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的宋追惗在张氏这一院陪了一下午,一同?用过晚饭后,方往她额上一吻,浅浅地脂粉如?扑鼻梅香,“你先歇着?,我还有?些公文没瞧,要去书房耽搁一会子,晚些再来陪你。”
勉强如?天?色的笑在张氏脸上绽开,“夜里冷,老爷将那斗篷笼在身上,可别受了寒气。”
他们辞过,宋追惗的衣袂随即便沉入一片鸡蛋黄的日光中?。日有?半沉,风有?骤紧,半片红光由西面山头撒出?,宛如?美?人滞在门外的半阙彩帛,拽不?住的水有?无尽之流。
去到书房时?,远远已?见?宋知书的身影候在门外,长长的斜阳将他那一抹幽蓝的直袍拉在棂心门上,萧瑟如?斯。
随着?宋追惗坚缓地蹒步,他已?迎上前来,恭敬地行礼,“给父亲请安,我想着?父亲必定是勤勉公事的,便来这里等着?了,父亲可用过晚饭没有??”
“劳你挂心,”宋追惗一手吱呀将门推开,月白的衣摆如?飞鸟掠过门槛儿,里头是空旷的满室烟尘,“你有?什么话儿要说?说过也好回去读书,成日间游手好闲成什么样子?”
宋知书紧跟其后,待他在书案上落座,方撩了兜着?双环佩的衣摆拜伏在地,“父亲,儿子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请父亲务必应允!”
威坐上,宋追惗只是扔下手中?一方公贴,两手扣在案上将他望住,待他往下说来,“父亲查处乱党,已?羁押官员众多,恐怕御史?台也快关?不?下了,不?如?就将岳父大人轻笔带过,留他一条性命?……儿子明白,圣上钦点父亲查这个案子是信得过父亲,您不?想有?任何徇私之举也属情理之中?。可说到底,岳父大人不?过就是送幅画儿拍拍延王的马屁,并?未做什么谋逆之事,还求父亲高抬贵手!”
残阳在他身上渐逝,一寸寸不?留情的收回余光。他在轻烟慢尘中?,就这样为楚含丹在这位令他心灰意冷的榜样面前下跪、低头。
宋追惗泄出?一缕笑,黄昏的光澄澄地将他的脸分作两半,呈现出?山与河清晰的分界,“你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如?何还来求我?你这岳父在官场中?向来是出?名?的奴颜媚骨,朝中?早有?人看他不?惯。眼下人人都将眼睛盯着?我,你却要我放了他?即便他没有?谋逆之事,也是擦不?尽的污水,若我放了他,岂不?是留了个把柄在别人手里?”
一抹催颓的笑意在宋知书眼底荡开,晕出?一片浅浅的辛酸,“的确是叫父亲为难了,可儿子相信,只要父亲想抬这个手,一定是有?法?子的。”随后,他站起来,朝书案靠近一尺,沉寂在脸上一抹断巷残潢的色彩,“父亲就当是赏我的吧,当初延王一一将景王这党的官员都桎梏于掌中?,唯独漏了父亲,父亲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儿子从中?斡旋,儿子舍了前途,心中?所求唯剩一个家宅安宁,父亲就不?能成全我吗?”
