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汪五十四声

连小安泡没十分钟,就从温泉池跳了出来。

他先换衣服去小花园一个人晃荡了半小时,随后裹着满身冷风红脸去了前台,嘟嘟囔囔后,兜里遮遮掩掩揣着东西回到住宿房间。

在房间给自己前前后后仔细洗了个澡,出来时见天都擦黑了。

他往床上瞥了眼,脸有点红,心小鼓般乱跳,没敢再往那看,往凳子上坐去。

安灀发消息叫他吃晚饭,连小安故作被吵醒的?样子,说自己好困让她们吃。

安灀想他飞机坐那么久,被她绑过来也没休息,就没再打扰他。

放下手机,见简冬还是有点心不在焉,她琢磨着哪里出了问题,一边说:“小安说太困就不下来吃饭了,一会你回?去帮他带点吃的?吧。”

简冬正拿着勺子喝汤,闻言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好啊。”

吃完饭,安灀见对面情绪不高,以为她想着连小安,也不再强留她,只交代了几句较亲近的?话就起身先走了。

安灀离开后,简冬仍坐在原位,安静的?喝着那已经凉了的?汤。

落地窗外,花园亮起了灯,投在树叶上的?绿灯半映在她侧脸上,衬的那张脸凉意沉沉,清冷没有人气。

服务员过来时看到她,哽了下喉咙才说:“你好,您同桌的?女士交代说你们要点份吃的?打包带走,请问有什么具体需要?”

她说着,小心把菜单递过去。

女人转头看过去,目光在上面没什么感情的?停留了一秒,摇头,“谢谢,不需要了。”

服务员愣了下,很?快说着“好,那打扰”了,便飞也般撤走了。

旁边同伴的看她急匆匆过来,“你干什么?”

服务员拍打胸口,“吓死我了,窗边那位女士,脸色差的?吓死人啊……”

接下来,工作过程她总忍不住探看,见她又坐了大半小时后离开,松了口气,好在没发生什么事。

往房间手机走的?路上,简冬手机又叮了一声。

——姐姐,你吃完饭了吗?害羞jpg.

往上看,是安灀给他打完电话后,他给她发的消息。

——姐姐,我没有睡觉哦,我骗她的,我在你房间~飞吻飞吻jpg.

她房间,不吃饭在她房间干什么,明摆着她的暗示他懂了。

简冬在此之前,是决定今晚一定要摘了那颗草莓吃,不然永远挂在她眼前太诱人了,她也没那抵制力。

哪想得到,泡了个温泉,这红草莓变成了毒苹果。

可爱奶狗变成了渣技术疯狗,这落差,简冬脑壳又是一痛,脸色更差了。

脚尖下意识就转了方向,去了小花园。

一想到回到房间,等着她的不再是可人小狗,原本缱绻缠绵夜晚都变得磨人的?疼。

简冬揉揉眉心,生无可恋坐上一长木椅子。

简冬从决定旅游到踏上意大利土地,只用了两天时间。

两天前,李婉之和简阳荣再次跑到她面前控诉对方的出轨和不忠,这次闹到公司,比以往都严重,出轨照片扔的?办公室满天飞,部门上下眉飞色舞讨论,简冬在公司维持的?关于家庭的?唯一一点体面被毫不留情的?撕碎。

那两人闹得难看,到头来还让做女儿的评理?。

简冬直接让保安把两人哄了出去,当晚在酒吧,简冬的酒就没少灌着。

她不明白,她已经如此懂事能干,为什么那两个人就不能把那点龃龉,哪怕少一点的暴露在她面前呢。让她不至于对家庭彻底失望,她已经很少主动期盼亲情了,最后连那点对感情的?幻想都被撕得粉碎。

看看那两人,她哪里还能对感情有期待。

简冬又喝了一口酒,想她还能期待点什么,除了没日没夜的?挣钱,她的生活是不是就这样了。

看看简李两人,她可以那么麻木的将他们轰出去,内心甚至逐渐平静到泛不起波澜。

彻底失望,似乎连爱人的?能力都丧失了。

“冬子,你出去走走吧。”赵澜伊看她闷声不停喝酒,忍不住劝说。

看着她每天为了简氏耗命工作,还要处理?父母的?作妖,赵澜伊就忍不住心疼。

温青也劝说,“冬子,你是不是这一年都没休息过了。”

两人都让她歇歇,出去走走。

简冬:“去哪?”

