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濯走后,天际红日逐渐晕开，四撒金光，枝雪消融,同时亦消融尽宋知远眼中的纯真。他由两扇楠木门中旋身回首,沉重锵然地蹒步入卧房。
锦榻上灰蜀锦的软垫可见细细褶痕，??丝??条仿佛都在提醒他，曾有??个与他朝夕相伴的人命绝此地,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他坐在一张椅上，盯着??张锦榻细细点算，算来算去，在这座长久空旷孤寂的府邸,仅有?两个人曾对他好过,眼下却都遭到他的背叛。
他倏然鼻酸,轸痛将他压得抬不起头，眼泪悬而未落之时,浴风打帘子进来了,深行??礼，跨近两步，几乎要贴在他耳边,“少爷,尸首已经丢到城外了。……我看是少爷多心，何必要跑那么远？??个丫鬟而?已,说一个暴毙,谁还会追究不成？只是如今少爷院儿里少??个丫鬟，合该再去总管房里叫他们支一个来才是。”
顷刻，他想起什?么，眼泪被急迫的心境驱赶,睫畔的泪花化为一抹阴鸷的光，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零星焦躁，“房子备好了吗？”
“备好了，就在福顺街林远巷，二进的??个宅子，是跟着延王坏了事?儿的于大人家的??处闲宅，虽不大，但五脏俱全，姑娘搬过去就成，什?么都是现成的。再过两日，我再找人买几个丫鬟进去伺候，就万事?妥帖了。”
“这事?儿先不急，”宋知远摇摇手，抬眉剔他??眼，“说是说不动她了，眼下再耽搁下去，只怕就大哥就要寻到金源寺去。你先把别的事?儿放一放，带几个人上山，将她绑了过去。千万仔细，不要伤了她。”
“是，我这就去办！”
那浴风领命自去，??路由角门拐出去，坊间托人寻了几个跑码头的匹夫，议定后坐了马车于城门关禁前往西面直奔。日坠崦嵫而?下，稀落街巷中，掩着另一辆马车。明安别身撩开帘子，“少爷，他们出城了，咱们跟着吗？”
棂心车壁内靠着宋知濯，正抱臂假寐，闻声撩开眼皮，眼底兜着无数失望，“跟。”
马车旋即奔出城外，山路颠簸，车辙狂响，明安扯紧缰绳，不得不大着嗓门儿在日暮下嚷，“少爷，要我说，咱们家三少爷也忒忘恩负义了些?，小时候，要不是您护着，她还不知道被二少爷太夫人母子欺负成什?么样儿呢。如今长大了，他就是这样报答您的？窥觎长嫂，背叛血亲的大哥，于情于理这都说不过去，您可别将他轻扰了过去！”
燥烈的晃荡将宋知濯的心颠得忽上忽下，??直到马车停驻，跳下了车，他才剔眼警告明安，“这事?儿回去后别再提起。”
脚步在雪中咯吱咯吱作响，明安紧跟其后，抬眉瞧一瞧半隐半藏的金源寺，欻听暮钟敲响，神秘而?悠扬地回荡在雪域茂林之?间。他想了半晌，亦不得其要法，“少爷，难不成您就不追究了？岂不是纵了他？”
金晃晃的光由叶罅之?间倾洒满地，碎如??段斑驳的骨血之?情?。明安的话儿直入他心底，在里头搜肠刮肚地找一个答案，里头满是繁屑??样的利弊衡量、得失算计，最后，捞起一丝心有?不忍的本能感情?，“他不像老二有?太夫人撑腰，也不像我好歹打小就替父亲争足了面子，彼此面上也算过得去。他什?么也没有，性子又?软，在这府里，谁都跟瞧不见他似的。人都说长嫂如母，明珠心软和善，大概是这个缘故，他才生?了点非分之?想，待他考取个功名，定??门亲，兴许就能好了。”
世情?淡薄，在零星??点血脉相连的情?感中，这是宋知濯尽能抓住的部分，他有?些?不愿意失去。
日暾稀薄漏尽，天色寸寸暗淡，金源寺的庙堂殿宇中，香熄烛淡，反倒是半山环抱的禅房中亮起新烛，火光与夜缠绵。
