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从短暂的出神中抽身,霍云祁单手托腮,垂眸看着舞台上的梁丘珞。

歌曲唱到尾声,音调逐渐从高.潮走向低沉,她抚着吉他弦,朝霍云祁的方向抬起头,最后一句歌词唱出时,脸上露出一个明丽的笑容。

霍云祁眼睫微动,尽力保持一贯的镇定。

但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沸腾起来,在身体里不断叫嚣涌动,霍云祁阖上眼眸,却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下面,梁丘珞演奏完,把吉他还回去,上二楼去找霍云祁。

坐进卡座中,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嘴角更是止不住上翘,忙不迭地问霍云祁:“这样算不算有诚意?”

青年勾了勾唇角,从位置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什么时候回去?”

梁丘珞瞪眼,“不是吧,这就下逐客令了?”

“我喝了酒,需要找人代驾。”

她立即变脸,猛地站起身,“现在就回!”

五分钟后,梁丘珞坐进霍云祁这辆风骚的法拉利中,觉得自己有点飘。

她驾照的确拿了挺久,但出行多半都有接送,很少有实际操作的机会。

一般轿车的话,兴许还能硬着头皮开一开,换上昂贵的跑车,她忽然有点怂。

打量了一圈车内简洁的摆设,她看向副驾驶的霍云祁。

霍云祁也望来,用眼神在问她干什么。

梁丘珞:“……如、如果把你的车撞了,你会让我赔钱吗?”

“……”

霍云祁笑了,“合着你信誓旦旦地说给我做代驾,其实连车也不会开?”

“我会,”梁丘珞挺了挺胸,“就是没开过跑车。”

霍云祁沉默两秒,妥协:“算了,撞着你不要紧,就怕撞了我的车。”

“……?”

这是人话吗?

不过霍云祁可没心思去照顾梁丘珞的心情,打了一通电话让应季同开车来接,他还顺带给丁善说了一声先走了。

另一边。

酒吧包厢里,丁善木木地挂断霍云祁的电话,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身旁的蒋良见他反应不对,问:“云祁打来的?”

丁善点头,眼神里还留有几分呆滞,“老蒋,最近云祁身边有没有个姓梁的妹子啊?”

蒋良眯了眯眼,一句没有下意识脱口,紧接着,突然想起什么,模棱两可地说出一个名字,“梁丘珞?”

“这谁啊?”

蒋良的新女友抢过话头,“梁丘珞?不就是那个撩弟狂魔吗?”

几道目光同时转移过来。

女人解释:“她之前和周榭有过一段来着,听周榭说,她就是喜欢比自己小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看上谁就想下手。”

丁善:“卧槽?真假啊?”

那女人才张嘴,蒋良就面色不虞地打断:“差不多得了,真的假的和你们有关系吗?”

女友悻悻地闭上了嘴。

*

到了桐林湾,梁丘珞跟着霍云祁下了车,俯身对驾驶座上的应季同道谢。

应季同约莫三十六七,和郑璞年纪相仿,国字脸,人长得十分方正。不笑时看着不太好接近,但实际是个挺随和的人。

他和梁丘珞说了不客气,从车窗里探出头,提醒霍云祁:“云祁,明早八点的飞机,别忘了。”

“知道。”

叮嘱完,应季同才放心地驱车离开。

梁丘珞疑惑:“你明天要出差?”

“嗯,有个通告。”

“哎,那又只有我和小乔带学员了,”梁丘珞故作感慨,“不过你放心,我会想你的。”

“我看起来像缺人想?”

……美得他。

梁丘珞扬起下巴,“那我不管,别人想不想是他的事。”

霍云祁似是愉悦的勾了勾唇角,却还是忍不住要呛她一句,“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想不想挂嘴边吗?”

“那怎么可能,当然只有你了。”

“勉强信你。”

说着,青年向着房屋的位置走,梁丘珞和他走不同的地方,便对着他小声说了句:“早点休息,晚安!”

回到家里,她换上居家服,卸妆回来后看到微信有了一条新消息。

是先前把她删除的霍云祁发的。

「晚安」

仅仅两个字看得她心花怒放,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

她算是知道简星翡为什么假唱了,原来假唱还真有奇效。

*

霍云祁这趟去雾城去了三天。

飞机在榕城机场落地,应季同就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起这几日的安排,末了,还特意补上一句:“万管家今天打电话来,说起起可能没有几天了,让你回去看最后一眼。”

霍云祁略一挑眉,“十五六年,起起是到了该寿终正寝的时候。”

“万管家还说,芸芸从二楼摔下来,断了一条腿,让你去看看。”

霍云祁:“我看了她的腿就能接上吗?”

应季同:“……”

霍云祁:“万管家还说什么?”

“……没了。”

霍云祁好笑:“叫我回家就回家,怎么还这么拐弯抹角的。”

应季同也知道这两母子的脾气,话从来都是不直接表达,要你自己体会其中深层意思。

“所以,你要回去吗?”

“我妈最近有什么安排?”

“我问问万管家。”

坐上车,应季同问的事有了答案。

“万管家说,今晚太太要去联华国际参加珠宝拍卖会,晚上八点开始。”

“你把我今晚的时间空出来,现在先回桐林湾。”

应季同沉默了几秒,“云祁,之前蒋少托我给你转达个事儿。”

“说。”

“关于你找人那件事,他说知道你心里有执念,但还是提防一下,别被人有心欺骗了。”

霍云祁蹙了蹙眉,“他想表达什么?”

