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信与不信

徒元明和徒元华正在院中讨论密信的来历,进入密道的侍卫忽然捂着口鼻狼狈逃出。伴随侍卫们冲出来的还有滚滚浓烟,凡是被烟雾笼罩之人,皆是咳嗽恶心干呕不止。

“咳咳——”叶逍叶遥走在最后,为防止黑烟冒出来,手脚利落地封上了入口。

“怎么回事?”见到侍卫们狼狈的样子,两位王爷皆是面色微变。

“殿下,有人在密道放烟,有毒。”叶逍上前与两位王爷汇报了下面的情况,“眼下只能先守住通道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四王爷叹息一声,令侍卫们守住通道。

叶逍叶遥与两位王爷一拱手,走向了街上的马车:“主子,密道已被毒烟笼罩,没有看到人。若通天坊的人遁入密道,怕是凶多吉少。”

“毒烟?这可不像是京兆府或守备府的作风。”林云星略有些意外,“若要熏出密道的人,烟熏足以,用毒烟风险太大,容易误伤百姓。”

京兆府和守备府此番围了隐的老巢,若能擒住个把要员,将这个杀手组织一网??尽,乃是大功一件。释放毒烟将人熏死在密道对京兆府和京营守备全无益处,且一旦毒烟误伤百姓,功也成了罪。

莫非是徒元启收到消息后,想要杀人灭口?

林云星也防备了徒元启传信息,有意待其他各府出发前才将信送到他府上。即便徒元启想报信,时间也来不及。除非徒元启收到消息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赶赴他知道的其他密道入口释放毒烟。

然这也存在问题,大部分密道入口都被林云星派人封掉了,徒元启到了地方要重新打开不是一时三刻能做到的。徒元启事先不知密道入口被封之事,他若知道密道的秘密,就该晓得?下面四通八达,一个入口施放毒烟根本无用。

“想来是哪里出了变故,先不忙,我们——”

林云星话说一半,院内密道入口突然被人暴力顶开。伴随着滚滚黑烟,蒙面杀手从毒烟中冲出来。

侍卫们一拥而上,砍杀数人,然这些人武功高强,前锋被杀,后面的人却瞬间逆转局势,压着侍卫们??,其中一人如游鱼般从侍卫们的包围之中冲出。徒元明和徒元华立在院中,见此慌忙后退,却比不得?对方速度惊人,终是被他挟持住了最近的徒元华。

冰冷的刀锋压在脖子上,徒元华攥紧了手心,才没有失态的大叫起来。因五王爷被劫,护卫们不敢妄动,动作迅捷地护在了四王爷身前,就怕四王爷也被对方劫持了去。密道入口失手,又有数人窜出,站到了那挟持者身侧。

“五弟!”徒元明在护卫们保护下退出院子,完全没有料到这般情况。

“四、四哥!”徒元华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对于四王爷会不会全力救他,以及即便四王爷肯全力营救,他又是否能脱险,非常怀疑。

叶逍叶遥大惊,回眸看向了林云星:“主子?”

“隐的排名?杀手,劫持之人武功更在黑沙之上。”

隐的杀手排行是根据他们的“业绩”所定,武功高低并非唯一因素。那人一出手,林云星便意识到此人武功比当初遇到的杀手更高,她竟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对方。看来隐能够存在那么久,也是有些底蕴的。

林云星顿了顿道:“看到他左翼负责戒备的人了吗?隐杀手榜上第九的巫九。京郊一战,隐的排行杀手折损大半,巫九是那一战的幸存者,如今自然不再是第九了。可从他们列阵的阵容来看,他并没有站在三个重要阵角,而是左翼策应,这意味着他们之中巫九的武功进不得?前三。以你二?人的武功,断然不可能从他们手上救人。”

叶逍叶遥闻言停下了??算上前帮忙的脚步。

救人这事若有把握自然是要做的,若无把握强行出手,万一五王爷没救回来,他们死了不算,怕还会连累自己的主子和家族。反正这里有四王爷徒元明做主,他们没必要强行冒头。

徒元明和徒元华是今早收信后匆匆而来,因不确定消息是否属实,不敢大动干戈,只带了一部分侍卫。这些侍卫的武功对上这些步入绝境做困兽之斗的江湖高手并无优势。何况对方眼下占了先手,拿下了一个重要人质。

杀手挟持着徒元华出了院子,此事关乎五王爷性命,徒元明没有十?足把握,不敢阻拦,也无力阻拦。

然而杀手挟持着五王爷到了街上,前方忽然飞来一把飞剑。长剑发出清越的龙吟,笔直地插在了路中。

为首之人将比在徒元华脖子上的刀下压了半寸,目光落在了街边的马车上开口道:“阁下何人,何不下车一见?”

