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凝满脸错愕,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这男人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是真真切切的,好像某种杀人如麻的亡命徒、全国追逃的通缉犯一样。
再说得夸张一点,那双握筷的手甚至沾满血腥,会毫不留情地将筷子捅进她的喉管。
他真的敢动手——郑凝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不过……就算你想,我也没有那个兴趣,”言少钱后退一步,身上的杀气又荡然无存,他有些可惜地看向掉在地上的包子,“因为你这种人让我去蹲监狱,我可不干。”
这个时代真是麻烦啊,不光杀人犯法,故意伤害也会判刑。
“你……”郑凝冷汗直冒,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疯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西?我不是,你是。”言少钱表情核善,不紧不慢地走向她,伸手探向她腰间,“毕竟你是柠檬精嘛。”
郑凝下意识要躲开:“你干什么!”
言少钱从她兜里掏出一张饭卡,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当然是要你赔我包子钱——不要觉得大家都喊我哥,你也跟着喊我哥,我就真的比你大了——郑姐,您觉得自己有魅力让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郑凝咬牙切齿:“……言少钱!”
言少钱拿着她的饭卡,重新去窗口买了两屉包子,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回到座位,居然就这么泰然自若地继续吃饭。
这一出闹剧吸引了食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却没有一个敢过来拉架。郑凝一脸不服地戳在旁边,大概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临桌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是个男同事,“言哥上不上夜班关你什么事?他找人替班也没找到你头上吧?真是吃饱撑的多管闲事。”
郑凝立刻把矛头转向他,不假思索地反击道:“我多管闲事?你倒是说说他凭什么不上夜班?让你们替班,你们居然还心甘情愿?”
另一个同事说:“为什么不情愿?你难道以为是免费替班?同样的工作时间,不过少上几个白班多上几个夜班,能多赚几百块,我们就乐意赚这个钱,碍着您什么了?”
郑凝听完,一脸诧异地转向言少钱:“找别人替班还给钱?你一个月工资才有多少?”
“……大姐,你管得着吗?”言少钱忍无可忍,他光速解决了那几个包子,一口干掉碗里的豆腐脑,“就算我入不敷出,也不干你一文钱关系。”
郑凝:“你一个穷光蛋还在这里装什么逼!要是没有那个沈总,你算什么东西!”
言少钱:“……”
穷光蛋?
是呢,确实挺穷的,没房没车没存款,整个一“三无”青年。
——也就是有海忱集团区区5%的股份而已。
他双指夹着郑凝的饭卡,看似随随便便地一抛,卡片“嗖”地贴着她耳根擦过,径直钉进她身后的墙里。
郑凝浑身一抖。
“我再勉为其难地跟你聊两句,”言少钱闪到她面前,“你看咱俩在这吵了这么久,都没人出来替你说话,你不觉得难堪吗?”
“……”
“还有,”他把手机收回裤兜,“你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却随便用她的性命开玩笑欺骗同事,恕我直言——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女儿。”
他说完,再没回头看郑凝一眼,倒完盘子走人。
“言哥言哥,”吴宇不知从哪冒出来,上前抱住他胳膊,神秘兮兮地说,“你好厉害啊,你刚那招叫什么?传说中的小李飞刀吗?是怎么能把饭卡钉进墙里的?我也想学。”
言少钱不胜其烦,根本不想跟他说话,只皱眉捂住嘴。
大概因为吃饭时被郑凝打扰,他现在又开始反胃。
吴宇很快察觉到他的异常:“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可能刚刚吃得有点快。”言少钱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了,该上班了。”
手机还停在二十分钟前沈酌发来消息的界面:【那个郑凝确实有个单亲妈妈,跟丈夫离异多年,一个人将女儿拉扯大,母女关系还算可以。不过她昨天一天都在家里,并不存在什么晕倒送去医院抢救的事】
他默默长按这条消息,将其从聊天记录中删除。
他平生最不能忍受的三件事——
一,浪费食物;
二,对父母不孝;
三,对朋友不义。
很巧,这位郑凝的“精准踩雷”技能大概是点满了。
要不是现在是个法治社会……
他正想到这里,吴宇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言哥,我今天中班,就是出来吃个早饭。”
言少钱:“……”
他倒忘了,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永远上早班的。
他冲对方摆摆手,独自往收费亭走。
吴宇则准备回宿舍,边走边发微信:【言哥到底是什么人啊,正常人随随便便就能把饭卡飞进墙里吗?[图片]】
隔着网络信号,这条消息发到了沈酌手机上。
今天也是被堵在上班路上的一天,沈酌疑惑地点开那张照片,发现拍的是一面墙——一张饭卡深深插进墙体,墙面都出现了裂纹。
沈酌:“……”
这是他家竹马哥哥干的?
