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号房的门,没在地面上看到那两只,张泽轩一开始还挺兴奋的,以为他们走了。结果,他刚把号房打扫完,头顶上就传来了熟悉的窸窸窣窣声。
一抬头,张泽轩正好跟两只小老鼠看了个对眼。
满身无力的张泽轩突然想开了,冲着两只笑着打了声招呼,“嘿,两位先生小姐,你们好啊,我又回来了,接下来两天,多多指教。”
说着张泽轩还像模像样的冲两只小老鼠拱了拱手。
两只小老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吱吱叫着,刺溜一下跑走了。
后半夜虽然回来了,好像闹出来的动静确实比之前小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张泽轩的心里作用。
反正,张泽轩这一觉睡得还挺安稳的,第二天爬起来除了因为身体得不到舒展有些腰酸背痛没其他的。清水鼻涕也没怎么流。
考卷拿到手,张泽轩先习惯性的把题都看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新上任的皇帝大人比较务实?
这一场并不像往年那般只考察策论,诗文,除了这两类题型之外还加入了算术跟律法的内容,算术甚至还考察了两道,其中一道还有些难度。
估计又有一批人要哭了,张泽轩摇摇头,开始伏案做题。他先把自己擅长的算术题做了,这个基本没花什么时间,然后花了第一天剩下的时间精益求精的完成了两篇策论。
当天夜里并次日早上趁着头脑清醒的时候,思索诗文。
这么多年过去,张泽轩的诗文,不能说没有进步,可他并非那种有这方面偏才的选手,上辈子那点做酸诗的才气也用尽了之后,哪怕他平时很注意这方面的积累,做出来的诗文水平也就只能勉强跟上前一个梯队罢了。
用一上午的时间将诗搞定,张泽轩稍微放松了一下给自己煮了个饭,甚至两只小老鼠闻到香味窸窸窣窣冒出来的时候,他还捏捏眉心,做了个眼保健操,逗弄了会儿老鼠,这才正襟危坐开始解律法题。
律法往年考察不多,或者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考过。张泽轩一方面是想增加对大周的了解,一方面也是怕考官突然脑子一抽风考到了,才在乡试、会试之前去读律法,赌的是低概率。
现在,确实考到了,张泽轩却又有一种想骂娘的想法,因为考的并非条条框框的大周律令,而是具体案例分析,中间牵涉到的情与法的相互妥协和退让,在这个时代很难有一个判定标准。可能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判定,所以你最后给出的答案能不能得高分一个看合不合情与法,另一个还要看跟主考官的思想一不一致。
很不幸,师父之前虽然给他分析过主考官的文风,但这个人之前做官时怎么样,却是没怎么说过的。张泽轩只能自己推测。
写写画画,总算把律法这题的答案改到自己满意,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张泽轩忙点上一支蜡烛,将答案最后誊抄到答题纸上。
想着明天会试就结束了,就能回去好好睡一觉了,张泽轩这些日子身体积累的疲倦仿佛一下子全都找了上来。
“呜呜……”
张泽轩没想到半夜醒来会在会试的考场上听到人呜呜哭,这在之前在张泽轩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可是,此时,张泽轩却很能理解这种感受,毕竟能够站在这个考场上的,至少都经历了十多年寒窗苦读,有些人经历这个过程的时间甚至更长,一朝希望破灭,心里承受不住,甚至崩溃也是人之常情。
上辈子,张泽轩他们高考正好赶上改革前的最后一年,本来老师都预测那一年试卷应该会比较简单,结果试卷出来难得一比,那一年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张泽轩印象特别深刻,他们班有一个平时性格挺好的高高瘦瘦男生,走出考场坐在门口嚎啕大哭。还有很多人交完卷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半天爬不起来……
回想着上辈子的经历,耳边压抑的呜咽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再睁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结束了?”
交完卷,衙役从外面打开锁,张泽轩踉跄着推开门用胳膊遮挡着抬头看了看远处碧蓝的天空。深呼吸了口气,还好,虽然艰难,他总算是坚持下来了。
“二哥”考场外,张泽轩刚刚慢慢悠悠的走出考场,就被跟着张大有过来接人的松柏眼尖的第一时间发现了。
松柏拼命朝他挥手,张泽轩看见了小幅度的抬了抬胳膊,倒不是他不想抬,而且实在没什么力气,他能保持现在这样,他觉得已经是意志在支撑了。
“二哥,你还好吧?”
张泽轩靠在松柏身上,闭着眼睛轻轻点点头,“张尧,出来了吗?”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哦”
说完,张泽轩靠在松柏身上就睡了过去。
“大伯?二哥好像睡着了……”
“也是累的狠了。”张大有点点头,摸了摸张泽轩的头发。“等等,接到阿尧那孩子咱们就回去。”
“阿尧哥出来了。”
张尧的情况也不比张泽轩好多少,虚弱的几乎走不动路,好不容易从考场出来,手撑在旁边的墙上半天没敢放开,生怕一松手把自己给摔了。
听到松柏跟随从的声音,张尧略有些反应迟钝的,往这边看了眼,然后踉跄着被随从扶住了。
没多久就跟张泽轩一样陷入了昏睡。
这一睡,两人直睡了一天多,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期间只饿的狠了,醒来喝了两碗粥,就又睡了过去。
“二哥,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大伯都要去请大夫了。”他从来没见过人这么能睡的。
睡的时间太长了,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张泽轩听到松柏的话,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啥,然后开始支使弟弟,“去帮我打点水,我洗把脸”
松柏答应一声,出去打水,不过很快就又跑回来了,“二哥,你要不要洗个澡?厨房里有热水。”
“好”能好好洗洗,顺便泡个澡当然最好了。
舒舒服服的泡完澡,张尧那边也醒来收拾好了。
周氏觉得两个孩子辛苦,特意给他们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吃的张泽轩满嘴流油。
痛痛快快的吃完一顿饭,喝了盏茶消了消食,一家人并张尧才凑到一处说话。
话题主要还是这次会试。大多都是张泽轩跟张尧在说,松柏偶尔插两句,张大有、周氏基本不怎么说话,只笑着听他们说。
“虽然早就放出风来说会增加录取名额,可也不知道具体会增加多少”往常二甲也就取一百个人左右,这次不知道会取中多少。
张泽轩摇头,“应该不会太少”
张尧点点头,“希望能多一点,太少了我怕我录不上,或者掉同进士里。”他这次也是考虑的不太周到,一心想着新皇登基后第一次会试,若是能中肯定前途无量,就没想到万一落到同进士怎么办?
