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都尉为正四品,然不得担任四品之上实职,那些自恃才华奔着仕途去的人自不乐意尚主。许多勋贵家的次子或是注定在仕途上走不远的人则会心动。
三公主年岁略长,年龄相匹配的对象本就少,人选条件若太差,莫说公主,便是皇帝和淑妃也不乐意。贾琏悄么么一打听,京中有意求娶公主的那几位似乎并不比他出色,顿时生出几分上进心来。
贾琏素日极怂,可若有了心思也能胆大妄为。如在运河之上,明明看到贼人吓得要死,可惦记着在外厮杀的表妹也能拿剑出去补刀子。如今他心慕公主,纵然觉得自己希望不大,也按耐不住行动的心。
一家有女千家求,在贾琏看来,只要他行动了,纵然是万分之一的概率那也是希望。现代人恋爱几次才能结婚的不少见,他要追求一面之缘的公主,不成功也不算丢脸。然贾府上下都是家里蹲,他区区一个没落勋贵想要将名字递到皇上面前也不容易。
贾琏斟酌了几日,发现唯一能帮他的就是七皇子,于是便主动找上了七皇子帮忙。
徒元义听了他的来意,很是意外。因徒元义并未入朝办差,不涉朝事,贾琏与他交情还算不错。故此徒元义并不愿骗他,与他坦言了三公主年过双十未出嫁的原因,以及公主脾气不太好。
“公主会草菅人命吗?”
徒元义哑然失笑:“自然不会,三姐只是脾气不好,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折磨人。”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脾气大些不奇怪!”贾琏扭扭捏捏道,“那日在西苑,我有看到殿下打人,出手甚是干脆,还请殿下为我举荐一二。”
若不是相识已久,徒元义还道他喜欢受虐呢!
纵然如此,徒元义也忍不住再三确认:“你是认真的?那你可知尚主就难以在朝中得到重用,过些时日你不是要春闱么?”
对此,贾琏更加坦诚:“春闱不过求个出身,我原也不是当官的料。”
徒元义知道宫里在考虑的几个人选,家世在贾琏之上,但议亲的人选还真不如贾琏。荣国府没落了,但贾琏年纪轻轻便是举人,年岁与三公主相仿,既没侍妾通房也不去秦楼楚馆,竟也挑不出什么缺点。
然做媒这事,徒元义没有经历过,只答应了贾琏帮他举荐一二。贾琏本也没想过能成,七皇子愿意帮忙,已经是大喜过望了,忙不迭道谢。
徒元义与贾琏分开走后,便去了四王爷府上,将这件事告诉了四王爷。
“父皇原在为三妹的婚事为难,又将此事交给母后和淑妃。贾琏于我们有救命之恩,人品也算出众。他主动求上门,理应给他一个机会。”徒元明原有意交好林家,见此便将贾琏的资料送到了皇后案头。
皇后知道贾琏和林家在运河上救过自己的儿子,天然就有好感。四皇子只在皇后面前举荐贾琏,皇后却想促成此事,为自己的儿子谋求善缘。然她奉命为三公主选驸马,也要听取淑妃与三公主的意见。
皇后于是请了淑妃喝茶,又让四王妃来请安。婆媳二人早就套过话,四王妃故意在茶话会上说起四皇子和七皇子在扬州趣事,转而提及扬州盐商给林如海和他的内侄送美妾,最后完璧归赵之事。
女人和男人想事情总是不同,皇帝选女婿肯定从家世、才华考量。女人选女婿则会更在意这女婿会不会对我女儿好,会不会纳妾给我女儿添堵,长得好不好看之类。
贾敏体弱多病,但京中夫人提到她哪个不是又羡又酸。贾敏未出阁是备受父亲宠爱的国公爱女,选得夫婿是年轻英俊的探花郎。唯一美中不足是子嗣,其后亦是儿女双全。纵然病弱不能主持中馈,也有女儿孝顺,夫君敬爱。
林如海专情在京中是出名的,没想到他的内侄承他教导也是洁身自好。淑妃娘娘听了当下就有些心动,若那贾琏得他姑父几分真传,这女婿便要得。
淑妃从中宫离开后,立即送消息让娘家去查贾琏。荣国府是没落勋贵不提,贾琏则多承教林如海身边,为人甚是上进,堪称落魄勋贵中的清流。公主下降自有公主府,只要驸马好,其他不重要。毕竟,荣国府的人谁敢给公主脸色看不是?