他坦荡的与宋追惗相对,在这一刹,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擎天?底下所覆的是他的妻子。
闻之,宋追惗先是重眉深锁,前后思忖一番,又笑开,“罢了,楚家与咱们家到底是个姻亲关?系,我就当是为了你。过些时?日,我就将他放了,不?过眼下风头正紧,怎么也得罢了他的官,这已?是尽善,你且回去吧。”
这厢踅出?去,才?到廊檐底下,迎面便撞见?宋知濯,不?为别的,亦是为了替这位楚大人求情。
两人相撞,先是宋知书收身行礼,眯着?眼像只狐狸,“大哥,听说大哥好了,我这个做弟弟的竟然还没抽得空去瞧瞧,真是该打!今儿瞧见?大哥已?经行动自如?、神采奕奕,二弟心里也颇为高兴。”
“客气了,”宋知濯略抬下巴,朝他点过,隔三尺距离。他恍惚还记得,小时?候宋知书总爱跟着?他,形容似把他当做榜样,学文学武,无一不?从。眼下,似乎已?隔了经年之远,“父亲在里头吧?我来找他老人家说句话儿。”
残光已?收,宋知书笼在一片幽蓝的昏昏沉沉中?,他摆了袖,随手做出?礼让,“在,大哥进去吧。”
当临进门内时?,宋知濯扭头回望,只望见?他渐行渐远的一个影子,在几棵老槐树底下高昂着?头颅,颇有?些文人风骨。半晌,他泄一抹晦涩笑意转入门内。
屋内才?有?丫鬟点过灯,宋追惗在台屏之前、辉煌之下执笔判文,听见?脚步,他搁笔抬首,只等着?人过来行礼。
“给父亲请安。”宋知濯笼了白狐毛袖口深深作揖,一件灰色圆领袍将他衬得内敛而稳重。
还不?及他再开口,宋追惗先摇首一笑,“你也是来为楚大人求情的?不?必说了,你兄弟前脚才?走,也是为的这事儿。我晓得,你母亲同?楚夫人有?些交情,我也虑到这里,不?看僧面看佛面,故而我已?应下了。”
随后,宋知濯蹒步而上,浓眉隽凝,“儿子先谢过父亲,只是儿子今日来,是为这个,也不?全为。”言着?,他再度行礼,“儿子有?一事想求父亲应允。听闻延王谋逆,牵扯党羽众多,想必这一查下来,罢官免职的不?少,既有?空缺,儿子想求父亲替我在军中?谋一个职位。”
恰逢丫鬟奉上一应茶点,宋追惗指他坐下,自行端茶呷一口,蹙额淡淡,“这就奇了,你虽从前跟着?赵将军学过几年兵马骑行,可也是自幼饱读诗书,如?何不?等着?考个功名?做个文官,反而要从军?要知道,这一介武夫熬到顶天?,也不?过是个三军正使,文官才?做得那一朝宰辅。”
东墙临窗下,宋知濯坐在那里,端正笔挺,头顶上悬一个“志存高远”的草书字帖,照耀着?他仿佛光明的前程,“儿子细思来,一则儿子自幼爱武,二则既为朝廷出?力,当不?论文武,俱有?用武之地。三则,眼下空缺较多,正是个大好的机会,儿子不?求多大的官职,愿意从一个小小的武翼郎做起。”
摇上望去,宋追惗沉靠向拓玄鹤的椅背上,两个指端轮回在案上缓敲,半晌,骤然落停,“既然是你的志向,我也不?便再多说你什么。回头我安排一下,想必军里也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这也好,也叫你两个弟弟看看你上进的样子,激励他们也奋发图强。”
夜兜头而下,宋知濯回去时?,有?小丫鬟替他引灯照路,步子在无边的夜踱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得稳若磐石。若想在这盛世助穆王立下不?世之功,他得先靠近权利的风暴。而这风暴于他,莫如?这脚下三尺幽明之光。
光一掠,即到了年关?时?节,梅开二度,春在眼前。院里的山茶娇媚地开在院墙之下,蹭着?一片光鲜的日头。
而对过一面,槛窗上爬进的一片暖阳里,有?明珠慵慵地蹭着?。她托腮在窗台,后头蓝缎布鞋尖儿在裙里惬意晃荡着?。桂枝上压着?雪,偶有?朔风掠下零星雪花,落在她发间,她垂首再晃荡下来。
一切恬静得宛生白发,直到院门儿吱呀被推开,与她共白首之人跨步进来,远远地,手里晃着?一串热辣辣的红,冲她嚷,“小尼姑,你瞧这是什么?”
他罩着?霜白的袍,与雪光一色,衬得手上那一串颜色几多艳丽。明珠弯眼一笑,捉裙一路辗转萦纡,直奔进梅花儿底下,纵身一跃,砸进他怀里,“是糖葫芦!”
