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抚慰剂

慕星最近肚子老是疼,一方面有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太多的原因,生活可以说是很不安稳。

另一方面......

“人工研制的抚慰剂本来就是用来应急的,哪有你这样整天用,当然会疼了。”

慕星低下头,“......这样,有不好的影响吗?”

“不大清楚,没听说过有人这么用的,你最好还是去找那个alpha,叫她负起责任来。”

慕星不想说,她找不到她。

“嗯。”

走出医院,昨晚积起的雨水还没有干,坑洼的地方反射来盈盈的光,慕星手里拿着B超单,心里却在思索alpha的信息素应该怎么办。

乡下的傻子与城市的天子娇子,慕星和沈沉就像两条平行线,不论往前或是后退,都没有相交的可能。

慕星作为一个畏惧触碰外界的人,却为了与沈沉相交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可是好像并没有用,她的努力微薄徒劳。

她站在一汪积水前,那里边可以看到扭曲的现实世界,还有扭曲的人和人。

她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自己,还看见了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是昨晚送慕星来的那个司机,他朝慕星弯弯腰。

“沈先生请你过去一趟。”

也许因为那个“沈”字,慕星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又到了几天前刘赢家附近那扇木门前。

她站门口等了一会儿,沈封一边打电话一边快步往外走。

沈封看见了慕星,收起脸上严肃凶狠得吓人的表情,留下一点点无法收去的严肃。

他脸上出现一个奇怪的笑,好像一个从来不会笑的人,为了什么特别的原因,强迫自己尽量和谐地笑。

像一个傻兮兮的老头。

沈封将她带到这里来,不仅为了表达金店失窃误伤了她的愧意,还有一件事,在沈封看来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我想请你来这儿替我打理花草。”

慕星愣住,好像被天上一朵白云砸中,浑身在不可思议的清甜中。

“我吗?”

她不自信地指着自己确认道。

沈封点头。

上次那株小草,整根都快黑了,被慕星这么一捣鼓,眼看着眼看着就绿了回来。

最近下雨,花花草草淹的淹死的死,虽然钱不是问题,但沈封每想到慕星说的“生命”,一阵奇怪的感受就涌上心头。

他想着是该找个人来打理,这合适人选就正好落到了被无辜牵连进公司商业争斗的慕星身上。

又穷又笨又不能做体力活的慕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从出租屋搬到了沈宅,说是从今天开始成为沈家的园丁,就该有个沈家人的样子,住出租屋像什么话。

被特意叮嘱多照顾的慕星搬到沈家大宅边上的一间独栋小屋里,离她的花园很近,周围也很安静,花香淡淡的,再也没有吵闹声和油烟泥污混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次她好像可以照护士姐姐要求的那样,好好养着。

在这里做事的人早中午都能在一楼侧面小餐厅吃饭,营养搭配很好,比慕星常年的稀粥青菜相比好了太多。

慕星第一天整顿下来,天已经黑了,因为搬家的缘故有些劳累过度,腰酸得直不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刚走到餐厅门口,一丝丝其他人几乎闻不到的肉味钻进鼻腔,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捂着嘴跑进洗手间,一直吐得血丝都出来了。

晚上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吃了点饼干早早睡下。

半夜一阵心悸,慕星一下弹坐起来,捂着胸口浑身绷紧,脑袋一片空白,后脑勺发麻。

不知道这么压着胸口僵直地坐了多久,状况并没有任何好转,慕星弯腰让脊背无力地抵在墙上,努力用抖得厉害的手把滑下的被子拉来盖上。

自从上次一场秋雨,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感冒断断续续没有好,时不时也会发点低烧。

指南上有说轻微发热属于正常现象,加上发病的时候也会忽冷忽热。

每到半夜惊醒的时候,小腹也会跟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一抽一抽地疼。

或许是抚慰剂的原因,怀孕八个周,小豆芽没有接受到一丝alpha信息素的抚慰。

人造抚慰剂为了适用范围舍弃了专一优势,包含太多不定因素。

冷汗顺着脸颊滴在被子上。

屋外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车轮碾过水泥路上的小石子,有人回来了。

车停下来,大概是在主宅门口,那边忽然亮了一些灯,有人下车,鞋跟敲在地面上,仿佛敲在人心上,慕星的心跳规律了起来。

丝丝缕缕的信息素被秋风带到慕星身边,轻轻将她包裹住,慕星急忙呼吸,掺着鼻腔的刺痛,是淡淡的木香。

羊羊!