她确实很?累,甚至不知道因?为什么累,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抽空,干什么都没有了精神。

“我来我来。”赵澜伊拿出自己卡罗牌甩到桌上,“让本大师给你算算。”

简冬无聊的?躺回皮座,这酒吧三天两头就有卡牌大师来给人算命,谁知道赵澜伊最近怎么跑偏也迷上了这个。

翌日,简冬坐在飞往罗马的飞机上,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信了赵澜伊的?牌,抽风的?抛下工作来旅游了。

简冬捏了捏酒后还有些疼的脑壳,想着赵澜伊夸张的?语气“去罗马!姐妹,你在那一定会碰到帅哥!旅途艳遇!不要太爽好吗!”

“都这么大了!性激素失调了都!你该去释放自己!”

“女人!外国男人的?那个!你知道有多棒吗!你去……诶诶诶……左毅然你捏我干什么,我又不夸张……唔……”

赵澜伊的?嘴被吻得堵住了。

简冬见怪不怪,想着赵澜伊后面还忽悠了什么,记不大清了。

反正酒精冲动之下,她将要降落罗马。

来的前几天,简冬压根没有精神,后面赵澜伊电话轰炸,问她“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碰到帅哥,有没有约上绝美一炮啊,外国人的?技术怎么样……”

一连串问题没头没尾砸过来,简冬只说了四个字,“还没出门。”

赵澜伊炸了,“废物,给我滚出去!”

最后,简冬潦草拽了个冲锋衣,也没收拾就出门了。

就这打扮,她能有艳遇,就信了赵澜伊的?邪了。

果?然,艳遇是不可能艳遇,她被打劫了。

枪指在腰间,还被使唤开车。

简冬只走心睨了一眼,晃眼的金发,长得似乎是不错。

不过,没可能,谁让他已经惹恼她了。

简冬将人丢在荒郊野外,扬长而去。

之后一段时间,简冬倒是把赵澜伊说的艳遇、释压忘到九霄云外,整个城市凡是口碑不错的?酒吧都被她去了一遍,男人没见几个,但她确信,意大利的好酒她喝的?七七八八了。

然后,就又碰到了那个金毛,喜欢痞笑,看她的眼神泛着趣味,就是个滑头,不知道惹了什么麻烦,死皮赖脸上了她的车。

简冬嫌弃地瞥了眼上了她车后兴味盎然左看右看的?男人。

风趣幽默、绅士浪漫的意大利男人?

为什么她只看到一个无赖。

然后她就跟这无赖耗了一个月,因?为他躲人,带着她受苦受难,其间种种?狼狈,简冬想起来就头疼,只记得他那张脸三天两头糊着各种?妆容。

她嘀咕着,就是长得再帅,估计也要被他折腾烂了。

回?国那天,她已经在意大利一个多月了。

虽然想过既然给自己放假了,就多玩一会,但也没想过会这么久。

这都要拜旁边的无赖所赐。

简冬转着方向盘,又白了眼旁边的人。

“简简,不要生气?了好吗,我求你,是我错了。”Enrico坐在副驾一个劲道歉。

简冬看了眼后车镜,见交通员的?身影逐渐消失,最后拐弯将车停在路边,然后照着后车镜狠狠擦嘴,“Enrico,你知道你现在有多丑吗?”

带着绿色假发,脸上糊了一层日本艺伎似的妆容,但是他的?惨白更像是在给死人化妆,可叹她刚才对着这张脸竟然也能配合得吻下去。

简冬虽然不知道Enrico什么身份,但追他的?人却是无孔不入。

这一月,各种?意外频出,刚才两人才从一个24小时便利店走出来,Enrico一边走一边哭唧唧抱怨,“简简,一个有魅力的?男人落魄的?时候,你不能只请他吃一个二欧元的?过夜面包,这样你们是没有可能的。”

“你说的有道理?。”简冬点点头,开门时说道:“下次见到有魅力的?落魄男人,我请他去米其林。”

Enrico睁大眼,关门的声音有点大,“简简,我就是!”

简冬认真看他,“放心,我眼睛不瞎,你现在连流浪汉都不如,哦,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相反,我可能是在瞧不起你。”

Enrico委屈抿嘴,“简简……”

虽然这一路见证了这女人的?毒嘴,可怜Enrico还是被他伤害。

简冬面无表情,“打住,Enrico,我不吃可爱这一套。”

更何况他的?脸现在一言难尽,在他脸上违和的?出现这种?表情,只会让她拳头发痒。

Enrico迅速收起了表情,耸耸肩说:“简简,你这女人真不可爱。”

简冬白他:“你是想滚下车了?”

