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是你先动手对吗?”林云星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想说,莫不是动手的缘由与我有关?”
徒元义一手抚过她的脸庞,温声道:“不要瞎猜,是我自己没有沉住气。”
“你不说便罢了,左不过是什么污言秽语有意激怒你。只这亏不是这么吃的,我手上有几件东西,你想个法子不动声色送到良妃宫里,最好还要让她摆出来。”
“什么东西?”徒元义好奇道。
“忠顺截留的贡品,我原打算找机会出手,让这些?东西流通到黑市给忠顺找点麻烦。良妃在宫里少不了对头,只要有一两样出现在她宫里,让人抓住把柄,她便是有嘴也说不清。”
“良妃和徒元启母子最善搬弄是非,一张嘴死的可以说成活的,如今也要让他们试试有口难言的滋味。”徒元义想了想道,“良妃惯是装腔作势,人前是人淡如菊的姿态,私下却爱奢华,尤好明珠,这在宫里不是秘密,也就是哄着父皇罢了。”
“如此甚好,恰好就有一颗上好的夜明珠和一盒品质上佳的东珠。”
“整盒东珠容易引起她的警惕,夜明珠即可。老二好附庸风雅,虞肃莱的孙子为了讨好老二为他张罗了一个善吟诗唱曲的女伎养在甜水胡同,你再挑几样我送到他那外宅之中,另有妙用。”
林云星看着他若有所思。
徒元义后心一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真的没有受伤。就凭他们两个也能伤了我?若非多有顾虑,早就打得他们爬不起来……”
“我派了人盯着徒元启,都不知道他有个外室。你回京不久,如何知道这般隐秘之事?”
徒元义摸了摸鼻子:“前些?日子,姑父的文会上遇到了北静王水溶。言语间水溶说漏了,我恰好听到。”
“四王八公,除了已经没落的几家,就数北静王最低调,风评最佳。他在京中相交极多,有风雅才子,亦有忠顺、贾宝玉这等?真假纨绔。然交往之人中竟没一个与他特别要好,自然也就够不上结党。此人一惯谨慎,失言透露徒元启不欲为人所知的秘密不奇怪吗?”
“你是说水溶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不——”徒元义拍掌道,“那会儿我离他们有些?距离,水溶是与四哥说的,且压低了声音。”
“北静王没有武功,自然不知道如你这等?高手耳力远胜常人。你虽然听到了,但显然他的话不是说给你听的。”
“水溶是四哥的人?”
“若是四王爷的人,他会在文会上说这些?,如此行为更像是投诚。陛下一心求仙得道,朝政多有荒废,以至于不少中立的勋贵和官员都遭了排挤。京中人人都想谋前程了,竟连北静王也坐不住了。”
“水溶能等到现在才下场,也算是有些?耐心了。”徒元义叹道,“只水溶递出牌子,四哥未必会接。”
北静王府异姓王的身份本就敏感,水家早就交出了兵权。水溶在军中虽有些?人脉,但这些?年为了避嫌联系不多。收北静王府入门,于徒元明而言行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水溶是聪明人,他也不一定要现在投四王爷,只是提前示好罢了。”
徒元义不由感慨道:“京城之中当真是无一不充斥着算计,但凡没脑子些?,活着都不容易。”
徒元义罚了三?个月禁闭,林云星今日来尚且可以辩称担忧他的伤势。如今人看过了,明日之后到解禁之前,却再不好前来探视。两人一处说话,直到天色将暗,林云星才在司剑的催促下回府。
回到林府,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林云星甫一入门,林砚就迎上来叽叽喳喳问个没完。素日嫌弃徒元义要抢他姐姐,这会儿却是全然为徒元义担忧。林如海和林黛玉没有开口,眸中也满是关切之意。
林云星不好当众说徒元义无?事,又不想大家担忧,避重就轻道:“太医开了汤药,说安养一阵子就没事了。三?个月禁闭,正好养伤,倒也不妨其他事。”
“那信君哥哥不是太可怜了,只能一个人在府上过年。不过是打架罢了,我与黛玉也打架啊,竟然要三?个月不能出门,真过分。”林砚忿忿道。
林黛玉亦附和道:“明明打架的是三个人,却只罚一个,好过分!”
“对呀,我与黛玉打架,爹爹和长姐都同时骂我们俩呀!”林砚点头。
林黛玉:……倒也不必每次都拿自己做比,还要捎带她!
“行了,皇家之事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林如海训斥道,“既然你姐姐回来,且去吃饭吧!”