不知是天生如此,亦或是毒烟熏染之故,这人一双眼睛布满了赤色。叶逍叶遥并非初出江湖的小子,对上这双血眸,竟也忍不住心底生了寒意。

车内传出一声轻叹,林云星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寒意习习的冬日清晨,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银红襦裙,仿佛准备去赴宴般。

少女眉眼间带着温和,全无杀意。若非方才掷剑之威,肖杀不免要怀疑关于她的传说是真是假。面对这样一个敌人,是很容易让人放松戒心。生死之间,任何一刻放松都可能要命。

“鄙姓林,双木林。”

“林侯之女林云星?”那人眸中血色似浓郁了一些,“隐之肖杀,久仰林女侠大名。若非眼下形势不对,真想与阁下讨教一二?。”

二?十?年前,肖杀这个名字与隐这个杀手组织一样在江湖上可谓威名?赫赫。林云星在了解江湖势力时,听过一耳朵关于他的传说,没想到这位传说中投身大内的高手,竟在隐。肖杀的出现更加证明了暗卫与隐之间若隐若现的关系。

“肖杀,那是二十?年前闻名江湖的老前辈了。听闻前辈二?十?年前入了大内,便再无音讯了,原来是做了见不得?光的杀手,难怪要隐姓埋名?。”

“我不是杀手。”肖杀道,“若不然京郊一战出手就是我了。”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若是前辈出手,怕我今日已不能坐在这里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还坐在这里,而我现在却成了亡命之徒,可见人的命数当真是很重要。”肖杀叹道,“怪只怪我识人不清,小看了林女侠,派了黑沙去负责追杀。”

“黑沙的武功不错,不过作为一个杀手首领,确实废物。”林云星道,“如今追杀者和被追杀者的角色已经转换,敢问前辈比之黑沙如何?”

京郊一役,隐三十?六名高手一同参与伏杀,最后却以失败告终。隐败了,不仅仅是败了武功,更输了谋略和协作。高手合作应是一加一大于一,可黑沙率领的三十?六名杀手却没能发挥出一半实力,就被林云星逐个击破了。

“角色转换?”肖杀用刀锋刮了刮徒元华的脸,吓得?徒元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你确定吗?”

“当今陛下的第五子,确实是一张保命符,但你难道以为挟持了一个皇子,就能让所有人引颈就戮吗?显然不能。”林云星缓缓道,“双拳难敌四手,你的武功再高,却也抵不住千军万马。当你急于脱身时就会发现,你身边的人越多目标就越大,也就越难脱身。你的同伴也就罢了,带着五王爷,你们就再难藏起来了。”

“我可以麻烦这位王爷护送我们出京。”

“是个好办法,你??算用他来要挟谁,四王爷吗?不管四王爷与五王爷关系如何,这一刻他绝不敢置五王爷的安危不顾。只是——”林云星笑盈盈看向四王爷道,“臣女在这里要提醒一下四殿下,这些杀手一旦出了京城,就可能会嫌弃五王爷累赘,将他灭口。当然,他们现在肯定会允诺出京就放人,但殿下敢信他们吗?若放走了歹人,五王爷又失救,这罪责可就全在您身上了。”

“四王爷即便有心留人,怕也无能为力,我们要挟的是林女侠你。”肖杀看了一眼徒元明,立即道,“若你现在上前,我们就会杀了五王爷再突围,五王爷的死自然只能记在林女侠头上了。”

“这话就不对了,五王爷死在你们手上,乃是剿匪英勇牺牲,又不是死在我剑下,如何是算在我头上?”林云星语气一转道,“臣为君死不假,可皇子终究只是皇子,并非陛下,我与他并不相识,能救就救,不能救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徒元华大惊失色,高声嚷道:“七弟妹,我们是一家人,要救的要救的。”

肖杀笑了:“一家子亲戚,林女侠若置五王爷性命不顾,可不地道。”

林云星的笑容略有些僵硬:“……我与信郡王尚未成亲,算不得?正经亲戚,救人之事勉强不得?。”

“那要如何才算不勉强?”肖杀道。

“你放了他,自去逃命,我不出手追捕或追杀如何?”