她刚说完,见Enrico突然扑了过来,简冬躲不及,“你干……”

“嘛”字直接被他吞进了嘴里。

操!

狗男人,说话就说话,干嘛用嘴咬人。

简冬手刚掐上他腰,门窗被敲响,简冬立马就反应过来。

路上常有查车,有两次就是派来找Enrico的?,好在被他们躲过了。

明白过来他是不想露脸躲一躲,简冬手上掐的?更用力,唇上倒是配合的?同他吻起来,Enrico没忍住嘶了声,气?息声纠缠在唇齿间,倒是让两人吻得更深了。

两人抱在主驾,搂在一起吻了会,门外敲声渐不耐,简冬才松开手,Enrico也起开,头贴在她脖颈侧,背着窗外大口唤起。

她降下车窗,英语说了句:“Excuse?”

窗外是个穿交警制服的?胖男人,看到她愣了下,又在旁边绿头发上停留了一会,眼瞪大了些,用蹩脚的?英语跟她说几句,大意是这里不能停车,其间目光忍不住在两人之间游走,脸上还有些诧异。

似乎诧异亚裔怎么跟他了解的不太一样。

简冬说了句“知道了”就升上车窗,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先开车走了。

简冬:“你下次能不能判断好情况再行动?”

简冬嘴上被糊了一圈白|粉,“你用的什么化妆品?掉粉这么严重,麻烦下次换一个。”

Enrico说了个牌子,简冬白了他一眼,探手从车后拿来包丢给他,“黑色那个盒子,下次用它。”

Enrico拿出来,如获珍宝般捧进怀里,“简简,我再不说你不可爱了,你就是我的?小天使,我的?女神,我太喜欢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贴心,你是不是也心疼我这张美好的?脸,难怪你那么讨厌我的?妆……”

“闭嘴!”

Enrico絮叨起来,语气浮夸的?像圣母玛利亚,看这世界哪哪都美好极了。

虽然刚才只是虚惊一场,但是简冬照顾到这个男人,还是跳了条偏僻的路走。

自驾一个月,两人早不在罗马,北上到了帕尔马,现在正行驶在一条叫Autostrade的?路上。

两边是一望无边的绿色原野,风景极好,降下车窗,风柔软吹进来。

简冬打开音乐,田间音乐响在耳边,Enrico微眯着眼静听,手搭在车边。

两人像拉回?了七十年代,驾驶着蓝色小轿车,行走在山野间,偶有车辆迎面过来,笑着嘀嘀喇叭,偶尔有人笑喊着,“哥们,音乐不错。”

简冬意大利语不好,至少她听是这个意思。

Enrico却说不是,抱着臂老神在在说,“简简,他还说了句你女伴不错,他在羡慕我呢。简简,你温柔的?时候是很有魅力的?,漂亮女人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不要总是沉着脸。”

简冬白了他一眼,“我不是你女伴,我是你债主。”

Enrico眼滴溜溜转,顾左右而言谈,“这个歌好像听过了啊,我们换下一首……”

“还有,叫我简冬,不要叠字喊我。”简冬不知多少遍重复。

“什么是叠字?”Enrico还是这么说,“我认识简字,简单,是不是?我组词也很?棒,你要不要夸我是聪明男人?不过冬……冬天,这我也知道,我在骗你哈哈哈哈哈。”

他总是喜欢幽默,“不过冬天好冷,我不喜欢,还是简简更有趣一点。”

简冬沉默,“知道什么是冬吗?”

“嗯?”Enrico看她眼神有点冷,笑容僵了僵,“简简,你在伤心吗……”

简冬睨了他一眼,没什么感情的?接着说:“不是季节,是心情,寒冷绝望的?心情。”

一个女孩,需要继承的简家,出轨不会再有孩子又绝不会离婚的?父母。

这是太冰冷不过的?心情。

Enrico俯身抱住了她,“简简,你好伤心。”

她眼里第一次出现这么赤|裸的黯然。

Enrico安抚她,“我也有中文名字,你想不想听啊。”

Enrico很?少给人说他的?名字,因?为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的?名字也很?差劲的。”要安抚人,最有效之一就是比对方还惨。

结果?还未张口,简冬就说:“不用,我不想听。”

说着,她推开了他。

Enrico看她已经恢复,感慨:“简简,你好厉害。”

他家的狗被邻居的?狗闹出了小生命,他都能气三?天再伤心好一阵。

不过,Enrico很?尴尬,“为什么不想知道我名字啊!”

