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来阮院长的法子还挺有用的。”
“那是肯定的。我敢肯定,今天之后,保证没有人再浪费粮食,他娘的谁再敢浪费粮食,让老子看到,老子给他塞鼻子里去。还有之前那几个把我们害的这么惨的瘪三……”等他们回去一定要套他们一次麻袋。
邱邵琳挥着拳头说的信誓旦旦,可等到第一天夫子要求的劳动时间结束,所有人早就累瘫了。胳膊跟腰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算那几个瘪三站他们面前随便他揍恐怕都挥不动拳头。
回到小院,张泽轩只是想要打水洗个澡,愣是摔了三次水盆……
“阿轩,算了,别洗了。”因为太过疲惫,就连有稍微洁癖的唐淼都已经放弃治疗了。
张泽轩却还是鼓着腮帮子死活不肯放弃,“不行,必须要洗”,身上又黏又痒,他怕他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看到身上无意识抓出来的道道血痕哭出来。
“呼……舒服”几番努力,终于泡上了热水澡,张泽轩舒服的瘫在浴桶里露出个脑袋闭着眼睛根本不想动弹。
“真那么舒服?”
张泽轩轻‘嗯’一声,下一刻,就听到唐淼从床上窸窸窣窣的爬起来。他以为唐淼是去打水也没多想,结果这臭小子,根本没去自己打水,而是过来把自己也摔浴桶里蹭他的水。
要是平时,张泽轩肯定把他提起来扔出去,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他眼皮都没撩一下,就任唐淼去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他,“阿轩,阿轩,起了。”
“唔?天亮了?”
“天亮了。你这一觉倒是睡得够好的,要不是唐淼去叫了我们把你从浴桶里巴拉出来,你是不是要在浴桶里睡一夜?”
“可能”张泽轩揉着眼睛点点头,“说不定还会因为睡熟了,滑到水里淹死”他上辈子好像看到过这样的新闻。“多谢你们啦”
“不谢,赶紧起吧,吃完早饭回头还要去下地呢。”想到等会儿还要被农活支配,唐淼几个绷着小脸,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早饭饭堂提供的是统一的三合面馒头、白米粥就咸菜,这伙食放在平时估计不少人都要叫,甚至有人直接不吃。可今天没一个说什么,甚至有人因为胳膊酸痛无力,一个不小心,馒头没拿住掉地上了,也捡起来撕掉外面脏了的外皮吃下去了。
“所以,你们看,不是吃不下去,只是之前不知道食物来的多珍贵罢了。”
隔着一道帘子,阮院长跟几个夫子看着外面学生的所作所为,满意的点头。
“那今天还让他们去干活吗?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时间久了怕是身体受不了。”
“干,话既然已经放出去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可以压缩一下今天的劳动时间,看着差不多了,就把他们都带回来。正好我找了几个老人家,剩下的时间,就让他们听几个老人家讲讲古。”他是院长,给他们讲,他们可能会觉得他说的那些假,换这些老人家来讲,加上他们这两天的亲身经历,应该能让他们体会更加深刻。
*
“呜呜……他们怎么会那么惨,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浪费粮食了,呜呜……”
这是今天给他们讲古的第三位老人,前朝覆灭、大周新立的亲身经历者。因为经历了最混乱的那十多年,老人亲眼见过的妻离子散、易子而食等等人间惨剧远比之前两位要多得多。
虽然老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下层百姓,没有读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言语也非常朴实,没有什么说话技巧,可正是这最最朴实的语言,却引得书院众多学子甚至夫子纷纷垂泪。
张泽轩也是低头抹眼泪的一员。
“阿轩,普通老百姓的日子真的过得那么苦吗?”
唐淼红着眼圈,转头问张泽轩。他自小是伯府的小少爷,即便不怎么受宠,却也从来衣食无忧,甚至吃的穿的用的稍微差一点他就不高兴。被家里人打发到福山县来之初,他是怨恨的,怨恨老天爷为什么对他那么不公?怨恨爹娘祖父祖母放弃了他……
后来,慢慢接触了张泽轩他们,从他们的话语中,他才知道普通人家生活的一角。他以为普通人家的生活,最差也就跟张泽轩、杨学程他们家那样,为了生活忙碌,停不下来。今天才知道,原来很多人,即便忙忙碌碌,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吗?而这,在这位老人眼里,竟然还是盛世之相?
