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柏颂在一起了?”李淑云简直不敢相信:“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今天。”她闷声开口,语气有些心虚。
对面人应该是有点烦躁,恨恨地叹了几声气:“你这……唉!我前两天问你的时候,你不还说和柏颂关系一般吗?现在你让我怎么和你晏阿姨解释啊?”
“爱情诞生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阮念嘟囔:“我又把握不住时间。”
听着对面人止不住的叹气和嘀咕,她眼皮耷拉,一时也有些好奇。
明明最开始要撮合她和柏颂的人是她,现在后悔了想换人的也是她,变脸那么快,里面肯定有隐情。
“话说你之前不是很看好柏颂吗?”她顺势开问:“我和他在一起,你怎么还不开心?”
“那不也是刚认识……”李淑云愣了一瞬后讪讪回答:“后来我和你爸又合计了一下,觉得柏颂的收入比你高太多,家境悬殊过大,以后怕你会受委屈。再说……”
说到这,李淑云顿了一下,半晌放轻嗓音道:“再说你也应该看到了,他之前受过火灾,眼睛是后来才治好的。保不齐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你就要照顾残疾人,那怎么行?”
头顶滑下几道黑线,阮念一时间哭笑不得:“首先,相亲只是接触,我不一定会和他在一起;其次,就算在一起了,眼角膜移植手术后会出现不良反应的概率很小,我是医生,你就算不信别人也要信我吧。”
搞了半天原来他们是在担心这,也不知道是善意的关心还是管的太多了。
李淑云在对面哼唧几声,但看样子明显是说不过她,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开口:“……就你理由多!”
“不过结婚的事还是要多考虑考虑,我等下就跟你陈阿姨打电话,咱们先商量商量。”
眉头一瞬间蹙起,她闷声回答:“好。”
挂掉李淑云的电话,阮念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脑袋顿时更疼了。
适逢午间过后,走廊里的人流来来往往,嘈杂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耳边敲钟,扰的人不得安宁。
事情走向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犹豫半晌还是选择拨通了柏颂的号码。
“我答应你。”
电话一接通,她就立刻出声,压根不跟对方开口的机会。
“结……”不自觉地顿了一下,阮念眼眸微动,半晌继续开口:“结婚的事,我已经和我妈说了,她今天会和阿姨打电话,你……”
“小柏向你求婚了!!!”一道十分惊喜的声音传来。
不是柏颂的声音。
阮念瞬间噤声,急忙挪开手机确认了一下,是柏颂的号码,没拨错。
“你是谁?”她立即紧张起来。
对面传来爽朗的男人笑声:“我是乌旭,柏颂的助理。话说你就是之前小柏送回家的姑娘吧?我们当时见过的。想不到你们进展这么快,都要结婚了……”
无端有些心虚,她赶紧岔开话题打断他:“他现在在忙吗?”
乌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点多,连忙笑着解释:“嗯,在彩排,不过应该快结束了。你要找他吗?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哦不用……”她急忙开口,却没能收到回应。
对方应该是挪开了手机,听筒里只能听到空旷环境下急匆匆的脚步声。
这人怎么能这么热情?
阮念眉头紧蹙,嘴角也无奈地抿了起来。
熟悉的钢琴声随着一声房门打开的声响传进耳畔,发热的掌心随即开始冒汗,她像是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夏日,回到了那个穿着短袖,站在庆北高中的小商店前握着听筒紧张又兴奋地等待回音的时候。
月朗星稀,白昼渐起。
只是这一次,对方不会挂断了。
“你小子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乌旭调侃的笑声透过听筒传来,附带着突然停止的钢琴声。
“什么?”男人闷声问。
乌旭应该是拍了他肩膀一下,笑声过于嚣张:“还装傻,咯,女朋友……哦不对,应该是未婚妻,都打电话过来了。”
耳垂不自然发热,阮念咬着嘴角,连忙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
热情点也不错……
-
钢琴室。
屏幕上的备注是熟悉的称呼,指尖从钢琴边离开,柏颂听着耳边乌旭止不住的嘟囔,黯淡的眸光慢慢就亮了起来。
所以是,
答应了。
从那人手中接过手机,他起身先向对面的秦老打了个招呼,旋即扭头往外走去,步子是不同以往的急忙。
“求婚了果然不一样,连走路都快了不少……”乌训还在钢琴室里瞎乐,一边站着的秦老已经有些好奇,刻意走过去问:“小柏要结婚了?”