慕星扭头望向窗外,努力想要分辨出夜色中无意释放信息素的沈沉。

被木香味永久标记的慕星自然不可能出错,只有她能闻到木香味,熟悉又温柔的信息素,只是一点点就轻柔地抚平了小腹的抽痛。

她急急忙忙踩着鞋要站起来往外走,却一个失力栽倒在地上。

腿上的知觉很稀薄,膝盖无法挺直,一试着站立便会弯曲。

慕星忍过那阵天旋地转的头晕,鼻尖的木香味却渐渐变淡,最后若有若无地勾着她的魂。

灯灭了,沈沉走进了主宅。

慕星愣愣地看向窗外,她想去找她,可是一种自卑的退缩倾向像一双冰凉的手,不但拉着她不让她前往,还浇灭了她与沈沉重逢的喜悦。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她被沈沉抛弃了?

慕星一直以为,被抛弃是一件对于自己来说很常见的事情。

父亲抛弃了她,母亲抛弃了她,所以世界将要抛弃她,或许沈沉也想抛弃她。

那她现在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慕星失魂落魄地爬上床,抬头望向窗外,秋天的乌云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星星。

就连月光也是淡淡的一副颓靡模样。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慕星的眼睛肿得厉害,浑身乏力,脑袋又闷又沉,低烧严重了许多,嘴唇干裂,世界的光影在她眼里是模糊的。

应沈封的要求,今天她要去打理花园的一大丛兰花。

慕星先穿好衣服,她穿了一件薄毛衣,外面是统一的制服,统一的裤子里面还有一条棉裤。

相比于周围依旧在穿短衣的人,她更像在迎接过冬。

慕星整个人像个小火炉,烫得晕乎乎的,她应该去吃点东西,但是仅仅只是喝了点水,都吐得直不起腰,无力地靠着墙,就连呼吸也会感觉到疲惫。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脑袋没有那么空白,慕星才想起来昨天半夜遇见了沈沉。

她也住在这里吗,她是不是就是大家口中那个优秀的alpha,沈氏的继承人?

“沉总啊,沉总可是我们所有人的梦中情人。”早饭后,和她一起走去花园的保洁说,“高冷帅气多金。你看那边那两个alpha没?”

慕星望过去。

“他们可也喜欢沉总,那种喜欢。”保洁朝她挤眉弄眼。

那两个alpha衣着考究风度翩翩,是来宅子里做客的世家公子。

“哦.....”慕星收回目光的时候,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还有害怕。

“不过啊,他俩可没戏。”

慕星抬头望着她。

“我听说,沉总喜欢的,可是那种温柔娴雅的omega,就像黄小姐那样。”

黄小姐?

慕星没听说过。

温柔娴雅。好像和她一点沾不上边。

“黄小姐可好了。”她笑着说,“平时还会和我们打招呼,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始终低人一头的,大家都这么认为,但是黄小姐她不,她还会给我们带小礼物,大家都认为黄小姐和沉总天生一对......”

慕星世界嗡一声失去了所有声音,一片死寂。

在她不知道的城市里,沈沉的生活很丰富,而她作为乡下的一个靠养花维持生活的傻子,似乎不能为沈沉的人生添上任何一点颜色。

保洁小姑娘就着“黄小姐与沈沉天作之合”说了半天见慕星没有反应,稍微疑惑地扭头去看,“你怎么不说话?”

慕星低着头眼眶微红。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不会吧?你也喜欢沉总啊?”

慕星偏过头轻声辩道:“没有,是风。”

今天虽然没有晴朗的阳光,但天上的云一动不动,也是没有起风的。

她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没关系啦,我也喜欢沉总,但是喜欢就喜欢,反正也不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和沉总有什么交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花痴,沉总好帅~”

路上的人都看向她,赞同地一起尖叫起来。

慕星提着装了工具的铁桶,沉默地绕开她们。

她可以问出沈沉会在哪儿,可以在哪儿见到沈沉,可是事到如今,问不问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无聊透顶的傻子,木讷迟钝,不够温柔,不够贴心。

黄小姐在她听来也是很好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的拳被慕星有意识地松开。

她慢吞吞地走到花园,淡淡的灰色阳光透过云,照出树下那个弯腰劳作的苗条身影。

有人比她来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