“蒋少就让你我提醒你。”

这话留得模棱两口,像埋了根刺在他心口,平时看不见,一摸就怪不舒服的。

“我自己有分寸。”

*

晚八点,联华国际酒店。

霍云祁来时给晏璟安通了电话,在手机里,晏璟安一阵数落,要么说他有了工作忘了娘,要么就卖惨说自己活成了孤寡老人模样。

哄了母亲约莫半个小时,霍云祁才把她哄服帖。

母子俩在酒店门口碰面,晏璟安红光满面,穿了件紫罗兰色的高定鱼尾礼服,即便年逾四十,她扔风华绝代,气质依旧。

霍云祁弯起手臂,让她挽上,两人走进宴厅,侍应生忙走上来引他们入场。

今夜拍卖的珠宝品类繁多,霍云祁对珠宝了解不多,但晏璟安却一直拉着他让他参考哪条项链好看,哪块宝石适合搭什么衣服。

人又不可能不理,在晏璟安拿着册子再次问时,霍云祁头疼地蹙了一下眉,指着其中一个红玛瑙项链说:“这个吧。”

“太艳了,像小姑娘戴的。长相浓一点的戴这个好看,但不适合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霍云祁下意识地多看了那串项链几眼,艳丽又不失简约,倒是还好。

他和晏璟安确认:“确定不要这个?”

“不要。而且我猜这款抢的人肯定不少,我干嘛去做那个冤大头。”

突然被内涵到的霍云祁干笑一声。

拍卖会正式开始。

要说晏璟安的眼光的确毒辣,被她钦点为热门的红玛瑙项链的确受众人青睐,价格一路高升,飚了几百万。

最新的一次叫价是五百六十万,霍云祁看到举牌的蒋良,忽地笑了笑。

主持人在上头喊到两次,霍云祁举起手中的牌,“六百万。”

今晚是他第一次举牌,引起周围的一阵小骚动,晏璟安也说:“我不喜欢那个。”

他没做解释,而那边的蒋良再一次叫价。

两相较量,霍云祁死咬着不放,最后,蒋良为了兄弟大义败下阵,让霍云祁以八百万的价格拍下这只项链。

拍卖会后的afterparty上,霍云祁刚拿到项链,就被蒋良给拦住了。

蒋良今天的女伴又换了一个,终于不是网红脸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审美稍有变化,霍云祁看他莫名顺眼了几分。

蒋良对女伴说:“你先去吃点东西,我和云祁有话说。”

女伴被支开,霍云祁好笑地看着他,“没抢过我,要来算账?”

“真要算账,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够哥玩吗?”蒋良说,“而且我过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我们去那边吧。”

找了个角落坐下,蒋良道:“你最近是不是和梁丘珞走得挺近?”

“有什么直接说。”

“你确定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霍云祁眼神稍滞,眉宇间蹙起一道不明显的山峰,“听你这语气,倒是不希望?”

“哎云祁,你要找人,我肯定是全力支持的,但有时候当局者迷,很多东西你未必看得清楚,梁丘珞这个人,你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那你说说,你这个旁观者,观察到了什么?”

“……你确定要听?”

霍云祁点头。

蒋良叹了口气,然后打了一通电话。

没几分钟,一个侍应生拿了份文件过来,蒋良从中抽出订成一份的白纸,放在桌上,用手指点了点,“你的这个姐姐,看样子应该不是姓梁丘。”

霍云祁面色不显,伸手拿过桌上的纸张,将其翻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字:裴珞。

旁边有一张彩色证件照。

相片上的人五官深邃大气,容貌明艳,虽说和现在的又略微差别,但依旧能看出出众的底子模样。

霍云祁眼神微顿,才慢慢往下看,其中一栏写着:「艺名:梁丘珞」。

捏着纸张的手忽然一紧,纸面上露出几道褶皱,快速把梁丘珞的教育经历扫过,他把东西扔到桌上,抬眼看蒋良,“仅此而已吗?”

“当然不止了。”

蒋良停顿一下,“梁丘珞当年驻唱的酒吧你打听到了吗?”

“她是在mysterious驻唱。”

“她亲口说的?”

“……”

短暂的沉默给了蒋良可乘之机,一步步紧逼上,“当年梁丘珞是郑璞发掘的,一些具体情况我问过郑璞身边的人,她们说梁丘珞曾经驻唱的酒吧叫minibus。”

“还有,你注意一下她的毕业时间,是15年初,那个时候你已经回国半年了。”

当初在美国找人的时候,霍云祁联系到对方驻唱的酒吧,得知她已经辞职回国,而且还听说,在来酒吧驻唱之前,她就已经从学校退学。

这一点上,梁丘珞的消息的确不太符合。

霍云祁说:“这个真名是怎么回事?”

“这我怎么清楚,真名明明白白写的就是裴珞,不姓梁,也不姓什么梁丘。”

接连的消息砸得霍云祁头脑发昏,脑海里的思绪像被剪刀剪过的毛线团,千丝万缕,理也理不清。

他按着自己的直觉走,“你也只是听别人所说,就现在来看,梁丘珞的确很像我要找的人。尤其声音。”

尤其是在那日戴着鸭舌帽,在舞台上演奏的场景。

若非背景和歌曲不同,其他方面都与记忆力如出一辙。

蒋良摇着头笑了笑,“还有最后一个事,那天梁丘珞在酒吧在舞台上给你唱了首歌吧?”

“嗯。”

“阿善去问过,梁丘珞那天是假唱,她让DJ们放了一张清唱光碟,当做是她在台上给你唱的。”

青年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在为梁丘珞找遍所有解释的借口,可蒋良的一言一语像是把那些借口点点腐蚀,让他不得不面对,被欺骗的事实。

“你要是真不信,我可以叫那些DJ来对质。他们当时,还一人收了梁丘珞一千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