“对啊,刚人家对象都打电话过来了。”乌旭扭头向秦老解释:“上个星期吧,他送人姑娘回家,估计那时候就在一起了,我问他,他还不承认,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害羞的。”
“那倒是件喜事。”秦老点点头,浑浊的眼眸里也有了些笑意。
“既然如此,”乌旭眼尾一挑:“不如您正好劝劝他,不要那么早就退出乐团。他现在不管是琴技,还是名气,在同一年龄段的钢琴师里都是顶尖。如果那么早就隐退,不说对别人,就说对他自己,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大损失。”
柏颂想要退出乐团去当钢琴老师的事乌旭一直知道。
只是原本那人还说是三十岁,结果这两天不知道发什么疯,连三十岁都等不到了,恨不得明天就从大众眼里消失。
别人都是想红想的要疯了,只有他,巴不得认识他的人再少一点。
乌旭搞不懂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你要是不想红,当初干吗要去参加钢琴比赛?以你当时的能力,早就可以直接去当钢琴老师了,还用得着费这个劲?你这不自相矛盾吗……”
“因为拿了一等奖可以上新闻。”男人低声打断他,眼眸无神,像是在发呆。
乌旭瞬间睁圆了眼睛,语气十分不解:“上新闻,这不就是红吗?”
“上新闻,就能被人看到了。”他依旧自说自话,沙哑的嗓音配合着无神的瞳孔,莫名显出了几分颓废。
乌旭敏锐地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喝酒了?”
男人却保持沉默,不再说话。许久之后,在乌旭已经认为这人莫不是昨夜喝过酒,今天还醉着没醒的时候,他突然就开口了,像是呢喃,又像是梦呓。
“一开始就不该强求的。”
“那样也不至于把她吓跑。”
叽里咕噜的一句话混合着窗外晚间的风声,搞得乌旭硬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所以说。”
回到钢琴室,乌旭转身面向秦老:“作为带柏颂入行的人,秦教授,我希望您可以好好劝劝他,不要让他从本该闪闪发光的恒星,变成了转瞬即逝的流星。”
“我当然知道。”秦蘅点头,面上也有些怅惘:“只是这孩子,我总觉他没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乐观。虽然在外人面前温柔又和善,但总感觉像是戴了个面具,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声无奈的叹息过后,秦蘅抬眸远望:“我尽量吧。”
-
钢琴室出门不远处就是一个转角,平常鲜少有人过来。
阮念侧耳听着听筒里有些快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男人浅浅的呼吸声,脸颊不经意就染上了一抹绯红。
原本计划好的说明也没了踪迹,此刻她只想跟着心走。
耳畔的脚步声在此刻突然停下,听筒对面只剩下了一阵轻轻的呼吸声。
松弛的身子瞬间绷紧,她沉默许久,才轻轻叫了一声:“柏颂?”
“嗯。”他很快应答,低低的回复里有一丝没掩饰住的紧张。
指尖不自觉攥紧,阮念一时间不想打破这一瞬的温和,轻笑着开口问:“排练还好吗?”
“挺好的。”他柔声应答,半晌像是觉得话语太过简单,又跟泽补充:“曲子很简单,之前也弹过很多遍,所以很顺利。”
“是水边的阿狄丽娜吗?”
那是一首很出名的钢琴曲,讲国王爱上了雕塑而成的美丽少女,日日祈祷,夜夜等待,终于感动了爱神,爱神施法,把雕塑少女变为了真人,二人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起初她并不喜欢这个故事。
毕竟从现代人的视角看来,这是一种强求,一种绑架爱意的强求。
可后来和柏颂重逢。
不可否认有一瞬,她也会想强求。
想向爱神祈祷,想成为可以和他并肩的人。即使后来她没有,这首曲子对她来说,意义也总归是不同的。
而她唯一遗憾的,就是彼时她不知道,那个她想要强求的人,也和她有过一样的想法。
“嗯。”他在对面应声,问:“你听过?”
阮念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听过。”
还听过,很多遍。
眼眸微闪,阮念抬眸,看着窗外的阳光,半晌,又叫了声他的名字:“柏颂。”
他没有不耐烦,反倒轻声应:“嗯?”
“我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以为乌旭是你,和他说了一些话。”她轻声说明,胸腔里囤积许久的纠结像是一瞬间消散。
“我说,我答应你,柏颂。”
“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