她穿了浅草绿的雨花锦氅衣,里头罩一袭嫩松黄的襦裙,打从门里蹁跹而出?的那一刻,宋知濯只觉是一片刚抽芽的柳叶纷飞,令他怦然心动。
他一壁将她圈住,握着?糖葫芦的手远远抬开,生怕糖浆粘带了她的衣裙,“我好不?好?”
“好!”明珠笑得比墙角的山茶还明媚,仿佛展眉间就到了春分,“我正想吃这个呢,小时?候,一到年关?走街串巷卖这些玩意儿的小贩就多了起来,每回我都盼着?我娘给我买。眼下满府里开始张灯结彩,红艳艳的颜色老让我想起这个。可巧了,你今儿竟给我买了回来。”
横眉一望,南苑结红绸,西楼剪窗花,果然满目殷红。前几日,青莲便领着?众丫鬟将这院儿除雪扫洗,里里外外一草一木都打理了一遍,后又贴了对联,换了红灯笼,一应添得与那骨里红梅作伴。
而垂眼下,娇香淡梁胭脂雪,似乎是枝稍上的梅晕开了她的眉目,落一片在他的湖心,点点涟漪,心动得静怡。
他将裹尽红霜的山楂递在她手上,看她馥馥一条软舌舔过蜜糖,“今儿同?赵合营从天?青楼出?来,正欲登车,远远儿地就听见?叫卖,我想起你爱吃,特意让明安驱车过去买了来。我一心挂着?你,单得你一句好怎么成?你往这里亲我一口。”
明珠握着?竹签凝他一瞬,旋即压着?眼角往他指端之下一双温唇上印过去。待轻轻一下退开,又像是不?高兴了,满腹牢骚,“不?过就是一串糖葫芦嘛,那些金银玉器的不?知给我买了多少了,怎么如?今又眼皮浅起来,还要来找我讨赏?”
一片梅下,正落在她的乌蛮髻上,宋知濯一壁为她拈下,一壁哼作佯怪,“呵,糖葫芦不?值钱,值钱的是我的心。小祖宗,你上外头探听探听,谁家大好男儿在外头谈事儿论政的还惦记着?给家里的小娘子捎带这些个小玩意儿的?”
她只雀慵蝶懒地翻了个眼儿,嘴里吞吐着?山楂果,酸甜的滋味儿令她眯了眼,“上回二奶奶说他父亲的事儿,怎么没听闻他父亲放出?来了的信儿?你别是忘了吧?”
宋知濯展臂将她半兜半揽,霜白的衣袂踅入门扉,里头没日没夜地烘着?炭盆,竟将一个大大的屋子熏如?初春。初春光景之内,是他散漫的一个笑,“就算我忘了,还有?老二惦记着?呢,你操心这些做什么?估摸着?再过两天?吧,风头渐平了能放他回去阖家团年。”
兜兜转转,鸳鸯宿侣进得屋内,槛窗下映着?二人眷念的亲吻,一退一迎中?,暗香袭帐,带出?轻如?落雪的叹息,宝光韶华,莫过于此。
事隔两日,这位楚大人果然被脱罪放出?来,亦脱了一层官袍,四品大员就此被罢免。楚含丹赶着?回去慰问一阵、关?怀一阵、哭一阵,心头只念宋知濯之功,对着?宋知书还是半点好脸色不?给。
情状无奈,宋知书亦不?是那等腆着?脸邀功之人,只对着?来道谢的夜合闲歪在榻上,提眉讥诮,“也不?必来谢我,我不?过是人微言轻,还是大哥说话儿管用,你们只管提了礼去谢他。”
观其眉中?,无不?是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梦魂惯得无拘束,又踏杨花过谢桥①。夜合直道他梦也消沉,醒也无聊,周遭围着?寂寞无边与憾心点点。
