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纷纷扰扰,转瞬就到了元宵佳节。今日,家中建了省亲别院的娘娘们可以风风光光回家省亲,京城也一扫年前低迷气?氛,全城都弥漫着节日氛围。
省亲是各家年前上折奏请,与礼部提前订好了流程。各个环结都事先经过反复确认,何时更衣何时见亲人精确到时刻,又提前演练过。这般大事,哪家都不敢出乱子,诸多府邸都是稳稳当当,热热闹闹地走完了流程。
娘娘们不能在宫外过夜,说是省亲,花了几十万两造就的省亲别院也就是几个时辰的风光。好在热闹够了,眼泪也赚足了,结束的还算顺利。
娘娘们的元宵省亲是顺利,可京兆尹林钊的元宵却不大顺利。鉴于前任京兆尹因花灯会的乱子被贬,今年又遇到了省亲这样的大事,林钊早与守备方录制定了各项计划,整个正月都不敢有丝毫放松。然两人诸般谨慎,最后还是出了乱子。
元宵节,京中没有宵禁,娘娘们各自回宫后,林钊亲自带人在街上又巡了一趟,想着这一日算是平安过去了。不想他前脚回府,后脚就有人追到京兆府报案,三王爷徒元灿在朱雀街赏灯时失踪了。
林钊一听,脚下发软,几乎栽倒在地。让侍从扶住,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招了报案的三王府长史汤山进府问话。
今儿娘娘们忙于省亲,陛下忙于修仙,诸皇子皇女并未一同赏灯。若母亲出宫省亲,就陪同左右;如皇后、德妃不准备出宫省亲的皇妃,儿女便进宫请安陪伴。只成年皇子不可留宿后宫,各位皇子天黑前便要出宫。
庆安侯父子死后,施家为旁系继承,嫡系无人,并未盖省亲别院。德妃眼瞧着旁人热闹,心情抑郁,多用了两盏酒,念及枉死的父亲和弟弟又落下泪来。徒元灿少不得安慰一番,宫娥见时辰不早了,才提醒三皇子出宫。
三皇子出了宫门,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受了德妃影响,徒元灿心情也不太美丽,不想回府面对妻妾的“关爱”,就带着随从和侍卫去了朱雀街的花灯会。
花灯街上甚是热闹,徒元灿却无心赏灯,没走多久便信步进了一家酒楼。硬生生抢了旁人定下的包厢,要了些酒菜,凭窗喝起闷酒。因不愿有人在旁,徒元灿令侍卫们候在了门外,只留下小太监邱武在旁斟酒。
期间,酒楼的小二多次进门送酒菜和热水,侍卫们守在门外,也没见异常。直到后来一直没有听到三皇子传人进内伺候,侍卫长察觉有异,破门而入,才发现徒元灿失踪了。
小太监邱武被人击倒在地,室内桌椅碗碟皆是寻常摆放,屋子里没有打斗痕迹,就仿佛是徒元灿自己打晕邱武离开一样。
三皇子失踪关系重大,侍卫长一面封锁酒楼,一面派人回府报信。宫中已经落锁,王府长史只能先到京兆府报案。
林钊当即点齐人马与三王府的汤长史赶往现场,又派人通知方守备封锁朱雀街,以免绑匪将人转移。到了酒楼,恰好有人来报说晕倒的内侍邱武醒了,且他开口指证信郡王挟私报复,掳走三王爷。
信郡王与二王爷和三王爷两位兄长在年终尾祭后打架之事人尽皆知,京中之人都知道他被陛下罚跪后,伤了膝盖,至今卧床养伤。说信郡王挟私报复可能,但信郡王尚在府中禁闭养伤,如何出门掳人,还留下邱武这个活口?
然邱武一口咬定凶手是信郡王,林钊也不好当做不知。留下方守备和王少尹在朱雀街搜索,林钊亲自带着汤长史和邱武前往信郡王府,以确定?信郡王是否在王府及当面对质。
到了郡王府所在的大街上,林钊一行老?远就听到了孩童的欢笑声,遥遥看去是几个孩子在郡王府大门前玩焰火。
走进些,林钊又看到四王爷徒元明和林侯长女林云星站在府门前,忙上前行礼道:“臣见过四殿下。”
“这么晚了林大人还在巡街,倒是勤勉。”徒元明笑道。
林钊不敢隐瞒:“不瞒殿下,京中出了大事,臣是特意来拜见七殿下的。”
诸位皇子素日总有些往来,徒元明一眼就认出了林钊身后的汤长史和内侍邱武。四王爷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了身后之人。
林钊这才发现,徒元义就坐在门槛后的椅子上。他身上披着白色的大氅,腿上盖着羊毛毯子,捧着手炉坐在椅子上。因是坐在门槛后,门前灯火通明,门后昏暗无灯,林钊才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林钊作揖道:“臣见过七殿下!”