淑妃这么一想,当下拿着贾琏的画像去给三公主看。贾琏旁的不说那张脸也是很能看得,三公主没说愿意,也没拒绝。淑妃见此便知女儿是有些满意的,亲自将人选送到了皇帝面前。
知道贾琏是荣国公的嫡孙,皇帝倒是忆起了几分旧日情分。如今四王八公一个比一个不成器,没想到荣国府还有这根好苗。皇帝不乐意四王八公连成铁板一块,也不是要对老臣赶尽杀绝。
贾琏出身荣国府却与勋贵没有许多勾连,反而与他的孤臣亲近,皇帝很满意。到了春闱,皇帝特意让人查了贾琏的名次,一百二十名。
今年春闱原定取二甲进士一百零九人,一百二十名当为同进士【注1】。皇帝沉吟片刻,其余人等次不变,提笔一勾,将贾琏加入了二甲进士出身,以公主下降。
贾琏高中,不提王夫人,贾母和大房都是非常欢喜的。贾母偏心,可贾琏是她的孙子,贾琏出息了,贾母脸上也是有光。贾母当日就让鸳鸯开了库房,选了好几件东西给贾琏送去。
王夫人看到那一件件老物件从库房搬出来,脸都扭曲了。在她心里,那些都是属于她的宝玉的。
隔房贾珍闻讯来贺,便与贾母提议摆三天流水席。贾琏惊出一声冷汗,四王府早就派人来给他通了气,他是知道自己这进士出身是如何来的,自然不同意。最后在贾琏的坚持下,三日流水席改成了请京中的族人吃了一日席。
过了几日,圣旨降临贾府,王夫人以为是贾元春的机缘到了,欣喜如狂。没想到是公主下降的圣旨,王夫人的笑容顿时凝固,贾母、大房和贾琏却欢喜起来。
贾母是觉得这贾府又要起来了,大房是纯粹高兴贾琏带他们躺赢了。贾琏是没想到自己真能娶到金枝玉叶的公主,高兴的不行,收了圣旨比中了进士还开心,当下回房写信给林如海和林云星报喜。
贾琏给林如海的信中规中矩,只说了中进士的内情和尚主之事。给林云星的信真是放飞了,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的开心。
贾琏与自己府上的人思维是从来不在一条线上,在林如海和贾敏面前也有许多话不能说,林云星却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许多在旁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话只敢与林云星说。林云星知晓此事,也为他高兴,当下将贾琏放在她这里的银钱理出一部分现钱,让林九送去京城。
公主下降乃是大事,因三公主年长,皇帝令钦天监择了下半年的日子,这婚事就紧凑地准备起来了。
三公主前次订婚,皇帝为她选了临近夫家的公主府。如今婚事有变,淑妃不欲女儿沉浸于过去,特意请皇帝换了公主府。婚期比较紧,皇帝怜惜三公主婚事艰难,便将本要给儿子的一处王府给了三公主,又令儿子监工改制。
徒元义的六个兄长都已经入朝办事,唯有他还没有办差,这差事自然落到了他身上。因得了这个差事,徒元义出宫甚是自由,他又极善躲懒,将贾琏拉去帮忙。
贾琏做这差事倒是甘之如饴,每日早出晚归不提,还时常借着徒元义的手给三公主送东送西。圣旨已下,贾琏成了正儿八经的姐夫,徒元义也乐得帮忙。
这日,贾琏又兢兢业业在公主府监工,喝水时看到徒元义坐在廊下摆弄那只绞丝银镯,随口问道:“殿下研究这只镯子,可研究出什么?”
徒元义摇了摇头道:“心中觉得熟悉,却想不通其中关窍。”
贾琏心道,你都把玩了快两整年了,不熟悉才怪。
“我以前常见阿星戴这镯子,但这镯子如何而来,何时出现却不知道。”贾琏道,“你说这镯子会不会有机关之类?”
“镯子是实心的,并无机关。”
“可阿星说这就是个模型,或许真品是有机关的呢?”
“或许吧!”徒元义皱眉道,“我总觉得这镯子上应该有些花色。”
“花色?”贾琏不解道,“刻花么,刻什么花?若有刻花为何模型上没有?”
徒元义脑海中立即涌现出一串串白色的花朵,脱口而出道:“桐花!”
“《周书》有云:清明之日桐始华。”贾琏迟疑道,“这镯子莫非与清明有关?不对!”
“什么不对?”徒元义被他吓了一跳。
“唔~没什么!”贾琏含糊其辞。
桐花是清明节气之花,自然时序的物候标记。三春之景到清明绚烂至极致,但同时盈虚有数、由盛转衰,桐花因此而成为两种悖反意趣的承载,花语是情窦初开【注2】。
贾琏知道桐花的花语,却不知这花语的出处。若桐花在此处也有这般意思,那表妹将这个镯子给了七皇子——
“莫非你已经知道了这镯子的秘密?”徒元义见贾琏坐立难安,狐疑道。
“不知道!”贾琏扯出一抹笑道,“我就是觉得纵然这镯子有刻花,也不一定就是桐花。”
“你不说也无妨,我自己总能琢磨出来。”徒元义并没有追问。
贾琏心下一松,这位殿下与他表妹真的很像,都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注1】:《宋史?选举志二》:“﹝乾道﹞二年,御试,始推登极恩:第一甲赐进士及第并文林郎,第二甲赐进士及第并从事郎,第三、第四甲进士出身,第五甲同进士出身。”《明史?选举志二》:“三甲若干人,赐同进士出身。”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三等分算是比较普及的说法。
【注2】引自百科释义:桐花话语情窦初开,是男主与女主的定情信物,所以着重引用了花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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