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季婵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冷静地又敲了敲:“我可以进去吗?”

“快进来吧,等你好久了。”

季婵:“……”还是叶秋生的声音。

她把手收回来,退后了两步:“里面的那个,是叶秋生?”

问心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啊,快进去吧,你看人家都等急了。】

季婵无比迷惑,那丫鬟不是说这是鸢绫的房间吗,怎么变成了叶秋生?

她不死心,又一次对着里面问道:“叶秋生?”

里面的人语气催促:“你说什么呢?还不赶快进来。”

季婵沉默了许久,在里面人又一次催促她进去的时候,才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

她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细细的打量。

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外漆黑一片,半分光亮都没有,雕花木梳妆台正对着窗户,上面放着铜镜,旁边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鸢尾花,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女子闺房。

然而,叶秋生一出声,就一点都不正常了。

他许是见她久久不进去,又说道:“你怎么不进来?”

季婵这才顺着声音侧首,看到一张木床,被柔软的轻纱罩住,只依稀能看到里面坐着一道人影,披散着头发,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她试探开口:“叶秋生?”

床上的人动了动,抬起手扯开了轻纱,终于露出了他整个人。

乌溜溜的狐狸眼,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水色,满头乌发只用一根红色绳子系起来,凌乱松散的披在背后,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男子外袍,松松垮垮的,随着他的动作,香肩半露。

季婵瞳孔骤缩,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叶秋生对她的动作感到不满,斜睨着她:“冤家,你总算是进来了。”

季婵:“……”

砰的一声,刚打开的门又被关上。

季婵背靠着木门,难以维持冷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心憋着笑:【没什么,这些只不过是那女鬼编造出来的幻境罢了,没什么危险,和你们修真界的幻阵差不多,跟着她来,只要最后破了就行。】

她还在和问心说着话,后背靠着的木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季婵顺着惯性往后一仰,刚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往后倒的姿势就停住了。

腰肢被搂住,后背抵着冰凉的胸膛,叶秋生从她脸侧探出头,狐狸眼里满是控诉:“你怎么刚进去又出来了。”

季婵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退后两步看着他:“叶秋生?”

叶秋生满脸茫然:“你说什么?”

问心适时给她解惑:【除了你,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幻境。】

也就是说,叶秋生不知道自己是叶秋生,他心里自己就是那个花魁鸢绫,而她?难不成叶秋生把她当成那个戴书生了?

事实证明,她猜的果然没错,下一瞬叶秋生就把她扯了进去:“戴郎,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净说些胡话。”

季婵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门关上,门窗紧闭的小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她下意识的退后,叶秋生步步紧逼,表情哀怨极了:“你怎么一直避着我,是不是那些人又找你麻烦了?”

他看她沉默着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就转过身坐在了床边,委委屈屈:“戴郎总听那些人的混话干嘛,只要我们俩真心相爱,不就行了吗?”

他入戏颇深,真把自己当成了花魁。

这场面看得人脑袋突突的,季婵忍不住别开眼,刚好又被他给看到了。

叶秋生拉着她气冲冲的出去:“那些人旁的无用,就净会在背后嚼耳根子,这气我是忍不了了,今天我们俩就出去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一路风儿一般的下了楼,季婵还没能说句话,拉着她的那双冰凉的手突然消失,眼前天旋地转,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回到了大门口。

还是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子,季婵看到他这次怀里搂着的女子换了个人,他看到她,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呦,这不是状元郎吗,今日衣锦还乡,是来找鸢绫姑娘的吗?”

季婵已经知道这幻境就是在演着戴书生与鸢绫之前发生过的事,所以她不说话,这些人也依旧会按着原来的记忆继续说下去。

故而此时,她明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这男子却好似听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已是勉强带上点笑:“状元郎,这您可就说错了,咱当年有眼不识泰山,说了几句浑话您不要在意,我屁都不是,您还是先去找鸢绫姑娘吧,自从您上京赶考,鸢绫姑娘可是茶饭不思许久了。”

说完他转过身,看着楼梯的方向,像是在看着那位戴书生离开的背影。

季婵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却好似看不到一般。

戴书生似乎上楼了,他刚才脸上挂着的笑立刻消失,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不过一个还没官职的状元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东西。要不是听说礼部尚书的嫡女看上了他,爷才懒得理他。”