“元宵佳节,林大人不在家夫人,夜半来见本王,莫非是奉命来查我禁闭期间有没有出府看灯?”徒元义玩笑道,“元宵佳节,岂能不会佳人?父皇罚了我?闭门三个月,我?可没走到府外,不算违背圣旨。”
“臣斗胆请问殿下今夜可是一直在府中?”
四王子奇道:“父皇罚了老?七三个月禁闭,老?七不在府上还能去哪里?”
“请四殿下见谅,一个半时辰前,三殿下在朱雀街遭人掳劫,目击者声称是七殿下所为。臣职责所在,须得与七殿下核实一二。”
“老?七伤了腿,又在关禁闭,如何去朱雀街掳人?即便你们要诬陷人,也该说是老七派人去才对。他一个郡王,何至于亲自出手行凶。”徒元明轻嗤道。
“七王叔才不会去掳人呢!”徒承基丢下焰火,跑了过来,大声道,“父王亥正带我来给七王叔送花灯,那时,七王叔已经坐在这里与阿砚玩焰火了。”
林砚也追过来道:“我?们去看花灯,在街上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想到信君哥哥一个人在府上过节,就来给他送元宵、花灯和焰火了。信君哥哥说一个人玩没意思,我?们又不能进府陪他,所以就在这里玩呀。”
“林大姑娘今日也去了朱雀街?”
林云星含笑道:“晚膳后,父亲带我们姐弟去朱雀街赏灯。我?们亥时离开朱雀街,先送了家父回府。刚到这里不久便碰到了四王爷和小皇孙,孩子们陪着郡王用了元宵怕不好克化,便让他们多玩一会儿。”
“贵人们倒是一点不怕冷。”汤长史开口道。
“这位大人有所不知,舍弟舍妹自幼随我习武,且小孩子贪玩哪里晓得冷不冷。”林云星容色不变,“难得年节,就连朝廷都取消了宵禁。林大人,想来我们应当没有违反大靖律法?吧?”
“并无!”林钊道,“这是三王府的汤长史,并非我?京兆府之人。”
徒元灿失踪,若有万一,三王府的人都要遭殃。汤长史身家性命都系于三王爷身上,眼下徒元义是唯一线索,偏林钊不敢追问,他便以下犯上也要追问一回了。
汤长史见林钊推脱,上前道:“敢问四王爷,因何这般晚前来七王府?林家姐弟身怀武功不惧寒冷,半夜在这里陪信郡王戏耍,四王爷您与小皇孙也不怕冷吗?”
“阿砚不怕冷,我?也不怕冷。”徒承基道,“我?学武比阿砚晚,但七王叔也教了我?几年了。”
“本王倒是比稚儿怕冷些!”徒元明露出袖中的手炉,“不过,你以何身份质问本王?本王和老?七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即便林钊无圣旨都不能强行让我们回答问题。凭你一个五品长史,也敢来质问吾等。”
“臣所问皆为了三殿下安全,四殿下和七殿下是三殿下的弟弟,难道不想知道三殿下的下落,确保三殿下是否安全吗?”
“倒是牙尖嘴利,你说了我?们应当担忧三皇兄,那又怎么会前去掳人。担忧三王爷的安危,不去找人,揪着我?们质问是何道理?”徒元明诘责道,“方才你们说有人目击老七掳人,那么目击者呢?何不带过来,让他好好认人?”
“邱武就是目击证人,三王爷失踪时,他就在旁伺候。”汤长史硬着头皮道。
“本王父子加上林姑娘姐弟和在场侍卫随从皆可证明老七一直在这里,区区一个太监竟能推翻我们所有人的证词吗?”
“四殿下方才说是亥正后才来这里。”
“我?与父王自宫中出来,便一直陪着母妃。亥时母妃吃了药睡下,我?才缠着父皇送我?来王府给七王叔送元宵花灯。因中间换了衣服,又做了些准备,出门应是亥正,但从我们府上到王叔府上慢走也不超过一刻钟。”
“我?们亥时离开朱雀街,中途送父亲回府,坐马车过来,比四王爷早了片刻,恰好是亥正前后。方才林大人说三王爷在一个半时辰前失踪也就是亥正前后,从朱雀街到王府,快马也要一刻钟。郡王若亥正在朱雀街掳人,如何同时出现在郡王府?”
林钊点头道:“小二亥时三刻左右曾经进房送热水,那时三王爷还在屋内。侍卫在亥时六刻发现三王爷失踪,这就是说三王爷被掳是亥时三刻到亥时六刻。即便是小二送水后,郡王立即出手掳人,在一刻钟内快马赶回王府,也不可能。”
“林大人——”
“亥正前,朱雀街行人颇多,若有人纵马狂奔,定?然极为显眼。郡王爷根本没必要这般做,且正如前面所言,郡王要掳人,未必要亲自出手。邱武,你可知诬陷一位郡王,乃是死罪?”
汤长史和邱武还想辩解,街上马蹄声响起,却见一名差官疾驰而来,跳下马背,附耳与林钊私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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