罚了禁闭,又要养伤,徒元义自然不能进宫参加团员宫宴。虽知郡王府不愁吃穿,林云星还是一早亲自打包了厨房准备好的各色点心小食和汤煲差人送去郡王府。林砚特意附信安慰,林黛玉送了盏亲手做的灯笼,说给王府增添些过年的喜气。林如海——
林如海亲自选了十?几本书,写信交代徒元义禁闭养伤期间好生读书,好好学一学什么事谋定而后动,免得日后行事依旧这般鲁莽冲动。
皇家的亲情素来寡薄,除夕宫宴上少了一个儿子出席,也不影响皇帝与宫妃、子女表演家庭和睦、父慈子孝。
宴上觥筹交错,鼓乐齐鸣,一派歌舞升平,皇孙徒承基忽然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小声道:“父王,七叔今日没有来吗?莫不是与母妃一样病了?”
年下府上忙碌,四王妃受了寒,因想着年里不好请太医,也没吃药,想着风寒捂出热汗许久好了。不想这一捂,风寒没好,却彻底病倒了。饶是如此,四王妃也坚持不敢叫太医,怕传到宫里,说四王府触霉头,只让府医看了。
四王妃眼下病得不能下床,自然不能参加宫宴了。徐侧妃自请留在府中照顾王妃,只徒元义和徒承基父子却万万不能缺席宫宴。
徒元明将干果盘推到儿子面前,低声吩咐道:“回去说,莫要多问!”
徒承基听话,乖乖吃干果,坐在徒元明旁边的三?皇子却大声笑道:“承基是问你七王叔吗?他啊,被你皇爷爷罚了禁闭了。”
徒元启接话道:“承基问起你七王叔,莫非是担心他了?听闻你与他惯是要好,怎么他的事情你父王竟然没告诉你吗?”
徒元灿和徒元启一唱一和,故意扬高了声音,旁人不想听到也难。
提到这个在年终尾祭这样重要场合打人的儿子,皇帝皱了皱眉头。对于徒元义,皇帝对他的感受就是从幼时无视到少年时慢慢看重,到成年时的失望,再心软,又失望。昨日才发生了打架的事情,这会儿皇帝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见?皇帝皱眉,吴贵妃笑?着为皇帝的空杯斟酒,似是闲话家常道:“陛下,您也太狠心了些?,不过是兄弟间打架罢了,要罚也该等年后再罚。您看,这下子四殿下不是来给小七鸣不平来了呢!”
“贵妃,今日是阖家欢聚的日子,何必拿这些?给陛下添堵。”皇后淡淡地看了一眼吴贵妃,对着皇帝语气放软了几分,“陛下,稚儿这孩子素有孝心,连日都在他母亲床前伺候,昨日不曾参加尾祭,自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今日家宴,稚儿没有看到小七,想来就是想他七叔了,随口一问罢了。”
“稚儿,可是如此?”皇帝开口,丝竹之声暂停了下来。
徒承基忙出席,叩头道:“皇爷爷,七叔前些?日子答应带我放焰火。他素来守诺,今日没来,孙儿才问父王七叔去了哪,并无他意。”
徒元明亦上前道:“陛下乃是君父,儿臣等唯父皇之命侍从。原是七弟犯浑在先,儿臣心中绝无?怨言。稚儿只是记挂着老七陪他玩罢了,绝无?不平之意。”
“罢了,朕也不是要问罪,慌什么。今儿家宴,老七没来,谁都不记得他,唯独稚儿记挂着他七叔,可见这孩子是个长情的。”皇帝笑?了笑?,“陈新,将前儿西郡进贡的翠玉如意赏一柄给稚儿。”
“诺~”大总管笑?着应了,吩咐手下奴婢去库房取玉如意。
“谢皇爷爷赏赐,孙儿恭祝皇爷爷新年如意。”徒承基叩谢后,与父亲退回自己的席位。
徒元启和徒元灿没料到皇帝这般反应,一时笑容都淡了几分。待其他皇子上前向?陛下敬酒说祝酒词,宫宴方才恢复了丝竹雅乐。
宫宴结束,徒元明带着儿子出宫,在宫门前又遇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看到两人并肩而行,徒元明若有所思:自通天坊一案后,老二和老三?似乎走的近了,不晓得其中有什么谋划。
若说二人之中有一人放弃争夺,转而支持另一人,徒元明是万万不敢相信的。眼下两人相交,左不过是有共同敌人而结成的利益联盟。他们联手要对付的是谁?禁闭中的徒元义,亦或是他,又或是其他所有兄弟?
因前一年的诸多事端,除夕并没有往年热闹。然而到了正月,却仿佛将原来的不顺都抛却在了前一年。各府都忙着四处走动,拉拢关系,被罚了禁闭闭门不出的信郡王府就成了其中一股清流。
自尾祭打架后事件后,徒元义首次中断了风雨无阻的练剑。坊间已有谣言说徒元义在雪中罚跪后,腿废了。因这个谣言,为徒元义诊断的太医遭遇了无?数想要探听徒元义病情的人。
太医久历世情,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只说信郡王伤了膝盖要静养数月,至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却是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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