张泽轩安慰的拍拍张尧。
松柏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是同进士,听张泽轩跟他解释同进士做官的话一般跨越不了五品之后,笑,“同进士就同进士呗,孬好也是个进士不是?反正我要是能考中个同进士,我就挺开心的。至于什么做官一般止步于五品,就算是考上了进士,也很多一辈子都做不到五品吧?”整个朝廷,能跨越五品的能有多少?
张大有怕张泽轩有心理压力也跟着点头附和,“松柏说的对,咱们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能做到五品已经很厉害了。”
在张大有看来,他们福山县的县令就已经是很大的官了。至于五品,那简直不敢想象。
张泽轩笑着摇头,“那也还是有区别的”这就跟上辈子考大学是不是985、211一个道理,你考的大学好,将来得到同样一个东西,需要付出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你不是985、211你可能需要付出很大努力还不一定可以,人家却伸伸手就能够到了。
次日,张泽轩只身去沈冀府上拜访,张尧则出门会友去了。这家伙,就有这个优点,走到哪儿,都能认识不少人。
*太傅府
这不是张泽轩第一次过来,看门的门房认识张泽轩,见是他,直接就让他进去了。
“小师叔?”
没想到沈少宏竟然也在,看到张泽轩进来,眼睛一亮笑着冲张泽轩招手。
“怎么不进去?”张泽轩疑惑的看了看沈冀书房的方向。
“师公有客人”所以他在外面等着,“小师叔是不是也是昨天才醒?”
张泽轩点头,“昨天下午才醒。”
“那比我还早一点,我一直睡到昨天天黑,之前几场也都是被人抬出来的”
说到这里,沈少宏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之前,他还一直觉得他的身体比小师叔好来着,毕竟小师叔身形看着有些瘦削单薄。
“难怪没看到你。”之前他还疑惑来着,三场基本都没碰到沈少宏。“那你现在身体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对了,嘿嘿,你猜,我刚刚偷听到什么?”
“什么?”张泽轩被沈少宏看的有些莫名。
“关于你的亲事。”
“我的亲事?”
“嗯哼”沈少宏挑眉给了张泽轩一个‘快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的表情。
张泽轩:……
虽然也很好奇,但就是不想让他如愿怎么办?张泽轩不动如山。
最后还是沈少宏撑不住败北,“小师叔,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沈少宏无语。
“好奇啊”
“那你怎么?好吧,告诉你吧,里面是苏成康苏大人。”
“苏大人?”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张泽轩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确实就像他想的那样,他师父当年去苏家压根就没有跟苏大人提拒亲的事情,只是说他还小,性子什么的都还不定,等他大一些,如果苏家依然有意,再考虑两家结亲之事。
这些年,张泽轩表现越来越优秀,越来越亮眼,在京城名气也是越来越大,且洁身自好,除了家世出生差一些,是真的找不到什么其他不好的地方。
苏成康对他是越看越喜欢,正好两家也有之前的事情在,苏成康一寻思就直接找到沈冀这来了。
“阿轩,你对这门亲事是如何看的?现在还排斥吗?”
苏成康走后,沈冀单独把张泽轩叫过来,先问了下张泽轩会试的事情,才开口说起这事。
张泽轩想了想摇头,“不排斥”,之前他反对是因为两人年纪确实太小,他实在接受不了跟一个才十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订亲。
今年苏雅惠十六,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虽然也不算大,但是也这个时代已经是正常的婚配年纪了。对方也不是什么恶劣的性子,他没什么好排斥的。
沈冀捋着胡子,笑着点头,“如此就好,你也莫怪为师当年哄骗你……”
张泽轩摇头,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做法也是太冲动了。若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拒亲肯定会把人得罪死的。
沈冀的做法虽然简单就一个“拖”字诀却也是最明智的。
几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不确定因素太多,万一张泽轩是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那么早就订亲与苏雅惠、与苏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反之,如果张泽轩确实是个好的,年纪到了再商量就是了,能成自然皆大欢喜,实在成不了也没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多的是,人家苏家也不是非他不可,就算当时真的有点生气,几年过去,什么想法都淡了。
想到这,张泽轩躬身恭恭敬敬的给沈冀行了一礼,“弟子的事,叫师父费心了。”
沈冀摆摆手,“既然两边都有意向,你回去跟你爹娘说一下,这几天就找个官媒上门提亲把亲事正式定下来。免得回头会试的成绩出来,再被弄个榜下捉婿出什么岔子。”
张泽轩连连点头,榜下捉婿的‘惨烈’他也听说过,一点都不想体验。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到了,二更时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