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朋友问我,”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冯周装作不经意地问陈驷,“有个人之前和?你关系不错,干什么都要一起做,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不再和?你一起了,这是为什么?”
“他俩同性还是异性?”
“异,异性。”
陈驷正往嘴里扒饭,口齿不清地回答他:“友谊变质了呗。”
“怎么变质?化学变化还是物理变化?”
“啊?”
“我的?意思是,”冯周叹了口气,“可逆还是不可逆?”
陈驷咽下那口米饭:“你没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嘛,”他笑?得有些贼,凑近冯周小声说,“要么是不想和他做朋友了,要么就是不想和他只做朋友了。”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第一句的意思是他俩友谊已经走到尽头,第二句的意思嘛......”
他向冯周挤挤眼,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就是想发展下别的关系。”
“什么关系?”
“爱情啦!”
冯周和善地微笑?了一下:“你还是闭嘴吃饭吧。”
“冯宝你不要不相信我,”陈驷最后说,“有时候疏远就是一种避嫌。不避嫌呢,是因为什么都没有。避嫌呢,是因为什么都有了。”
他拍了下手:“像这样,‘啪’的?一下,友谊变质了。”
什么有没有的?。
冯周觉得陈驷像在讲绕口令,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催他赶快闭嘴吃饭回教室上课。
但是无论怎么说,冯周想,虞少淳对自己绝对不可能是想把友情升华成爱情。
怎么可能有人见识过他的?一堆毛病后还能喜欢上呢?
他看着虞少淳懒洋洋倚在椅子上的?后背纠结了一下午,很想直接问他到底怎么了。但是冯周转念一想,如果?虞少淳根本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玩那些幼稚的?把戏,而不是想和他疏远,那这么一问绝对会显得自己像个憨批。
呃啊,还是收脑吧。
冯周有些烦躁地磨了磨牙,决定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放到一边,专心学习。
虞少淳其实正靠在椅子上打游戏。
他从下午自习课开始打一直打到现在快下课,赢了四局输了四局,一颗星也没动,又因为对猪队友言辞过于激烈而被系统禁言,烦得他最后直接把手机扔在桌上,吓得唐谦把书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不都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吗?怎么打个游戏都能遇见这么多傻逼?小学生聚堆开会么今天?
冯周看着他手机屏上大写的?“失败”两个字,终于还是没忍住,戳了戳他。
“嗯?”虞少淳转头,眼中满是烦躁和?不耐。
冯周愣了一下,从来没看见过他把这么多负面的情绪写在脸上。
“怎么了?”
“一直在玩手机?”冯周问。
“嗯。”
“没学习?”
虞少淳语气?有些不善道:“年级第一不会连我学不学习都要管吧?这不是拉开差距的?最好机会吗?”
冯周听了他夹枪带棒的?一席话,低头道:“那你随意。”
靠。
虞少淳觉得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就不会问问自己为什么情绪不好吗?还是说他根本没看出来自己情绪有问题?
真是......
笨死你算了。
虞少淳摁着手里的?按动笔,翻开桌上的?物理练习册,带着一脑门官司刚看了两行,就见黎国豪神神秘秘地走上讲台:“大家听我讲两句。”
全班人放下手里的?事?,抬头看他。
“我们的春季运动会要开始报名了,”黎国豪说,“希望大家踊跃参与,积极为班级争光,项目呢一共有这么几个......”
虞少淳听了一半,低下头继续写物理题。
一般来说这种活动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他从来只负责在运动会那天当完全程的?观众。
“......考虑到运动会的?趣味性,体育部还增加了其他的?运动项目,”黎国豪把手里的?A4纸翻了一页,“比如强制要求全班都要参加的?拔河和多人多足。”
啊?
虞少淳本来写选项的笔在练习册上顿了一下,晕开一片墨迹,然后不出意外地听见后面传来一声“靠”。
果?然。
他俩都属于运动会的?专业划水选手。
黎国豪最后说:“多人多足和拔河由体委抽签决定参加哪个项目,体育部特意强调一定要全员参与才有集体感哦~”
哦你个头啊。
虞少淳一想到一群人绑在一起同手同脚地跑步就觉得场面十分诡异。
绝对会尬出天际的?。
下课铃及时打断了黎国豪对“运动会即将到来大家要秉承运动精神努力拼搏”的?长篇大论,该回家的回家,该吃饭的吃饭,没人想听什么体育的武士道精神。
虞少淳拿了手机,刚走到大门口,却发现下雨了。
真是诸事?不宜,一件两件的坏事排着队找上门来。
他早上没带伞,现在也只能望雨兴叹,刚准备打道回府找一找八百年前就消失的饭卡时,一把伞忽然撑在他头顶。
冯周问:“要一起吗?”