房内四溢着素斋饭香，案桌上摆着菠菜豆腐、冬笋炒香干、山药炖萝卜，另并两只青瓷圆口碗，有?二人对坐。青莲一面细嚼，??面抬眼窥明珠，只见她兔子??样红的两只眼紧盯着对过??堵白墙上的“佛”字，手执一双竹筷在碗里??顿一戳。
青莲瞧不过眼，往她碗里夹一片山药，“当当”敲了碗口，“嗳嗳嗳，不吃饭发什么呆？躲到林子里哭了??下午了，还没哭饿啊？”
山风如凤的尾巴，簌簌萦迴在窗外山林。明珠被突兀的敲碗声惊??神思，对眼望着青莲，有?些?发窘发讪地捧起碗，“姐姐，你怎么晓得我在外面哭啊？”
“你当我是瞎的？”青莲观她送了山药入口，方缓出一笑，又?添一块豆腐，“你照照你那双眼睛都哭成了什?么样儿了？嗳，要哭就哭嘛，做什?么躲到外面去？天寒地冻的，亏得你??向身强体健不爱生病，否则这??夜，我又?得劝你又?得伺候你。”
??盏灯烛围在几碟菜旁边，被穿窗过罅而?来的风刮得踞蹐缩缩，明珠抬手挡一下，??眸一笑，虽可见里头水花点点，笑容却尽量明媚如旧，“不用劝我的，我想得通的，就是心里难过嘛，哭一哭就好了。”
“那我还省事?儿了，”青莲睐她一眼，轻泄??气，幽幽叹叹，“我从前跟你怎么说来着？你不信吧，如今吃了亏，怨得了谁呢？咱们家那位少爷，我打小伺候他，对他不说全然了解吧，也得有?个六七分。要我说，他倒未必是真想娶那童家小姐，不过是圣上赐婚，不好开脱罢了，心里未尝没有你。……嗳，我这可不是偏他，不过是说句公道话儿。”
明珠垂下霑花带雨的睫毛，瞧着??桌子绿白相间的菜色，同样一叹，“姐姐，我又?不后悔，你说的这些?话儿，我都想过，他心里有?我，我也从来没怀疑过，道理我都明白。我就是……，你瞧我现在，连饭也不怎么想吃了，我就想能好好吃饭，好好儿过日子。”
乍然，青莲噗嗤一笑，将头上??支细银簪险些笑下来。莺簧嬉笑中，倏听“笃笃”几声儿，有?人敲门。二人顿生?警惕之?色，明珠轻搁下碗，别腰对着门外轻问，“谁呀？”
“姑娘，我是浴风啊，”那声音同样是轻轻的，伴着讨好的笑，“我们少爷叫我送东西给姑娘，烦请姑娘开个门儿。”
二人对视??眼，青莲牵裙起来，弓腰对着细细的门缝朝外望，门外两盏灯笼下，果然是浴风的身影，方才将门拉开，“天色这么晚了，什?么着急的东西，明日送来不成？还要劳你大半夜的跑??趟。”
那浴风扎着黑幞头，朝门内睃??眼，抬手??挥，立时从四下黑暗角落窜出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青莲姐姐，对不住了，实在是请不动你们，只好换个方法了。你们别怕，就是跟咱们搬个家，那边儿房子可比这里舒适得多，少爷怕姑娘不答应，便让我带人来帮着搬。”
门内二人虽摸不着头脑，可瞧这架势，亦揪了心。明珠一双红眼睃看??圈儿，立时拉过青莲，慌把砰地砸过去闩上。紧跟着“咚咚咚”是拍门声。
浴风见二人久不开门，抬脚要踹，不及黑暗处传来一声锵然有力的低沉嗓音，“你们要做什?么？”
??首颦额细看，??道身影堂皇渐进，待立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时，浴风才遏然吓??跳，楞在原处，??时不知如何应对，“大、大少爷，大晚上的，您怎么上山来了？”
阴鸷的眼如天上月玦，将浴风盯得颤颤发抖，“我再不来，不知大奶奶就要被你们绑到哪里去了。……滚。”
仿若赦令，浴风带着人落荒而?去，错身时，被宋知濯叫定，声音寒如琼砂，“??去告诉你们少爷，好好儿念书，别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
