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把孩子打掉,和我走

慕星避开她的目光,悄悄往后退一步。

沈封笑眯眯地把身后的沈沉指给黄荔看,“阿沉在后面,快去找她吧。”

沈沉闻言抬头对上黄荔的目光,她冲她轻轻一笑。

慕星以为沈沉的笑是很不容易的,可是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对黄荔露出了那样的笑。

黄荔回她一笑,沈沉便主动伸出手,她们的手握在一起,一人西装革履,一人长裙洁白,真有那么一副天作之合的模样。

而慕星站在人群外,很突兀地穿着棕色工作服,上面有灰和泥,好像与她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刘父对慕星摆不出好脸色,刘赢也是这样的。

“没劲啊沈总,你怎么会找这么一个女人来当花园工?”

刘父话里的鄙夷很明显。

慕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做,她只是想要找到沈沉,简单地说一句“我爱你”。

为什么事情总是会变成这样。

沈封看向慕星,慕星失落地垂着脑袋和双手。

“怎么?”他没有附和,淡淡地问,“我选的人,你有不满意?”

沈封的气势一下放出来,不为别的,他只是感觉在自己面前,属于自己的一切,都不能由他这么一个平庸的人评价。

在沈封眼里,慕星是他花钱雇来的所有物,所以才值得他保护。

刘父见事情不对,打着哈哈虚伪地夸了慕星几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所有人都对站在角落的慕星没什么兴趣,纷纷从她面前走过。

沈沉走过的时候,牵着黄荔的手,目光正视前方,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慕星的痕迹。

如果不是小豆芽还在肚子里,慕星恐怕会怀疑那晚只是因为孤独寂寞和对幸福极度渴望而做的一场空空的梦。

劳作一整天,她其实已经很累了,而沈沉的冷漠与故作陌生,让她的身与心都很疲惫。

铺天盖地的困乏伴随着脑袋空白和嗡鸣裹挟而至。

慕星稍微弯腰,后背靠在葡萄藤架上,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砸进泥土里。

她害怕被人看见,咬着嘴唇努力睁着眼睛,视野却依旧渐渐模糊。

她眼前的世界仿佛经历了暴雨洗涤。

其实并没有人发现这个新来的园艺工哭得很伤心。

人群熙熙攘攘地来,逛了两圈又熙熙攘攘地离开。

慕星坐在木椅上,傻愣愣地望着前方的空气,她身边什么都没有,沈沉的木香味信息素很淡。

“慕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刘赢没走,从后面绕过来,语气不屑,“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来当种花的仆人啊?”

他走到慕星跟前,带起的风吹到她身上,冷汗一阵一阵冒出来,好像已经打湿了衣服。

刘赢伸手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他很喜欢捏着她的下巴,把她那牛奶一般洁白细腻的肌肤捏出红印,看她难受地皱眉,这是他唯一能够在慕星身上感到一丝征服的办法。

他知道工地上的人都说她是个傻子,但真实的慕星其实更像一只沉默不羁的小兽,任何贸然靠近妄想征服她的人,大多都会无功而返。

慕星偏开头,沉默地站起来想要离开。

没等刘赢伸手拦人,她眼前一黑,脑袋晕晕的,膝盖软得撑不起来,还没站起来就跌坐了回去。

她揉了揉酸痛的小腹。

刘赢见她这样子也没有帮忙扶一扶的意思,戏谑道:“怎么?知道未婚先孕的难受了?”

慕星抬起头看着她,刚哭过的眼睛微红,虽然缺乏表情,却依旧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惹人心疼。

但是刘赢不会心疼,沈沉好像也没有心疼。

所有人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只会想到傻子的行为本就不正常,哭不哭的有什么要紧。

慕星望着他,动了动嘴唇,嗓子干涩说不出话。

刘赢调查了她。一个乡下来的孤儿,没爹没妈,靠救助金和同乡去世的老人留下的花田勉强维持生活。

她算个什么能拒绝自己?刘赢想,这样低贱的女人,如果不是稍有姿色,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以为慕星已经被自己完全握在手里了。

他向慕星靠近,一手压在墙上,一手放在她身侧,微微弯下腰,把她困在自己的禁锢里。

慕星看见他脸上的绒毛,看见他西装衬衫上突兀的褶皱,他不久前抽过烟,丝丝缕缕未散尽的枯朽烟味钻进鼻腔。

“慕.......”刘赢看着慕星那张脸,心情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缓和。

“呕——”慕星被烟味熏得干呕了几下,忙不迭捂住嘴推开他。

“你!”