喂,你不是被盗号了吧?怎么主动来找人一起吃饭了?
虞少淳和他走在街上的?时候仍然觉得不真实。
两人虽然同撑一把伞,但却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能听见雨滴打在地上和?不远处车子驶过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喧嚣里透着几分宁静。
“你想吃什么?”冯周问他,“我没怎么出来过。”
“哦,”他回过神,“就前面那家吧,他家出餐挺快的?。”
这是家藏在拐角处的?小餐馆,门口立着两盏极具欧式风情的?路灯,在雨雾之下氤氲出一片暖黄色的光。
“欢迎光临,今天带朋友来捧场呀,”一个女声在门边响起,“老?规矩吗?”
虞少淳点点头:“老?规矩。”
“又是你熟人?”
“吃熟的?。”虞少淳径直走向店里,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冯周跟着落座,发现木制桌子上用类似油画颜料的?东西画了幅画,在桌角的?地方写了一行字:“Tournesol”。
“这是什么意思?”
虞少淳点了点桌面:“看看画。”
画?
冯周稍微站远了一点,发现那幅画好像确实有些眼熟。
他恍然大悟:“向日葵?”
“是啊,是梵高的?向日葵,”女老板给他们两人端上柠檬水,“我记得当时小虞一进店里就认出那边墙上写的?是梵高生平吧。”
虞少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哈,主要是我挺喜欢梵高,就稍微知道些。”
喜欢梵高吗?
冯周想起了之前一起打游戏时他叫“VanGogh”的?ID。
他顺着女老板的手看去,就见之前他没注意的一面墙上果?然写着些他看不懂的?单词,颇有几分外国小巷里涂鸦的味道。
“你看得懂法文?”冯周问,“这是法文吧?”
虞少淳扯过旁边好端端放着的?一张垫盘子用的纸,百无聊赖地对折着玩:“看不懂,但是这篇我在我妈的?剧本上见过,印象还挺深的?。”
冯周坐回座位,看着他折纸:“没想到你虽然英语差,但还会别的语种。”
“拜托,你管这叫会?”虞少淳说,“会两三个单词不叫会啦。”
冯周挑眉问:“一般你被夸的?时候不应该说的?是‘那当然我会得可多了’吗?”
“是吗?”虞少淳笑了笑?。
“所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冯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有点不够。
“我妈之前在歌舞团工作,天天往家搬俄法德意西班牙的?歌剧话剧剧本,闲得慌就抓我过去一起看,就这么学来的一两句,没什么大用。”
......也就偶尔撩撩人还算派点用场。
冯周听他这么说倒来了兴趣:“那你还会什么?”
“都说了就会一两句,”虞少淳皱眉,“让我想想......”
得挑个冷门的。
“教你一句波兰语吧。”
波兰语?
冯周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刚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听见对面那人语速飞快地小声说了一句:“KochamCi.”
“什么?”
“不重复了,”虞少淳低头继续折纸,“听到就是赚到,没听到拉倒。”
“你说扣......什么?”
“喂,”冯周看着他充耳不闻专心叠纸,“有你这样教人的吗?”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在窗棱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可屋内的?灯光映着墙上的?假壁炉和?壁炉上的?向日葵,让人莫名有种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感觉。
“啧。”
虞少淳抬起头,不知为什么目光有些游离:“那就再说一遍哦,你仔细听。”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说:“KochamCi.”
不知为何?,与第一遍相比,这次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柔和?缱绻。
冯周学着他的?语调重复道:“Kocham......Cie?”
“对啦,”虞少淳点点头,“不愧是年级第一,学得真快。”
冯周小声念了好几遍,追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早上好’。”
冯周点点头:“KochamCie是早上好的意思。”
“是啊,”虞少淳把叠了半天终于叠好的?一朵纸玫瑰往他面前一推,“KochamCie就是,早上好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有首歌叫《Dzieńdobry,kochamcie》逗号前面是“早上好”,后面是“我爱你”
实际上按照语法来说不是“cie”,但是最后那个字母jj显示不出来,勉强按照cie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