她只得陪着?笑,往侧边一劝,“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家老爷的事儿实在是多亏了少爷,虽听闻大少爷亦去求了,可论理,您在这府里,可比大少爷体面得多,若论情,您是小姐的夫君,我们老爷是您的岳丈,大少爷不?过是亲戚情分,不?是您卖的力还是谁?小姐她心里明白着?呢,只是面上挂不?住,不?欲与您来谢,这才?遣我过来的。”
宝榻之上,宋知书折膝支着?,手就覆在膝上倦怠地打着?拍子,斜长的眼将她一望,又寐上,“夜合,你不?必同?我在这里白费力,你们小姐是个什么心思大概我比你瞧得还真些。她向着?谁,自然就只记谁的好,我纵然上南山折个仙灵芝给她,她也只当那灵芝是我大哥种出?来的,得,这功,我不?同?我大哥抢。”
夜合只是个哑巴吃黄连,喘气儿都是一并?的苦,见?这一位劝不?动,只好踅转那边,再劝那一位去。
鸦青天?色昏沉沉地笼着?这方锦榻,长垫上十线交织一副鸟逗芙蓉的嫣然画卷。楚含丹萦腰撑在榻上,拈一把细长银剪在修指甲,鬓头惺忪,神思软迭。
听闻夜合绵绵的脚步,头上独嵌红宝石宝钿闪过来,斜过一眼,“他也不?领你的情不?是?我就说,不?必费这些事儿,你偏不?听,原就不?是他使的力,你却偏要去谢他,瞧,这不?就给你刺儿回来了?”
“小姐、我的小姐!”夜合捉裙对坐,紧逼着?她抬起眉,“你但凡让姑爷几分,何至于日子过得今天?这样?譬如?眼下,你亲自去谢他两句,他也软和两句,不?就好了?”
“我做什么谢他?”剪完指甲,她又换上一篾粗砂面儿的铜扉,横一下竖一下磨着?毛边儿,“我晓得他大概去老爷面前白说了几句闲话儿,就这两句闲话儿,既不?费他什么,亦是他的本分,况且还不?晓得是不?是他的功呢。”
夜合撑在对面,恨不?得将一副心肺都呈到她眼前,“怎么不?是他的功?小姐只当是大少爷的功?你怎么就是个认不?清形势呢,人家两口子好得跟什么似的,即便大少爷去说和,能有?多上心?况且大奶奶心里就不?吃味儿、就不?拦着??”
大概是宋知濯应下这门事儿,又撩动了她心里那根弦,只当他多少有?点儿余情难了旧情难舍,两日又作出?那副小春情浓、桃花含笑的模样,一并?连夜合的直讽也听不?进去,“知濯不?是那样的人,既然应承了我,必定是会尽心竭力,我晓得他。”
对首间,夜合再无言相劝,只把个睫毛扶摇直上,露出?个大大的眼白。
两厢静默之时?,忽闻得隔墙之外,传来隐约莺歌燕语。
楚含丹嫣红的脸僵一瞬、手间滞一瞬,接着?还是各复原状,“听这声儿,像是慧芳的,怎么,二少爷心性儿又转回来了,不?再往外头那些‘□□野鸡’了?”
讥诮里杂糅着?什么,或是难堪或是怨懑,也说不?出?个究竟来。夜合只将一个身躯振一振,自斜襟内掏出?帕子,替她抹着?指甲上的残灰,“外头那些不?过是玩意儿,姑爷哪会放在心上呢?要我说,是小姐总伤姑爷的心,常言道,女人堆里就是温柔乡,你伤了他的心,他自然要扎进那温柔乡里寻点子安慰,这还是你的不?是。”
“你这丫头,”楚含丹抬眉直瞪她一眼,横扫出?千万的不?满,“怎么总帮着?他说话儿?”
“我是为小姐好,闹得这样,大家不?好过,何必呢?”