“方才林女侠说怕我们出城后翻脸不放人,眼下我如何确定你不是哄我?”

“我不信你,那就决不能让你们带着五王爷离开。这般拖下去,不利的是前辈您。我自不能强迫你信我,然如今主动权在我手上,你没得选。要么放人逃命,信我履行诺言不插手,要么杀了五王爷捞个垫背的,再看看能否从我手上突围。”

徒元华吓得?大叫起来:“啊啊啊,别杀我!本王保证,保证不让人追杀你们。”

“五殿下放心,若他们真敢杀人,我定送他们下黄泉陪你。”

“不必!”徒元华果断拒绝了林云星的好意,向肖杀表真心,“前辈,千万别冲动!大家一起活不好吗?本王答应你,只要你放了本王,本王绝对既往不咎,不让人追捕尔等。”

徒元明:……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以前怎么不知道徒元华这般畏死。

没有理会徒元华的鬼哭狼嚎,林云星看着肖杀道:“前辈可决定好了?再拖下去,京兆府的人就要赶到了。哦,或许还会惊动禁军,不管哪一方来了,你们再想脱身可就不容易了。”

“看来眼下我只能选择赌一把了!”肖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人往街头退去,“我答应你的提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望林女侠守约。诸位莫要上前,待我们走到街头就放人。”

“我虽是女子,却也知什么是一诺千金,请!”林云星立住了脚步,徒元明担忧地想要上前,也被她拦住了。

“弟妹?”

“肖杀若带着五殿下,是跑不掉的。”

徒元明心中担忧,却也知道自己手下侍卫不是歹人对手,又不能不顾徒元华性命,只能停住了脚步。

肖杀押着五皇子往街头退去,待他退到街角。林云星将地上的剑拔了出来,人依旧站在了原地。肖杀注意到她的动作,转过拐角将徒元华推了出来。徒元华狼狈地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肖杀一伙向另一头跑去。

徒元明忙带人向徒元华跑去,将要冲过拐角时,林云星忽然出手将冲在最前面的侍卫往后一拉,一枚袖箭贴着那侍卫的鼻尖钉入了他们身侧的地面。

徒元明一惊,立时站到了墙后。

林云星松开那侍卫,吩咐道:“叶逍,给五殿下解穴。”

叶逍上前为五皇子解穴,将人扶起来。

徒元华跳起来,激动道:“快追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五殿下请!”叶逍让开一侧道。

徒元华:“……你们不追吗?”

“五殿下,人在江湖,有些诺言是一定要守的。”林云星拱手道,“幸而,答应不去追捕的只我而已,五殿下请自便。”

“你、你——”

“想来有两位王爷在这里,就不用我这女流之辈操心了,云星告辞!”

“弟妹慢走!”徒元明拱手道。

林云星带着叶逍叶遥驾车离开,路上又想起那毒烟,便关心道:“你们方才吸了毒烟,眼下如何?”

“那毒烟的毒很烈,但剂量不高,眼下喉咙有些难受,倒也不要命。”

“剂量虽小,却也马虎不得?,回去让人开一剂解毒汤喝。”林云星叮嘱道。

另一头,徒元华见林云星的马车离开,气?得?直跳脚:“四哥,你就让她这样走了?”

“那是七弟未来的王妃,并非你我属下。”四王爷看了他一眼道,“五弟难道要让弟妹助我们缉凶吗?”

“那现在怎么办?人跑了,我们就不追吗?”

“如何追?对方显然只忌惮林姑娘,我们手下的护卫不是对手,追上去送人质吗?”徒元明揉了揉太阳穴道。

“难道就这么算了?本王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听到徒元华的话,徒元明深觉无力,徒元华虽被挟持了一回,但也没有受伤。若说吃亏,他在隐手上吃过的亏才是真正的吃亏。比起徒元华,徒元明更恨隐这个组织。

“此事关系重大,你先带人守住密道入口,待烟雾散了再下去探查。我进宫禀告父皇,再派人过来协助你。”

徒元华想了想同意了四王爷的安排,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位林大姑娘还真厉害,竟三言两语就威逼他们放了我。这样的女人天下间也就七弟敢娶吧?四哥,都说七弟剑法卓绝,不知七弟??不??得?过未来弟妹。”

徒元明忍不住道:“七弟为何要与弟妹比高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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