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月不见了。
在小孩说出那句话之后,躲在他身后的张明月就像是凭空蒸发一样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只是一个转头的工夫,他身后就只剩下了一盏烛火摇晃的灯笼。
“大哥哥,你也会死的。”小孩盯着他嘻嘻地笑,没了眼白的眼睛黑得渗人。
“没人能从村子里活着出去,你们都会死。”
“是吗?”叶妄雀歪头慢慢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手里提着的灯笼烛火熄灭,一团黑影轻巧地跃上他的肩头。
“不是人那就好办了。”
趴在窗框上的鬼小孩表情一僵,一阵诡异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一双金碧异色的猫眼在漆黑的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睁开。
“大哥哥我啊,可是知道很多折磨鬼小孩的办法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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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漆黑的走廊里,正对着的房门上方用暗红色的油漆印着三个数字【623】。
是她的宿舍。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沾满血迹的运动衫,左手拎着一大袋医用福尔马林,右手握着一把染血的水果刀,所有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和她试图遗忘的那段记忆重合。
“不是的——不是的——”
“咔哒——”门开的声音。
宿舍房门就这样被打开了,吱呀一声悠长的回响,乌鸦啼血般凄楚的一声嘶鸣。
房间里没有开灯,满眼只有雾般浓稠的漆黑,冰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张明月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发现自己进了宿舍,就像当初那样匆忙又害怕地把福尔马林倒进一个大桶,然后转身走进了阳台旁的浴室。
张明月的视线里,就这么猛地出现了一个足够让正常人跳起惊叫的景象。
狭窄的浴室,满地凌乱的血迹,一把沾血的消防斧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周围散落着被撕碎的衣服和擦拭过血迹的纸巾。
眼前的场景熟悉得让人害怕,张明月本能地想要逃跑,可她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沾满血迹的浴缸,已经失去知觉的手颤抖着揭开盖在浴缸上的塑料布。
那是一具被砍碎的尸体,没有头没有四肢,只有一个躯干,粗糙砍断的截面在血水里浸泡得发白。
“啊——”张明月颤抖着后退了一步,左脚踩在塑料布上摔了一个踉跄。
“哗啦——”狭窄的浴室里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趴在地上仓皇起身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有人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来,是脸色惨白的卢思思。
张明月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突然忘记了什么,身旁的卢思思哭着拉住她的手哀求道:“明月,我们去自首吧!”
“我们不要再躲了,我现在每晚做梦都梦见她,她说要我偿命,要我去死,明月我真的好害怕——”
“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张明月一把抓住了卢思思的头发,“你别忘了,当初那件事是你自己同意的,我没有逼你!谁都没有逼你,要是我们现在退出一切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吗?!”
“可是明月,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卢思思的哭声在浴室里回响,“我们已经做错了一次,不能再做错第二次,我们这次是真的杀人了明月!我们会坐牢的!”
“你怕有什么用!那个疯婆子咬定了那件事是我们干的!如果她不死,我们永远没法过安宁日子!”张明月猛地掐住了卢思思的手,姣好的面容隐隐透着狰狞的癫狂。
“明月,我们收手好不好?”卢思思哭泣的声音有些微妙的嘶哑,“我们去找警察自首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真的不想再这么心惊胆战地过日子了。”
“啪——”张明月面无表情地扇了卢思思一巴掌。
“你以为我们现在去自首就能有活路吗?”张明月眼里的神情森冷得可怕,“你是不是还不清醒,你以为我们做的这些事是坐几年牢就能解决的吗。”
“故意杀人是要判死刑的。就算不死,你也起码要在监狱里待上二十年。”
张明月冷笑了一声:“二十年,那时候你都四十岁了,你觉得你的人生还能剩下什么?就算你愿意去坐牢,我可不愿意,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好,我要曾经看不起我的那些人都给我去死!”
“那你是决定死不悔改咯。”卢思思的声音突然一变,被她抓在手里的头颅咔哒一声转了三百六十度。
张明月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她终于发觉自己忘了什么。
她不应该在这里,她明明进了一个诡异的游戏,卢思思也不可能活着,她已经死了。
“你怎么还活着!卢思思——你不是已经——”
“对啊,我已经死了。”被她揪着头发的‘卢思思’拧下了自己的头站起身,毫无血色的唇角鬼魅般牵拉出一抹靡丽的微笑。
“张明月,这是你自找的。”‘卢思思’抓住了她的手臂。
张明月感觉自己的手就像是浸进了冰水里。
湿滑的指尖攀附着她的手腕流连摩挲,毒蛇潜行般的冰冷滑腻,扑面而来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什么啊,你在害怕吗明月?”‘卢思思’笑着,腐烂泛青的指尖缓慢嵌入了她手腕处的皮肉。
张明月痛得尖叫,一脚踹开身前的卢思思就往外跑。
宿舍门没有上锁,她拿了桌上的水果刀猛地打开门往外跑。
宿舍门外的走廊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张明月慌不择路从楼层的一端跑到另一端,安全通道的门上了锁,只有直达楼下的电梯还亮着灯。
这是她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
张明月立刻冲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电梯正对着电梯门的一面墙上安着镜子,张明月攥着水果刀颤抖着按下下降键,电梯门缓缓合拢下降,四周安静地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
“砰——”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电梯突然停在了半空。
张明月惨白着脸举起手里的水果刀,后背贴着电梯的墙壁仓皇环顾周围。
“刺啦——”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电流音。
灯光亮起了一秒,像是闪电划过视网膜,一瞬间的亮光后立刻恢复了黑暗。
“滴答——”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张明月的手上。
接着是手臂、锁骨、脸颊。
电梯的灯再次亮起,张明月的眼睛因为短暂的光亮恢复了视力,正对着电梯门的镜子上映出她惊恐无比的脸,有一个鲜红的人影站在她身后,咧开嘴慢慢地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是已经死了的卢思思。
“啊——!!!”
极度的恐惧感彻底击溃了她心里最后的防线。张明月蜷缩在角落里疯狂挥舞自己手里的水果刀,人影没有动作只是任由她歇斯底里地挣扎,鲜血飞溅在她脸上,皮肉割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明月,你还是不知道悔改啊。”‘卢思思’盯着她慢慢地笑了起来,鲜血淋漓的脸颊上皮肉褶皱脱落,被刀割开的嘴角露出半列腐烂的牙龈。
张明月惊恐地看着面前七窍流血的‘卢思思’,尖锐的歇斯底里还未来得及出口,一阵剧烈的疼痛骤然贯穿了咽喉。
“明月,这是我们的报应啊。”‘卢思思’笑着贴近她的耳朵。
“当初是我们杀了她,所以现在我们得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