他说完笑了几声,油腻的脸上小眼睛又眯了起来,手揩了一把他怀里那女子的脸,亲了两口,嘿嘿笑道:“虽说爷风流,但这位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鸢绫姑娘一直用钱供着他,结果他倒好,飞黄腾达之后就上赶着抱礼部尚书的大腿。我看呐,鸢绫姑娘这几年的真心还是错付了,那么多时间与精力,还不如喂条狗。”

他说着搂着那女子远去,喝了两口酒之后,就搂搂抱抱的倒进了一边的客房里面。

季婵没再看,顺着记忆走到了鸢绫的房门前,门还紧闭着,里面没有声音。

她疑惑着敲了敲,叶秋生抽噎着开口:“你进来吧。”

她推开门进去,叶秋生正坐在梳妆台前面抹眼泪,倒没有真的哭,眼角周围干干的,并没有眼泪。

应该是鸢绫那时候在哭。

季婵走到他旁边,叶秋生,不,应该是“鸢绫”,抬头眉眼哀愁地看着他:“戴郎,他们都说你不会再回来了。”

“戴书生”应当是哄了两句,“鸢绫”扑哧一声又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回来的。”

叶秋生站起来,伸出手,指尖勾住了她的腰带,眉目含情道:“戴郎,我想你很久了。”

这句话宛若一个信号,释放出了恋人久别重逢时天雷勾地火的欲/望。

季婵本来是没动的,可是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冲力,把她带着叶秋生一起推倒在了床榻上。

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是叶秋生还是鸢绫在和她说话,叶秋生红着一张脸,扯开了红色带子,乌发倾泻而下,他缓缓低下了头:“戴郎,这次我服侍你可好?”

季婵本准备抬手把他推开,结果发现身上像是被什么给禁锢了似的,别说抬起手臂了,她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季婵目光一冷,正准备用蛮力把他掀开,唇突然被吻住了。

她一愣。

自那夜罗城的荒唐之后,她哪怕和他亲密,也会避免着亲吻,然而今天,竟然着了这厉鬼的道。

季婵紧闭着齿关,无声的拒绝着。

叶秋生似乎是怎么都探不进去,隐隐有些急了,狐狸眼欲语还休地看着她,乌黑的发丝间竟然探出了一截儿手指般粗细的黑色触角。

季婵看到那触角,下意识的放松了一瞬,结果就让叶秋生钻了空子。

唇齿交缠,他满足又专注,狐狸眼里荡漾着一汪春水,熟悉的眼神和熟悉的动作,轻轻松松就勾起了她那夜湖底下的记忆。

她失了神,没看到叶秋生狐狸眼里一闪而逝的狡黠。

这段暧昧且放肆的动作模糊了时间,季婵也不知过了多久,舌尖麻麻的,脸的两侧也是酸痛不已。

叶秋生终于放开了她,玉石般沁凉的指尖拂去她唇上水色,贴着她问道:“戴郎,你会娶我吗?”

不管这个戴书生后来有没有负了鸢绫,在这种时候,“戴书生”肯定回答的是“会”。

“鸢绫”满意的收回了手,柔柔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负了我的。”

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一次回到了大门口,叶秋生拽着她的手,眼睛湿漉漉的:“戴郎,你说了你会娶我的。”

季婵都没有动,叶秋生却好似被她甩开了手似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倒在地上,眼里满是怨恨:“你还是负了我,你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我算是看错你了。”

“戴书生”应当是说了几句话,“鸢绫”满脸不可置信:“脏?你说我脏?可是你当年分明拿着我的钱,说这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怪我,怎么现在又说我脏。”

“你明明说了高中之后会为我赎身,会光明正大的娶我进门,可是你现在却嫌弃我脏,要去迎娶其他的美娇娘?”

季婵看着叶秋生的脸上满是失魂落魄,往日里闪闪发光的狐狸眼如今死气沉沉,满是绝望。

虽然知道这是“鸢绫”当初的情绪,但她还是蹙了蹙眉,有种想强行打破这幻境的冲动。

那厉鬼应当也是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叶秋生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定了格,应该是说整座青楼都像是被定了格,所有人都僵硬着一动不动。

寂静的小楼里,有女子悠悠地叹了口气。

“他说的没错,你果然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