他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给对方回去一个问号。
吴宇:【刚才在食堂,言哥和郑凝吵起来了,差点动手】
沈酌:【然后?】
吴宇:【然后言哥和几个同事一起把郑凝骂回去了,她现在脸色挺难看的,应该不敢再来找茬】
沈酌沉默下来。
看来言少钱在收费站混得还挺好,至少人缘不错,出了事有人帮腔。
吴宇:【言哥真的好损,居然骂郑凝比他老,现在她应该快气死了吧[笑哭]】
沈酌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家言少钱原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最不擅长跟人争执,也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但自从他“死而复生”,好像一切都反过来了。
沈酌皱起眉,觉得催眠式的自我安慰也不能让他忽略这种变化。
要说一个人死里逃生,心性变了还能解释,但武力值也跟着一并增长,那就有些离谱。
他现在还记得有次逗他逗得过火,被他一把掀翻,差点摁进地板里去的事。
还有现在,能把饭卡飞进墙里,得需要多大的手腕力量?
这居然是他家颠炒菜锅都费劲的言少钱能做到的?
沈酌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又给吴宇发去消息:【他还说什么了?】
吴宇:【[录音.mp4]】
吴宇:【我本来怕郑凝要搞事,以防万一录音留个证据,结果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录音还没删,你听听看吧,就是我离得远录得不太清楚】
沈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录音保存下来,插上耳机播放。
车流开始移动,在这个路口等了三轮红灯之后,助理终于把车开了出去。
当然,这一切都跟沈酌无关,总裁几点到公司那全看他心情,想不想在路上堵车也全看他心情——沈总正忙着听那段录音,没空搭理别的。
录音确实不太清楚,但大致能听清言少钱和郑凝的“交谈”。
沈酌听完只有一个感想——真的好损,完全不留情面。
当然,是郑凝找事在先。
他强忍着想把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收拾一番的冲动,又把进度条往回拨,意外听到一句奇怪的话。
音频里言少钱说:“就算我入不敷出,也不干你一文钱关系。”
一文钱……
正常难道不应该说“一分钱”或者“一毛钱”?
沈酌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用“一文钱”就说得通了。
武力值的暴涨,也说得通了。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这想法太疯狂了,根本不可能。
那个人早就死了,还好巧不巧正是死在他手里,如果那人真的来到了现世,非得恨死他不可,怎么可能纵容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
……虽说不小心害死的事他也很冤枉。
沈酌定了定神,将这个可怕的念头逐出脑海,觉得自己一定是早上没睡醒,现在还在梦游。
什么一文钱,肯定是一分钱,因为咬字不清和音频失真罢了。
“沈总,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跟您说。”助理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开口,“但是我说了,又怕被您开除。”
沈酌心说那你不是有病吗,他心情不太美丽地皱起眉头:“说。”
助理小心翼翼:“您不觉得您现在这样监视言先生的行为,很像一个……变态吗?”
沈酌:“我哪里变态?他要是没有自杀倾向我也不会监视他,而且,又不是我让吴宇录的音。”
“……好吧,”助理无奈道,“但是我一直想问您,您是真心喜欢言先生吗?”
沈酌眉头皱得更紧:“何出此……为什么这么说?”
“据我对您多日以来的观察,”助理咳嗽一声,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您那不叫喜欢。”
“那叫什么?”
“您那是馋他身子!”
“……?”
“您下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