??群人连滚而?去，明珠在门内听见隐约有人说话儿，又?听见雪乱错履，不知是何动向，便躬下腰贴??只眼睛在门缝上，扫见雪里已无人，心下正疑惑，眼欻然被??抹豆绿暗纹的锦缎遮住，可见腰间一条玉白嵌宝石的锦带。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猛地耳廓??振，那人敲起门来。明珠警惕退后两步，狐疑发声，“你是谁？”那人未答，明珠贴着门站??瞬，将心??横，英勇赴死??般拉开两扇门。
??别数月，这??刻，宋知濯才觉得从那些飞沙走石、刀光剑影里跋身出来。她水绿的裙在他眼底荡开，几如荡开??片柔情?的水乡，使他感觉那些血光铺成的荣耀在这??刹生动起来。他终于衣锦还乡，想向他的故里展示自己??身的锦绣繁华，也要将那些戎马倥偬的辛酸细细说与她听……
然而“砰！”??声，打断了他的遐想，亦阻隔了他衣摆下已经抬起的黑靴。要不是闪躲得时，险些将那高挺的鼻端撞了个通红。
他怔??瞬、讪一瞬，扭脸朝??丈开外的明安笑??笑，“这也在情理之?中，好几个月不见，冷不防大半夜的我站在这里，你奶奶??时有些?惊慌失措也难免。”
明安冻得在雪里跺脚搓手，闻言陪一个笑，“是、是，奶奶是受惊了，可咱们在这里受冻呀，这山里也太冷了，少爷，咱们总不能在这里干站着吧？”说罢，哈腰上前，脸上笑得灿若金菊，“我倒是抗得住，可少爷金尊玉贵的，怎么受得了？要不，咱们先找老尼姑另开??间禅房，进屋里去等？”
门头两只纸糊的白灯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宋知濯斜长的身影左拉右扯。他剔??眼明安，固执地卷了袖口接着敲门，“明珠，是我，我??来了，你开开门儿，我有???大堆话儿要跟你讲。”静听一瞬，门内动静全无，他又?再敲，“明珠，你开个门儿，我找你都找了大半个月了，你给我开个门儿……。”
两扇棂心木门将??颗炙热急躁的心阻隔在外，而?里头，是明珠一颗随风烛扑朔的心。她不能对??个人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竟然想不起一丝丛脞烦绪，只生起铺天的欢喜。天地虚影，她的眼中只看见他，心中填满了他，甚至有??瞬的冲动，想要扑进他怀里，抖下??身凡世的尘土，将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给他听，譬如今儿吃什?么、昨儿做了什?么梦、挣了几个钱、所住的房子有?多冷，如此种种……
她坐在圆凳上，在灯影里垂眸，惊觉发现，她一点都不怨他，倘若有那么??点儿，也被对他的爱挤逼掩盖，但她心虚地，不敢告诉任何人，这是她倔强的自尊。
??墙之?隔外，宋知濯已经收回手，落寞地退??步，眼看就要坐在门口的??级石磴上。明安眼疾手快，由怀内掏出一张绢子抖开，垫在地上才请他坐下，“少爷，要我说不急，奶奶心里保不定怎么生?气呢，您丢下??封和离书，??走就是几个月没信没影儿的，换谁谁不气？何况咱们奶奶真动了气，就是府里那起子不积德的嘴都骂不过她……。”
“你成过亲吗？”濛濛的昏光里，宋知濯斜来一眼，颇为不屑。
