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明同意了京兆府就地提审娇鸾主仆,心中却没抱太大期望。破通天坊时,京兆府审通天坊管事可着实废了一番功夫。若娇鸾主仆与通天坊一般隶属杀手组织隐,这些人怕没那么容易开口。
然事实却与徒元明预料的颇有?出入。
王少尹选了最胆小的老门房入手,上手一审就发现老门房不仅耳背,眼神也不好。看到衙役就已两腿发软,才问第一个问题,他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然他耳目不清,人也糊里糊涂,只知近几日娇鸾有几个客人,以及过去有位齐公子月月都来,然本月尚不曾来过。
徒元明等人过来旁听时,王少尹刚好换了娇鸾的贴身丫鬟绿芙来审。据绿芙交代,她自幼跟随娇鸾学艺,主仆二人在两年前由一位阔绰的虞公子从扬州买来,安置于此,伺候虞公子的朋友齐公子。
想到门房说齐公子每月都来,王少尹立时明白,这位娇鸾姑娘应该是虞公子为齐公子安置的外室。
绿芙对虞公子和齐公子的身份并不清楚,只说是两个通身贵气的贵人。齐公子有?时一个月来七八回,有?时只来一两回。每次过来,娇鸾会陪齐公子吟诗作对、抚琴下棋,但齐公子从不在这里过?夜。
“你不知虞公子的身份,但娇鸾伺候齐公子已有年余,你家小姐可提过他的身份?”
“齐公子的随扈曾暗示小姐与奴婢说齐公子身份贵不可言,但具体是什么人,小姐也不知道。”绿芙认真道,“奴婢从小跟着小姐,小姐有?事从不瞒我。”
“齐公子常来,这里的人是否都认识他?”
“齐公子若来,他的随扈三?尺会先来通报。小姐会让马婆子和鱼莹避走后院,至于秦娘原本就不进前院的。齐公子的马车一般直接进院,故此家中只有我和小姐见过?齐公子真容。”
“三?尺是谁?”
“三?尺是齐公子的小厮,长得甚是秀气。齐公子每次来,三?尺都伴随左右。另外还有?个带刀的随从负责驾车,奴婢从未听他说过话,仿佛是个哑巴。”绿芙想了想道,“五六日前,三?尺带着齐公子的信物过来,说公子有?几位朋友要在家里小住,奴婢便奉命收拾了偏厢。”
“齐公子的客人除了方才我们‘请’走的那位,还有?几人?”
“两人!”绿芙想了想道,“他们是元宵那日深夜来的,来时刚走的那位公子喝得醉醺醺,几乎是被人架着走下马车。”
“拿画像给她辨认。”林钊提示道。
一旁衙役会意,拿着肖杀的画像给绿芙辨认。画像上除了面容,还有?肖杀身形描述,绿芙自幼跟在娇鸾身边,倒是识得几个字。
绿芙认真看了一会儿,才道:“那两位客人一直没有?露脸,半夜也蒙着面,其中一人身形倒是与画像上的人颇为契合。”
“他们来了之后是不是一直在这里,可知他们何事离开?”
“那两个蒙面人会轮流出门,只要不出门就一直待在偏厢。奴婢负责送饭菜,曾听到醉酒的公子醒来后发过脾气,但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你与娇鸾是虞公子从扬州一同买回来的,其他人的来历可知道?”
“门房老巴和秦娘就是甜水胡同的人,老巴儿子不孝顺被赶了出来,小姐可怜他,收他在家中看门。秦娘早年是大户人家世仆,放良后嫁在甜水胡同。因她会烧淮扬菜,就被请来做厨娘了。”绿芙又道,“负责浆洗和洒扫的马婆子和二等丫鬟鱼莹是刚来时,虞公子叫牙婆送来的人。”
王少尹于是让绿芙下去,换了厨娘上来审。
先问了秦娘来历,家中人口,王少尹才颇为自然地问起秦娘早年在哪家府上做事。
“民妇原是忠烈侯府林家的家生子,因主家祖籍姑苏,民妇自小在厨房帮工,学了一手淮扬菜。主家数代单传,家生子倒是更繁茂些,故每隔几年都会释仆。自求放良的,主家会赐银两甚至田地,也有?那偷奸耍滑的是直接放出府。”
“你是自求的放良?”
“民妇那会儿看上了给府上送菜的外子,想出府嫁人,大姑娘还赐了陪嫁。”秦娘颇为自傲道,“我家大姑娘就是今年要嫁给信郡王做王妃的那位。”
“你既放良,又为何来此做厨娘?”