刘赢被轻飘飘的力推开,他看着她转身剧烈地呕吐,气得青了脸,握紧拳头走过去。

慕星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一开始吐了几口酸水,之后什么也吐不出来,整个口腔又酸又苦,一回忆起刘赢身上的烟味就忍不住恶心。

腰酸得直不起身,她靠着葡萄藤架摸索着想要坐下缓一缓头疼还有恶心。

此时刘赢正站在她身后伸出双手压住她的肩膀,强制地把人翻过来面对自己。

“看着我。”他的力气很大,“你觉得恶心?”

慕星脸色发白,浑身无力,根本没有说话的欲望,因为夜晚,秋风的凉意渐深,怀孕的人本身怕冷,加上一直不断的冷汗,慕星冷得手脚冰凉。

她想回到自己的小屋,盖上被子,将自己与嘈杂的世界完全分隔开。

这个世界上慕星期待的一切,除了小豆芽,全部都化成了泡影,消散在这凉入骨髓的秋风中。

她好难过。

刘赢见她咬着唇,眼眶里出现一些晶莹的泪水,心中那点征服欲又得到了满足。

“你说,你交得起那五万的罚款吗?”

没来沈家之前,慕星都快吃不起饭了,自然没有多余的五万块钱。

刘赢便又像赢了什么似的,得意笑道:“我有钱,每个月五万,你把孩子打了,跟我吧。”

每月五万是慕星现在工资的十倍,她有这么多钱,可以做许多事,至少可以不再是大家口中的傻子。

刘赢以为她会答应的,乡下女孩没见过世面,见到一点飞黄腾达的尾巴便追着想要抓住,以至于什么都不顾。

可是刘赢没想到,慕星用力地推开了他。

小豆芽是她唯一的期待了。

“我有钱。”慕星哑着干涩的嗓子说,“不要你管。”

慕星能有什么钱,她连医院开的药都买不起,从乡下带到城里来的衣服洗了穿穿了洗快没色了都没买一件新的。

从小感情顺风顺水的公子哥刘赢一再在慕星这里碰壁。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慕星越走越远,这个时候的星光不太明朗,但是抬头就能看见星星。

只是在慕星看来,月光和星光纠缠在一起,多少让星星黯淡了几分。

她回去的时候晚饭早没了,只能随便吃点压缩饼干,压下隐隐恶心的难受劲儿。

被刘赢拉着吹了半天的凉风,她徒劳地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累得倒床上起不来,没到下半夜就烧得晕乎乎的,就连越来越清晰的木香味也闻不真切。

沈沉站在窗户前,只有她一个人,没有黄荔,也没有黎微。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到慕星睡觉,她透过窗帘缝隙看见日日思念的小星星脸红红的,很脆弱很孤独地蜷缩成一小团,只占了那张不太柔软的床的一小半。

沈沉有些时候真的很想放弃,不想为了钱还有身份地位,让小星星难过。

可事情并不是想放弃就能放弃的,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又作为天才和第一继承者,她有许多身不由己。

这些身不由己关乎幸福,也关乎性命。

此时此刻,她想要小星星不要这么伤心,而她能做的,只有半夜偷偷跑出来,站在窗前,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们似乎相隔甚远,又似乎近在咫尺。

慕星迷迷糊糊发着烧睡得很难受,肚子又总是在半夜这种时候不舒服。

她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小团,却并不能缓解一丝不适。

月光照下来,她在梦里闻到了沈沉的木香味,梦里的沈沉神色温柔,静静地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缝隙望着自己,只是这么望着自己,眼里的柔情与思念与晴朗夜晚的月光一样浓郁。

慕星想要这是真的,所以希望梦不会醒。

沈沉站了一个小时了,腿应该已经麻了,但是她不想离开。

寂静中,不远处草丛被划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黎微。

黎微受沈封指使监视沈沉,竟然一路找到了这里。

她看到窗前的人影,很快一闪而过,仿佛错觉。

沈沉一路跑回书房,她不敢会房间,黎微一定知道她不在房间里,贸然出现反而惹人怀疑。

沈沉坐在书房里佯装批文件,刚完全平复下呼吸,有人站在书房外敲门。

“谁?”

是黎微,她奇怪地问:“沉总?你在里面吗?今晚不休息?”

沈沉冷静得挑不出疑点地回答:“今晚有要紧工作,我一直在这里。”

“对了,给我送杯咖啡。”

黎微被她自然的表现说服,现做了一杯咖啡端进书房,沈沉埋在一堆文件里拿着笔写个不停,桌前还放个电脑,邮件提示音响个没完。

“沉总,你的咖啡。”

“嗯,你回去休息吧。”

黎微便退出去关上门,似乎是回去了。

沈沉知道,黎微的怀疑消了很多,但她依旧不敢保证对方完全相信了自己。

她可能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去看小星星了。

而关于家族的这些琐事,也需要加快速度。

她不能让小星星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