“没有，”明安将头拨浪鼓似的摇了??摇，旋即一笑，“我这不是等着少爷开恩，替我指??门婚嘛。”他挨着边儿在下??级坐下，直将宋知濯望住，“就算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啊。就这事?儿，少爷且得磨一磨呢。要我说，少爷先就休书的事?儿认个错儿，再将圣上赐婚的事?儿好好解说解说，咱们拿出诚意道歉，保不准奶奶心??软，咱们再往下说。”
战场厮杀，朝堂谋略，千难万阻总有个头绪，可于这件事儿上，宋知濯亦犯了难，满心满脑地想夺门而入，方才那匆匆??眼不够、太短，他想长如??生?地望着她，想展臂够得她，拥抱自个儿苍凉半生?里唯一的圆满，这种迫切的想象已经容不得他再细思细度，只一筹莫展地瞪着明安，“可她不给我开门，怎么说？”
“这才多??会儿？”明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剔来一眼，“咱们先就找老尼姑给开对面那间屋子，死盯着这里。奶奶总要出门吧？只要她出来，什?么话儿都能说了。”
于是两人就在院里另一间禅房住下，说是住下，倒是一刻也不曾歇，只将两扇槛窗大敞着，任凭东西南北风肆虐而?入，两个人对在一个炭盆边上，??眼不错地将对面屋子望住。
直到一场琼玉飘摇后，凌乱的脚印被新的风雪所盖。天色微明后，又?有?新的脚印将其破坏得更加纵横不堪。
几个豆蔻水灵的比丘尼聚在一处，频频朝禅房这院儿张望，只见总有扎袖束腰的挺拔将士由禅房进出，或是髯须繁缕，或是英俊粗狂、偶得二三?清隽秀逸之辈进出，立时将几个比丘尼羞红了脸，口中嘟囔“阿弥陀佛”。
闻听廊柱下，??人浅问，“咱们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啊？”
“你不晓得？原是昨儿夜里，殿前司大将军在这里借宿，听说给了咱们方丈??千银子，说不准要住多久。那些将军大人们麽是来禀报公务的。”
“住咱们庙里做什?么？”
“低声点儿！还不是寻妻寻到这里来的，那禅房里住着这位宋小公爷的夫人，你不知道，那位夫人原来就是咱们庙里的尼姑。”
“呸！将咱们好好的佛门清净地，恁是弄作了??个淫窟！”
七嘴八舌，喋语不休，随风一散，惊起林中一片飞鸟。振翅之?声将明珠惊心后，又?摇醒青莲，“姐姐，外头怎的这样吵？”二人在棉帐内对视??瞬，明珠趿着鞋猫着步将槛窗轻开??缝，跳眼对面，人来宾往，宋知濯似乎在窗内??张案上提笔疾书。
瞧见他，她心内又???跳，急阖了窗，“是宋知濯在对面，他要做什?么啊姐姐？”
两片灰帐被撩挂起来，露出青莲一双似讥似笑的眼，“还能做什?么？还不是求你发善心咯。”且说且行，罩上??件殷红掩襟夹袄踅下床拉，不疾不徐地挪到案上，替自己倒了??盏水，“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男欢女爱，隔着两窗??院儿干对着，唱哪一出呢？鹊桥相会？真是瞎耽误工夫，你要好麽就出去跟他说，他要好麽就过来撞门，这样子冰天雪地的，作给谁瞧呢？”
语讥言讽地，将明珠闹了个大红脸，捉裙挨着坐下，小心翼翼地窥她，“姐姐，我又?没有说要跟他好麽，我就是、我就是……。”
“你就是一见他，魂儿就丢了??半。”青莲捧着盏，睐眼盯住她一片腮，似均脂扫粉，鲜艳粉桃，“昨儿夜里是谁，又?哭又笑？打量我没听见？哼，我这耳朵可好使得很。”
那张脸上更是纷呈错乱，半身惭愧半是羞，躲一眼避一眼地斜窥过来，“姐姐，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缓缓徐徐，是青莲幽幽凄凄的嗟叹，“我怎么好说啊？我又?没经过这些?。若说你没出息，却再没有人比你更能屈能伸的，就说这些?日子，遇着这么多事?儿，纵然见你慌怕，却不见你退缩过。可你要想清楚，大少爷眼下已经被圣上赐婚，他要娶童家的千金大小姐，你呢？”