“民妇家中有?好几个小子,眼瞧着都大了,少不得要置备聘礼。娇鸾姑娘要找个会烧淮扬菜的厨娘,每天辰时过来,戌时便可离开。离家近,不用入贱籍,一个月有?五两银子,没道理不做。”
根据秦娘之言,她只烧娇鸾和绿芙两人的菜,偶尔加上鱼莹。门房老巴和马婆子的饭食不用她准备。娇鸾习惯晚睡晚起,吃的不多?,并不难伺候。齐公子来时,他们还会从外面酒楼叫饭菜,也就是这三?日,因着偏厢的客人,多?烧几个菜,也都有打赏。
“殿下,看来他们选了老巴做门房,未必全是怜惜之故。”林钊忽然道。
秦娘家生子出身,颇有?规矩,从不好奇过?问主人家的事情。老巴守着门,却糊里糊涂,连每日来的人都搞不清楚,很好地保护了齐公子的身份。
“甜水胡同、甜水胡同,扬州瘦马……”徒元明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本王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甜水胡同。”
林钊不敢打断徒元明的思路,徒元明默念片刻,忽然拍掌大笑:“将娇鸾带上来,我有?话要亲自问。”
林钊忙令衙役传了娇鸾上前。
“娇鸾姑娘,本王只回答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徒元明道,“那位齐公子身上可有明显的胎记或者疤痕?”
娇鸾是伎馆打小培养出来伺候贵人的,自然不会见人畏缩。然到底身份低微,骨子里刻着对官员和权贵的畏惧,作为嫌犯见官,根本没有?抗压力。
听到徒元明的问题,娇鸾细思片刻才道:“齐公子左手内肘有?一个块红色胎记。”
“本王明白了!林大人,先将娇鸾主仆押回京兆府。这里收拾一下,且看看肖杀会不会派人回到这里。”
“下官领命!”林钊说完,瞄了徒元明一眼,怀疑徒元明已经知道齐公子的身份,想了想到底没有当?面问出来。
方录带着属下留下“守株待兔”,林钊和徒元明带着娇鸾主仆返回京兆府。
“有?刺客!”叶逍一剑斩落射向马车的羽箭,出身示警,衙役们当?下拔刀冲向了羽箭射来的方向。
“杀人灭口这样的昏招都出了,看来是真的急了。”徒元明拇食指二指轻轻摩擦,脸上染了几分笑?意。
这场刺杀甚是匆忙,刺客很快被打退了。
林钊让人将刺客留下的尸体抬了过?来:“殿下,刺客逃走两人,诛杀三?人,其中一人正是通天坊一案通缉犯。”
通天坊一案中,京兆府曾根据落网之人描述,画过了不少漏网之鱼的画像。
“救命啊!”娇鸾的马车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驾车的叶遥忙冲入车厢,就见娇鸾倒在一旁,胸口插着一支碧玉簪子。绿芙则与鱼莹扭打成一团,眼看着绿芙就要被鱼莹扭断脖子,叶遥一剑斩断了鱼莹的手臂,将人拖出了马车,打掉了鱼莹的一口牙。
“叶遥?”
“四殿下,是属下大意了,鱼莹是死士。”
林钊忙让人救治娇鸾和绿芙,也是娇鸾命大,鱼莹出手时被恰好转身的绿芙撞破,让娇鸾避开了要害。倒是护主心切的绿芙,竟被鱼莹折断了双臂,伤势比娇鸾更重些。
“殿下,这是我们的疏忽,因老巴和秦娘都是寻常人,竟没留意马婆子和鱼莹。”林钊汗然。
“不怪尔等,本王也不曾料到。除了娇鸾和绿芙,其他人分开关押,不要让人死了或串供。”徒元明一手掀起帘子,沉吟片刻道,“叶逍,你带人悄悄将虞侯之孙虞宏化带来京兆府,暂时不要惊动虞家。”
虞侯虞肃莱是良妃之父,他有?一长孙虞宏文早年在街上纵马踩死百姓,被御史台闹到御前。陛下有?心包庇,却耐不住兰台寺穷追不舍,最后虞宏文被流放到了崖州。虞宏化是虞侯次孙,没有其兄虞宏文那么嚣张,但也是个顶着读书人皮的纨/绔。
“是!”叶逍不曾追问缘由,带了两个侍卫悄然离开了队伍。
徒元明吩咐叶逍时,并没有?避着林钊。听到徒元明让人去抓虞宏化,林钊立时明白了齐公子的身份。
娇鸾主仆是虞公子从扬州买来,安置于此。二皇子徒元启,在京中是出名好诗书,甚风流。启音同齐,恰好徒元启的外家姓虞,表弟虞宏化更是头号拥迈,但凡徒元启出现的文会酒局,十有?四五能看到虞宏化的身影。
若齐公子与虞公子对应的是二皇子徒元启和虞宏化,也就能解释方才徒元启为何阻挠京兆府和守备府官兵冲进院中搜索。及在院中救出徒元灿后,徒元启为何匆匆离开。徒元启急于离开不是赶去陛下面前争功,而是怕被娇鸾主仆看到叫破身份。
林钊后心冷汗直冒,有?些事终究避无可避,他终是一脚踏进了皇子们的斗争中。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钊看向徒元明的目光多?了几分果决。在这场乱局之中,他这个小小京兆尹很容易就被人所弃成为下一个王子腾。想要成为一颗不被放弃的棋子,那就只能投一个好的执棋者。
作者有话要说:实话说,作者君每逢过年就非常低效率,其实是饱受催婚相亲之苦。
每次被迫相亲前,都会特别丧,不能集中精神做事。今天终于见完了现阶段长辈安排的相亲对象,真真是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一股子出狱的感觉。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应该活了。无意外,不会断更,不会暴躁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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