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小刺头懵了,其他人都傻眼了。
搜出了头花,那可就是打了人的铁证了。
就连陆斌都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沈盈盈,心中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是记得当时的情景的,当时他赶到过去时,她的头发已经是散乱了的,所以陆国明是在他来之前,扯掉她的头花?
可陆国明要这头花干什么?
沈盈盈仿佛没察觉陆斌在看她一样,一脸委屈地朝陆学农说:“大队长,那就是我的头花。”
她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打转,咬着唇说:“是爸爸给我买的,这个人他非要抢。”
陆学农的屋子不大,加上现在天也没黑透,所以他就在屋外处理这事儿。
刚才陈娟和陆国明的老娘周红花争论的声音不小,附近原本呆在自己屋里的村民也出来看热闹了,互相通几句,就知道前后都发生了什么。
这里边有不少人家里还收着沈盈盈写的春联,而且昨天沈盈盈一边写一边跟村民聊天,快速地就跟他们熟络起来,又因为她针对每家不同的情况,写出来的春联都契合他们的愿望,这更是让所有人都眉开眼笑,找她写的人甚至比支书和知青都多。
这时听到沈盈盈这话,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始指责陆国明。
“这小明也太没良心了。”
“就是说啊,平时兔崽子们互相打个架就算了,连小姑娘都欺负!”
“春晓娃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
小姑娘在城里长大,衣着打扮都很精致,发型几乎一个星期不重样,就连村里面的大姑娘,有时候也会打趣着问她是怎么扎头发的。
她也不像城中小姐那么高傲娇气,见到人都会礼貌地打招呼,跟每个大人说话时都是用敬称“您”。
可现在,这小姑娘衣服皱巴巴脏兮兮,头发乱糟糟,陈娟也都说了,小姑娘身上全是淤青。
村民们的声音越来越大,陆学农沉着脸,周红花见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陆国明也从一脸懵比中回过神,狠狠地瞪了沈盈盈一眼,冲她叫喊:“你这大话精,我根本没抢你头花!”
他不自觉上前一步,沈盈盈仿佛被他吓到,往陆斌身边靠了靠,陆斌看着陆国明,脸色一冷,脚下挪了挪,将沈盈盈挡在了身后。
陆学农伸手将他推了回去,声音已经带了火气:“怎么着,还想当着我的面打人?”
周红花也要被自己儿子蠢哭了,抽了陆国明后脑勺一下,低声地骂了他一句。
她又朝陆学农陪笑着说:“大队长,小孩子打打闹闹不也很正常,春晓娃这孩子不还好好站在这儿呢嘛?都是闹着玩儿呢!”
她指了指陆斌,继续说:“这坏分子平时也没少打人,咱们可从来没在大队长这儿告过状,这不是想着都是小孩儿嘛,多大点事儿啊?犯不着。再说了,他刚才也打了人呢!”
陈娟怕陆学农听着听着就这么算了,当即大声反驳:“那也是你儿子先动的手!”
“哎哟真少见,”周红花剜了她一眼,“娟子,咋还帮起这坏分子说话了?”
“都安静!”陆学农声音一出,两个女人都闭嘴了,冷着脸朝那几个刺头说,“你们几个,明天在村里做检讨!”
他将头花还给沈盈盈,问她:“春晓,你看这样成吗?就让他们明天检讨的时候,给你赔不是。”
沈盈盈心想,那可就太便宜这些小混球了。
虽然因为这件事,让她成功当了大佬的小跟班,但她长这么大,爸妈都没打过她,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她慢吞吞地开口:“大队长,周叔叔说了,有事可以找公安叔叔的。”
陆学农脸色一变,周红花也慌了:“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呢!找什么公安?”