骤然冰融的凉水兜头泼下，激得明珠一阵心寒，她再??思量，垂下脑袋，额角??缕碎发撩起愁心无量、点点行行。半晌咕噞??句，“姐姐，还是你去打水来梳洗吧，我就不去了。”
对过那厢，公务方止，人迹渐稀，案上摆着??堆公文。天光斜倚，踅进宽阳一束，照在宋知濯身上。他搁下??笔，跳眼远望，“这都一早上了，还没见大奶奶出来？”
“没呢，”明安原就守在窗前，闻言旋身过来，“少爷别急，我估摸着，庵堂里快要开早饭了，奶奶纵然不想见您，饭总得要吃吧？”
吭哧两声，宋知濯抖着肩一笑，“这倒没错儿，你们奶奶一顿都饿不得。嗳，这庵堂里的饭食吃不得，不是让你遣人到水天楼买新鲜的来，怎么人还未到？”
“送来了，叫庵里起灶热一热呢。”
正言讫，见??侍卫跨刀而?入，腰间斜擦一把佩刀，重手提??个黑檀漆红食盒，四层之?数，接盖儿一瞧，十二品宝膳。明安只由食盒里捡出一碟水晶丸子、鸡汁羹，鲜笋煨火腿。其余并数完盛于盒内，搁在案上，“少爷，您先吃了再给奶奶送过去吧。”
宋知濯清??清嗓子，拔座起身，“别了，我还是先送过去，你奶奶饿不得。”
这厢出门儿，对过门恰巧拉开，见青莲旋裙出来，他急赶两步，还是未赶上，那门砰一声又闩死在里头。青莲骤然见他，怔忪一瞬，慌忙福身，“给少爷请安。”
血光映照着他??身靛青襕衫，如这四方环山、茂林??片，挺阔在青莲面前，“嗯，……你们吃过早饭没有？”
“还没有，我这就要去打水梳洗。”青莲些微尴尬地福身辞去，朝那边门里望??望，窥见明安在里头缩头缩脑地探看，抬袖朝他指两下，明安立现愧色地笑??笑。
门内无声无息，宋知濯撩开衣摆提着食盒跨上前敲门，声音放了十二分的温柔，“明珠？你饿不饿？我给你拿了早饭来，水天楼的八宝鸭、佛手卷、鳝鱼粥，都是你爱吃的。明珠、明珠，”他柔情?的声音有些?落魄，连脑后两根湛蓝锦亦被风刮得略显萧瑟，“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我实话儿说吧，我从找你那天起，就编了好多词儿要哄你，譬如说‘我写和离书是为你好’、‘我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我是万不得已’，我想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愁锁喉间，他梗咽一下，停顿一瞬，紧贴着两扇门扉，透过缝隙扫见里头的空墙虚案，不见人影，亦不闻人声。他放缓了音调，几如??个恶贯满盈的匪徒跪在佛前，点算前非，“我想了这些?，想要说服你原谅我，可当昨晚看见你，我就晓得不中用，我连我自己也说服不了。……我原本可以等着科考入仕，??步步的往上走，是我太急功近利，我等不起，我怕我还没爬入朝堂，已是发髻斑白，依然无法在父亲面前抬起头来。……你大概不懂，超越他对我有?多重要，这是我毕生?夙愿。但是你对我同样重要，我只是想、想你??定能明白我，能理解我，我想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有机会将你找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明珠是不是很没出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