只短短两天,唐淼觉得他的认知就已经碎裂一地,再也捡不起来了。
想到往日家中的奢华,唐淼低声呢喃,竟然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
张泽轩没吱声,只轻拍了拍唐淼肩膀,以示安慰。
接连两日劳动教育+一次深入思想教育之后,福灵书院肉眼可见的,风气为之一清。
以前可能还有会一些吃穿用的攀比之风,这次之后,就连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在书院里的衣着打扮也简单了起来。还有人牵头组织了一个济人学社,专门募集钱物定期在学院附近给附近的贫苦百姓施粥、送物。
张泽轩也被唐淼、张尧几个拉着去参加了。
十月底,张家的院子终于修好了,考虑到家里孩子一天天大了,以后娶妻生子,用房子的地方多。老张头跟张大有几兄弟考虑之后,正屋直接在原来的基础上修成了五间,左右厢房各两间,加上三间倒座。不仅花光了家里大半年来所有的积蓄,还借了十多两银子的外债。
然而,自古至今,中国人对房子、土地的渴望都是其他人难以理解的,所以即便未来一两年全家都要举债,一家人还是很兴奋。
张泽轩也很兴奋,因为他爹特意给他在房间里隔了一个小书房。虽然地方不大,但书桌、书柜一样都不缺,看着很像那么一回事。
“二哥,我要搬来跟你一起住。”
石头的婚期已经定了,在后年,也就是正德十五年的二月。想着省的到时候再麻烦,这次分房间,家里就给石头单独分了一间。
张泽轩现在自己住一间,松柏今年四岁了,过来跟他一起住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只偶尔在家住,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书院里,如果松柏从三婶那搬出来跟他住,他不在的日子,松柏就要自己一个人睡,“怕不怕?”
“不怕”,松柏挺挺小胸膛,“我已经会背《三字经》了,堂伯说会背《三字经》就是大孩子了。”
张泽轩笑着轻拍了下松柏挺起的小胸膛,“对,松柏是大孩子了,嗯,比二哥棒。”
松柏本来就喜欢张泽轩,听张泽轩夸他更是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跟夜里闪光的星星似的。
院子里,宗氏正高兴的指挥几个儿媳妇,这里擦擦,那里扫扫,“白露?白露?想什么呢?水都滴身上了……”
“啊?”被宗氏轻推了一下,张白露瞬间回过神来,“娘?”
“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担心柳大春,张白露慌乱的摇头。
宗氏今儿高兴,没发现张白露的不对劲,这件事很快就揭过去了。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搬入新宅的第一顿饭。躺在床上,四周恢复安静,张白露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柳大春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了,九月份柳大春没出现在绣坊门口,当时她还松了一口气,可进了十月他还是没出现,镖行那边也没有一点消息,她又开始担心了。毕竟镖师就是个刀头舔血的活,不知道什么时候,路上就遇上劫匪,丢了小命。
张白露一边为柳大春担心,一边又烦恼自己对柳大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以前,她总肯定的告诉别人包括她自己,她对柳大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现在,她突然有点迟疑了……
及至后来接连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想到梦里看到柳大春躺在血泊中,那种绝望的窒息感,张白露只得无奈苦笑,明明说好了这辈子再不嫁人,没想到最后还是丢了心。
*
冬月十二的夜里,正德十三年的第一场冬雪飘然而至,并悄然将这片世界装扮一新。等张泽轩他们第二天推开门,外面已经完全换了个世界。
“我说怎么半夜被冻醒了呢,原来是下雪了。”小胖子率先推开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小胖子下意识又退回去,在外面添了一件衣服。
张泽轩也差不多,重新穿戴好,近乎裹成了个球。饶是如此,到了外面,手脸还是觉得有点冷。
“书院什么时候放假啊?这天气也太冷了。”张泽轩搓搓手,哈出一口气。
“应该快了”邱邵琳拉了拉披风,试图阻止冷风往里灌。“对了,唐淼,你今年回京过年吗?什么时候回?”
“回啊”,唐淼点头,“看他们什么时候来接我,你不回?”
邱邵琳没吭声,去年他也想着他爹、他祖母会派人来接他,结果从腊八一直等到除夕,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今年,他那继母又给他添了个弟弟,恐怕就更想不起来他了吧?
呸,真是猪脑子,尽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邱邵琳呼出一口气,将京城那一家子抛到脑后,重新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问张泽轩他们等书院放假了要不要出门,“要是不用出门,回头我去找你们玩啊。”他一个在姨丈家也没什么事。
“好啊好啊,阿琳,你来找我吧?我请你吃杀猪宴,你们都一起来,我跟你们说,我娘做的杀猪菜可好吃了……”小胖子沈子旭第一个发出邀请。
“还有我家,你们知道的,我们家刚搬新家,你们正好过来认认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三更,明天继续万更,第一更还是零点感谢在2020-04-0322:39:51~2020-04-0416:0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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