不止周红花,其他刺头的父母们也很慌。
这年头找公安,跟现代报警完全不是一个性质,这年头闹到公安上,那可就不是开玩笑了。
这孩子是袁老师的女儿,袁老师认识个厉害的军官,要是闹到公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您不知道?那我教教您。”沈盈盈歪了歪头,笑着说,“您儿子打我的这一身,可以去医院验的,能开个软组织受伤的证明,然后我带着验伤证明去报公安,就成了。”
周红花是真的慌了,语无伦次地说:“成……成什么?都是陆家村的人,你这孩子……”
陆学农一脸复杂地看着沈盈盈,沈盈盈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一整块青紫,她皮肤白皙,将那伤衬得很是恐怖。
毕竟是女孩子,陆斌也不方便给她检查伤势,所以刚才她说没事,他就没太担心。
他也是经常受伤的人,这种淤青在他身上也不算什么,但他皮糙肉厚,现在看着她这细白胳膊成这样,还是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沈盈盈朝陆学农说:“大队长,他们是把我往死里打,不信你可以问陆斌大哥。不过我相信大队长,如果检讨完之后,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就不去找公安了。”
不等陆学农答话,周红花就抢着说:“那肯定不会的!”
沈盈盈想了想,皱了皱眉,一脸纠结,似乎又有些后悔,周红花随着她的表情转换又心惊胆战起来。
陆学农也怕这事儿闹开,于是也说:“春晓,你放心,我这大队长是说话算话的,你还在担心什么?”
沈盈盈一脸认真地说:“我担心他们会把气撒到陆斌大哥头上。”
陆斌微微一愣,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
沈盈盈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捧起他的手,把他手背和指骨上的伤口朝陆学农展示了一下。
陆学农沉默了。
陆斌莫名地有些尴尬,想将手抽回来,可小姑娘是放下了他的手,却没有松开。如果他要用力挣开,小姑娘的力气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的,可不知为什么,他下不了手。
除了家人,这村里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可这小姑娘那么自然地握着他的手腕,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使不出半分力气去挣开。
陆斌的身份特殊,村里的人孤立他,也经常找他撒气,陆学农是知道的,但日子不好过,村民要有个情绪的宣泄口,加上陆斌自己也不着他,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陆学农确实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不出人命,写检讨都是万能的。
但沈盈盈刚才连找公安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知道这小姑娘很聪明,显然是不能随便糊弄过去了,于是他问:“那春晓想怎么样?”
沈盈盈说:“大队长,动手打人本来就是不对的,就算是地主成分,国家也是容下了的。国有国法,如果有人拿这个借口动手打人,甚至是打成重伤,那就是越过了国家的法律,是犯法了。”
她顿了顿,朝陆学农笑道:“咱们村年年指标第一,可不能出犯法分子呀。”
四周鸦雀无声,沈盈盈知道这一番话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怕了她,或者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疏远她。
可她不在乎,她和陆斌不会在这里留几年。她现在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陆斌,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陆斌。
陆斌当然知道她这话意味着什么,低下头,一脸复杂地看着她,看到她抬起来冲她笑,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这丫头……
陆斌有些无奈。
陆学农看着沈盈盈的眼神,已经没将她当成是普通的小孩儿了,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明天的检讨会,我会一并跟所有人强调这个事情,不许打架斗殴。”
沈盈盈说:“谢谢大队长。”
这事算是有了结果,只等第二天村里开会,于是陆学农让所有人都散了。
陈娟平日嘴巴厉害,刚刚沈盈盈一番话,也让她震惊老半天,却也没疏远她,更因为陆斌保护了她,看陆斌的脸色也不像以前那么难看。
众人各自回家,陆斌和沈盈盈的屋子其实靠得不远,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
陆斌知道她身上有伤,做饭不方便,于是让她过来他那屋吃饭。
两人扒着红薯饭,陆斌看她嘴边沾着的米粒,她还时不时冲他傻笑,他怎么看都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他之前怎么会怀疑那头花不是陆国明抢的呢?
陆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沈盈盈,指了指自己唇边:“沾嘴巴上了。”
沈盈盈舔了舔嘴巴,眉眼弯弯,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以后要是他们再打人,我们就去找大队长。”
大佬以后再也不用挨揍了受伤了!
陆斌自小就在挨揍和揍人中成长,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他笑着说:“幸亏陆国明脑子一抽,拿了你那头花,不然真是有嘴说不清。”
沈盈盈一脸“我的天哪,大哥你怎么这么天真”的表情,惊愕地看着他:“怎么可能?那肯定是我放进去的呀!”
陆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