亲缠绵病榻,想的却是自己的孩子。
后来她呼出最后一口气,眼睛失去光彩时其中的倒影也是自己的孩子。
“不管怎么样,要坚强。”
这是母亲对她的孩子的期望。
可是他从小叛逆,不能接受没有母亲的生活。
那么孤单,光是想想就让人绝望。
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爱,还有?什么意义。
慕星在两人相距十米不到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
那人的眼神与常人不同,和她发病时一样,空洞得?可怕,里面装不下任何东西,满脑子?想的只有放弃。
慕星的放弃是放弃自我,持刀者的放弃是放弃理智。
他会伤害到小豆芽。
慕星转身想跑,脚下有?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正好绊?她。
孕妇的重心?与常人有所偏差,所以常常因为一点轻微的失衡而狠狠地摔倒。
失重的感觉让她心?里发凉,甚至来不及担心?越来越近的持刀的那个陌生人。
她只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如?果这一跤跌实了,小豆芽肯定会出事的。
身体已经倾斜到了无?论如何也无?法站稳的程度,她闭眼之前看?到那把寒光闪闪的刀,被高高举起,就像她的心?脏一样,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面灌满绝望。
后来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没有一丝疼痛,甚至很舒服,因为浓郁的木香味信息素。
至于羊羊忽然出现的原因,很久很久以后,慕星都没想起来问一问。
大概就是童话里被解救的公主,从来不会问王子?为什么会来,为什么现在才来。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羊羊一只手揽住她,身体侧着将她挡住,另一只手臂挡在前面,那把刀正好砍在她小臂上,不偏不倚。
姗姗来迟的保安追上来,血顺着沈沉的手臂往下涓涓细流一般止不住,直到此时,她都没舍得?放开怀里的慕星。
好险。
如?果来晚半秒钟,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根本不敢想象。
挡刀的左手臂没了知觉,就连慕星惊慌失措的抚摸也很可惜地没有?感受到。
她抬起干净的右手,露出个笑,安慰地摸摸小星星的脑袋,“没事吧?”
慕星红着眼咬着嘴唇,想哭不敢哭地挂?眼泪,一直这么巴巴地看?沈沉。
沈沉很快接受了急救治疗,慕星便也保持这副担忧又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走了一路。
其实她现在很难受,因为受到惊吓,虽然有惊无?险,可是肚子?依旧不太舒服,胃和肝也一直隐隐约约地疼,不久前吐的那一口血还有?残余,压在胃里不上不下地恶心。
沈沉被临时安置在后院木椅上坐?,医生护士忙上忙下,围着她忙得?不亦乐乎。慕星被他们挤到较远的地方,静静站?,在背后悄悄看??沈沉。
她只是这么站?,并没有?要发出声音的意思。悄悄地看?沈沉在众人各种关怀备至中微微笑起来,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现在这样很落寞。
沈沉等手包扎好,立马转身,笑吟吟地看?慕星。
她们中间隔了一些人,却并没有增加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们目光相对。
“阿星。”沈沉伸出还能动右手,很幼稚地晃晃手指。
慕星像一个小孩一样走到她面前。
“还不舒服吗?”羊羊拉住她的手。
慕星像一个小孩一样乖乖站?,闻言摇了摇头。
她忍不住偷瞄沈沉受伤的手臂,被对方发现之后迅速低下头。
“没事的。”沈沉大大方方地拿给她看,“一点点小伤。”
还好是她受伤,差点就要伤到她的宝贝了。
伤口的处理因为时间紧急包扎得很粗糙,沾血的绷带一圈一圈裹严实,慕星想起刚才看?到的,很深的伤口,血一直往外流。
心?脏闷闷地难受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想哭的冲/动,这是慕星没有机会体会到的心?疼他人的感觉。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酸酸的。
“怎么刚才一个人在外面?”沈沉抬手拭去她的眼泪,“心?里难受?”
慕星小心翼翼地勾起沈沉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才整个牵住她的手,兀自摇摇脑袋没说话。
沈沉知道她是在为昨天的事情不开心?,这么埋?脑袋眼睛红红的,像只生闷气的小兔子?。
“对不起。”慕星小声道歉。
她又没有?错,抢着道歉做什么?
沈沉心?里疑惑,短短几秒内胡乱猜想了许多,自己把自己弄得?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忽然道歉?出什么事了?”
慕星被她的紧张吓得?声音更小,弱弱地说:“因为让羊羊受伤......好多血啊.....好疼啊.......”
说到后面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抽抽搭搭地一直掉眼泪,啪嗒啪嗒落到地上,像珍珠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她委屈巴巴抹眼泪的样子可爱到了犯规,听了道歉理由后放下心?的沈沉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单手把小omega拉进怀里。
软绵绵的,除了青草味的信息素,还有?一股淡淡的奶味,像个奶奶的小孩。
沈沉戳了戳她奶油一样的脸蛋,怀里的人就傻乎乎地愣住,一时间忘了哭。
“不疼的。”沈沉忍不住笑,“挠痒痒。”
她伸出绑成猪蹄的左臂,逗弄道:“要不要摸一摸?不疼的。”
慕星抽抽搭搭地又要哭,一边呜呜地说“羊羊是骗子?”,一边小心?地凑近,轻轻吹吹,说是“吹一吹就没有那么疼了”。
刚哭过慕星抽噎着吹气,断断续续吹了半天,抬头正好对上羊羊那双爱意将要溢出的眼睛,因为注视慕星而积起的温柔让人溺毙其中。
那一刻慕星忘了世界,独独沉浸于沈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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