接过她嗔怪的一眼,楚含丹只如?一弯秋月静默下去。大家不?好过,正是了,可只有?在这种“大家不?好过”的处境下,她的心里才?能舒坦一点儿。身陷重门,苦也苦得太寂寞,如?是,便想着?寻个人陪她。
乱红千秋,不?过皆如?是。
北楼飞花,飞来一片淡雅的玉兰,罩一件藕粉软绸灰鼠褂、牙白撒花百迭裙、清绸鞋面儿踩在雪里,发出?规律的“咯吱、咯吱”的别扭声响。
才?一进院儿,即引得长亭里的明珠由一堆扎花儿锦盒中?回望,她挥着?玉枝,朝人招来,“小月姐姐,你来得正巧了,快上来看!”待她似一尾白金鱼一般游弋至跟前儿,她摆了一片银貂小长袖,“你瞧,这些是我让人在外头采买回来的一些珠环钗佩,院内的姑娘们伺候我与少爷这一年,也是辛苦,多少是我与少爷的心意,姐姐先挑了来再让她们挑去。”
小月随意一笑,迤迤然往石凳上落座,“大奶奶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丫鬟,都是分内的差事儿,一年到头不?算尽心不?说,哪里还敢讨爷奶奶的赏呢?”
笑说间,耳上两点冰润,原是两颗挂耳小珍珠。明珠瞧她越发的光荣起来,近日里更是穿锦带绿,往人堆里一站,任谁都要说她是个千金万金的小姐。
可常道是人有?失足马有?失啼,凭她再光鲜的人,若是滔天?的私欲,也就容易掉入猎人的陷阱。明珠正欲开口,却躲不?过从远门里踅出?来的一抹深晦笑意,“小月,你才?是客气……。”
声音渐行渐近,走近来宋知濯攒枝成树的堂阔身形,“小月,自我病好以来,这院儿里的人都精神妥帖起来,一则是因青莲,二则你是个大丫鬟,想必也训诫了她们,自然当得这些礼。”
言罢,他撩衣坐下,朝明珠投一抹深眼,明珠便笑着?走开,留他独对小月别有?深意地笑来,“三则,我见?你形容举止皆是不?凡,颇有?些‘官爵贵妇’的仪态,又偶然听得……你似乎与我父亲有?些瓜葛,倒不?晓得是不?是真?”
“哦?”日光只在长亭之外,小月细碎的一个笑,亦如?同?长亭以内,深藻高梁,“不?知大少爷是听谁说的?既然大少爷晓得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我娘与老爷从前是故交,我自小无父无母,老爷见?我可怜,便买了老妈子将我养大,后又将我接入这府中?来。老爷情深义?重,这没什么隐晦的吧?”
宋知濯理袖整衣,深明一笑,“这是自然了,我父亲照拂故人之子女,怎么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你是个颇有?计量的姑娘,我也就明说了,你有?品有?貌,做我院儿里一个小丫鬟,真是太失身份了,以你的聪明才?智来说,别说是个丫鬟,就是我们家的‘夫人’也是当得的。”
骤然,小月眼中?绽出?星焰,贪欲燃在其中?,面上仍旧淡然,“少爷说这话儿是什么意思?我怎的听不?大明白?”
“呵,”宋知濯垂额轻笑,转瞬就似要起身,“听不?明白就算了,我原以为你聪慧过人,没成想连我这两句话而都听不?懂,倒是别白费我一番心思了。”
“少爷!”小月急着?跟起身,将他一抹背影叫停,“少爷有?话儿不?妨直说,小月洗耳恭听。”
他果然住了脚,旋回身来,将她浑身鹰一样地梭巡一遍,“我就说你是个有?胆识的,不?过,却不?大识人心。”在她追光之下,他翩然落座,指尖搭在案侧,似乎稳住了一番风雪,“我说你不?识人心,然也不?是。你识的,想必对我父亲,你也颇有?一番了解。不?论你多情深义?重,他自巍然不?动,他的心是太湖石,冷、硬、满是奇异的棱角。所以不?论你怎么讨好他,合他的意,其实你心里还是没底,既然老悬着?心,不?如?就将那悬心刺儿拔去。”
亭外璀璨的日光中?,有?风雪骤起,倾得梅树颔腰,山茶偏首。小月不?过也是墙下的一株矮草,哪里有?阳光,自然是偏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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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晏几道《鹧鸪天?·小令尊前见?玉箫》
作者有话要说:宋知濯:能用一串糖葫芦搞定的就不买珠宝首饰了~
明珠:……当街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