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夜再次见到燕玟，这个女人却好像完全变了个模样。
这是段云扬看到燕玟的第一眼，对她作出的评价。
她今天披了件墨兰色的大衣，取了身上很多的首饰，妆容仍旧精致，但是少了几分艳丽，应该只是稍微用妆品提了提气色，来掩饰过于疲累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素净而得体，却平添了几分悲戚。见到段云扬，也只是愣了愣，然后就让人开了间空闲的小会议室，把他和郁弘请了进去，随即自己带上了门，亲自动手，给两人泡了两杯滚热的茶。
段云扬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签字笔在手上转了几转，还是率先开了口，语气已经没了先前的咄咄逼人，多了几分平和的味道：“看样子，燕小姐是明白我们的来意了。”
燕玟倒水的水在空中微微顿了顿，然后露出了一个颇有些自嘲的笑容。
她没有立刻就回答段云扬陈述式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将两个玻璃杯都倒至平稳的八分满，待到旋转浮沉的茶叶都悠悠荡荡地沉了底，她才将它们推到了段云扬两人的面前，与此同时，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慢慢地开了口，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但已经没了昨日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带了些许疲惫的冷静：
“事实上，就算您今天没有来，我也会抽空联系您的。”
段云扬微微笑了笑：“是我的错，我应当在当时就把电话留给你。”
他调节气氛式的玩笑让燕玟的嘴角微微勾了勾：“不，是我的错，是我受了大刺激，脑子糊涂，一时没有想清楚。不过，在开始之前，我还是想先听听您的问题。”
这话就是把主动权交到了段云扬手中了。
他心中有了数，也没有再跟她整那些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道：“你昨天跟我隐瞒了一些东西，想保护的究竟是骆彤，还是她的那个神秘男友——邵林？”
“啊，这您都知道了。”燕玟似是有些意外，“不过这个问题......”
“我怎么可能会去保护邵林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作隐瞒，当然是因为彤彤。”
她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冷冷地笑了笑：“其实，我那天跟您说的，只要说出口，基本都是事实。邵林确实和彤彤在大学期间就谈了恋爱，也确实因为公司管理严格而隐瞒了这件事情，他们俩都很谨慎，几乎没有人看出来。直到——彤彤带邵林入了圈。”
“我是不赞成邵林进娱乐圈的。”燕玟的话说得非常直白，“当初我跟彤彤这么讲，现在姓邵的大火了，我还是把这句话放在这。邵林这个人，硬件条件本身就差，除了那一张花言巧语的嘴，基本没什么优势。要不是当时彤彤事业正好，有不错的资源，他就算勉强进了公司，也是被埋没的命。当时的分手也不是他提的，他才不敢，是彤彤提的，原因是邵林瞒着她，偷偷地跟一个女导演搭上了线。”
段云扬微微怔了怔：“他出轨了？”
“是啊。”燕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不屑的神情，“我早就说了，他这个人心术不正，一门心思想着歪门邪道。本来，我想着，彤彤认清了形势，及时止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人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后来还能回来。”
段云扬思忖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随即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那场车祸跟他有关系？”
“那倒没有。”燕玟叹了口气，“车祸是真的意外，谁也没想到。只不过，他确实是在彤彤住院的时候回来的。起初，记者们几次三番地来医院蹲点，采访，他没敢来，后来渐渐地，来的记者也少了。等彤彤出院回到家，他就隔三岔五地深夜来看她，起初连门都进不去，后来......唉，彤彤还是心软，让他进门了，他就时常陪着彤彤聊聊天，也会下厨给她做好吃的。”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汲汲无名的新人，估计也没在那个女导演身上捞着什么资源，索性就跟她断了联系，一心一意地对彤彤示好。不停地跟她道歉，起先，我还劝过彤彤，她的态度也很坚定，绝不原谅。但是......”
“不怕锦上添花，就怕雪中送炭。”段云扬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段时间，是彤彤最难、也是最脆弱的一段时间。”燕玟的眼眶有一些红，“......其他也没什么重要的，就不说了。后来，他们就复合了。因为彤彤自己觉得，自己可能熬不出头了，所以就把手上仅有的一些资源介绍给了邵林，也是机缘巧合，姓邵的靠着一部《别离》，就这么爆了。”
“爆了也就爆了，我也就不指望他能好心地返回来帮彤彤一把了，毕竟明面上他避嫌还来不及。只不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本性难移，再次......发现的时候，彤彤差点崩溃。我也觉得愤怒，劝她断绝关系，再不往来，她答应了我。”
“是月初的那次吗？”段云扬问。
“月初？”燕玟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那是第三次了。”
段云扬：“......”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燕玟一提到邵林就恨得牙痒痒了，这操作，可真是绝了。
“准确地来说也不能算第三次吧。”燕玟闭眼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道，“大概是在......今年五月的时候，那段时间也是邵林最红的时期。彤彤偶然发现他还在和当年的那个女导演来往，当即就对他发了火。我原本以为这回他们俩会分得彻彻底底，结果没过多久，两人竟然又和好了。”
段云扬有些诧异：“这......就和好了？”
“您也不相信吧。”燕玟看了他一眼，“我也不信。我也不知彤彤用了什么法子，总之，邵林又一次表面上乖乖地回到了她身边。直到月初，他和那个女导演再次曝出绯闻。也就是在那几天之后，彤彤彻底地死了心。”
段云扬在纸上记了几笔，盯着时间线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燕玟：“你昨天打她，不是因为这个吧，另有隐情吗？”
提到这个，燕玟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半晌后，她低声道。
“她疯了。”
这话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段云扬记录的笔尖都顿了顿：“你的意思是？”
“我发现，她在整理这些年她和邵林所有的过往。”燕玟慢慢地道，“包括她和邵林瞒着公司恋爱，包括她给邵林介绍资源，甚至包括邵林和那个现在很出名的女导演的做的所有丑事，照片，证据，录音，她把这些整理成了一篇长文。”
“她想用这样几乎把自己职业生涯都毁了的方式，去毁了邵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