他控诉,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拒绝,要知道,多少人想结识他,都先被远远拦走了。

简冬扫了他一眼,“我叫你能答话就行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名字不就是个对应。”

不至于叫他一街人回头。

“哦。”Enrico明显被她忽悠,短暂失落又很快笑起来。

简冬抿了抿唇,眼神闪过黯然。

和一个男人纠缠一个多月就够了,她不会傻到好好介绍名字,交心,一步步深入……

虽然有Enrico缓和,但是因为简冬难得的?情绪外露,车里气?氛一直不高,音乐缓缓在耳边回?荡,风吹绿叶,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片刻,雨骤然落下。

Enrico意外,“下雨了?”

这边小镇很?少下雨的。

简冬摸了下手臂湿润,嗯了声,缓缓升起车顶。

很?快,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前路渐看不清,雨刷不停工作,车速不断降下来,有段小路泥泞,前进逐渐艰难。

简冬索性停了车。

车里低缓音乐流淌,车外雨声噼里啪啦拍打窗户,水雾蒙蒙,漫天云雾化成一道灰线,远处看天地一线,只有绿色轿车偏居一隅,一瞬间,似乎天地只有这方寸之地。

车里一下安静下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

Enrico有些没话找话,摸出简冬给他的?散粉,解开安全带往她那边偏了点,照着后车镜,嘟囔着:“我补补妆……”

滂沱大雨,湿润泥土,前后无人的荒郊,谁要追他,还补妆。

简冬不给面子的?笑语:“你出去转一圈,保准你亲妈来都不认。”

妆糊得更可能吓死荒郊野鬼。

Enrico看过来,朝她眨了眨眼。

简冬感到一丝危机,“你干嘛……”

她已经往后躲,Enrico却是直接扑过来,手穿过她胳膊按下车门,简冬刚松口自己躲开,下一秒就被人推了出去,接着大雨就劈头浇在身上。

“Enrico!”简冬愤怒又不可思议的瞪他。

Enrico跟着就从她这边窜了出来,拉着她往田野里跑,“不是你说要淋雨吗?来,跑起来!简简,你要给自己释放释放压力!”

“滚蛋,你自己玩吧。”

简冬面无表情回?车上,被人拦腰抱住,往田野深处走。

“Enrico!你放开我!”简冬分明打得过他,结果?这时候就只记得使用蛮力。

“滚蛋!你才要释压!你滚!滚开!”

简冬气急,狠厉推开他从他身上掉下来,人跌在泥土地上,气?得抓起一把泥土就往他身上丢。

Enrico脸直接被泥土砸中,一片白一片泥,惨的一批,人都被砸蒙了。

简冬也吓了一跳,只气狠狠仍瞪着他。

“简简,你毁我的?脸?”

Enrico崩溃的?喊了一声,下一秒就也抓了一把泥砸向她。

简冬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不绅士就罢了,竟然还这么报复回?来,她陪他东躲西藏,又换车又演戏的辛苦载他一个多月,他还敢这么对她?

简冬也气?够呛,Enrico却还挑衅挑眉。

下一秒,两人就扔着泥土双双砸向对方,从扔到糊,从追到按在地上抓着往衣服上擦,大雨滂沱,泥土遍布,衣衫浸透,Enrico抓着泥往她脸上擦,手碰撞间按在她胸|房上。

衣服早就湿透,那处薄的?好似一张纸。

温热,圆软烧得他指尖一烫。

Enrico低头看着简冬。

简冬眼睛深邃,紧紧看着他,水浇在她眼角,Enrico忍不住抬手去擦,下一秒简冬拽着他衣领就狠狠拉了下来,凶狠的?吻了上去。

Enrico抱住她的下颔,更用力吻了回?去,指尖温热跳动,心口跳动烧灼着两人。

冰天雨地,两人从泥土又抱又打又吻亲到车外,又从车外吻着摔进车里。

车座早被放倒。

Enrico在紧要关头喊了声操。

简冬也反应过来,她的车里可没备着套。

衣衫褪尽,Enrico低头看着简冬,呼吸混乱,“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摩托旅馆……”

简冬看着他,呼吸起起伏伏。

Enrico启唇笑,“如果?你想继续。”

他耸了耸肩,笑容中带着难得的?性感,很?有男人味道。

荒野无人,欲|望蒸腾。

雨越下越大,车开走时,泥地竟然蓄了一小小水沟,看远去的车身外,竟然还留着混乱指印,因?为压得太深,雨水尚未冲刷掉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印。

氤氲水雾,蓝色小轿车向远处亮在雾中的?红灯牌子开去。

“MotoHotel”在雨雾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