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一直的说谎,一?直的说谎,一?直的说谎。
喜欢吃的食物,大声说我最喜欢爸爸了,放下书本投入所谓孩童的游戏,假装自己很喜欢刚出生的弟弟。
统统,都是在说谎。
因为实话说出来别人是不喜欢的,而谎话说出口的瞬间可以看到父母脸上喜悦的神色。别人的情绪波动对我来说太明显了,人们喜欢谎言,这?瞒不过我。于是就这?样,一?直在一直说谎。
长大后才发现不妙之处,一?直说谎的人只能以谎言取悦别人,怎么有勇气袒露真实的自己?怎么能期待别人真?心实意喜欢上真?实的自己呢?
但是过往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上,没有勇气推翻过往的一?切,也没有勇气摧毁自己重塑一?个我。于是只好做出种种模样取悦别人开心,真?实的自己蜷缩在心底,抱着微不可察的期待,或许会有人发现自己,喜欢自己。
家人的期待、家族的荣誉、教条的管教,像一座监狱般将我禁锢,身边来来往往的尽是蠢不可耐、装模作样的小人,偶有一?两个离经叛道之辈,也会很快从我眼睛里消失。
我发现书上歌颂的美德在现实中完全找不到踪影,书中世?界和现实世?界是完全割裂的两个世?界,究竟是我所处的环境不对,还是人在书中也会说谎呢?
但我心中怀揣着期待,在乡下封建闭塞的环境,怎会比得上大城市开放包容的环境?人所受教育越高,想必素质也就越高吧。
但学校令我有些失望,尽管表现形式有所不同,环境带给人的谈吐思想不同,但所有人依旧如出一辙的蠢笨。
只要打个照面,谈上几句话,我就能轻松判断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追求,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有着什么样的特性和天赋,所有人的心灵在我面前袒露无遗。
而所有人的心灵都大同小异,哪有书上说的什么高尚卑劣之分,顶多是底线、所重有所不同。
但又或许是因为真金要靠火炼,没有经过极端的环境,如何淬炼出人性中本性的慧光?
但我也仅是想想而已,这?些事情并不重要,我完全没放在心里去。
来到外地读书的我迅速开始了堕落,毫无意义,毫无追求,我看其他同学包括老师都是傻瓜,其他人看荒废学业不务正业的我也是彻彻底底的傻瓜。
就这样,我偏离了社会公认的正途,被人惋叹家族中出了一?位丢脸的存在,父亲的严厉批评和母亲的悲伤叹息,都阻止不了我像烂泥一样摊在地上。
堕落给了我奇异的快感,什么都不追求,什么都不在意,浑浑噩噩,没有喜恶,尤其是背离家里从小到大的教导,家人纷纷掩面而去,实在是莫大的喜悦。
只是不巧,没过多久就一不小心玩脱了。我在学校里又惹出了些事端,恰逢父亲正为选举的事大发脾气,于是一怒之下就把我逐出家族,以免带累家族声誉。
被家族放弃给我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我固然对家族的一?些行为感到反感,却从未想到过背离家人。然而在家人看来,似乎只有合格的才配称之为他们的家人,而非通过血缘关系。
从出生起就一?直维持的联系遭到了割裂,最亲近最重要的家人背弃了我,我所处的位置被注销了,社会上彻底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无法谋生的我凭着最后一点心气离开了家乡,没有选择如猴子一?般被人看戏。一?路上的我沉浸在绝望心情中,天生的血缘关系,基因极为相似的那一群人,就这样轻易地抛弃我,好像那同源的血脉,十几年的相处是假的一?般。
十几岁的少年生存很难,但我凭借天生的聪明头脑和天生的俊秀容貌,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舒适的生活。尤其是女人,我大概天生就讨女人喜欢,她们被我散发的气息吸引,用怜爱的眼神看我,愿意用自己的所有供养我。
但是我在心底嘲笑她们自以为是的奉献,她们是凭借什么擅自得出可以信任我的结论的?浅薄的头脑和心灵让我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轻而易举就能到手的情感也显得十分痴愚。
这?个世界真?是令人厌倦啊,丑恶无处不在,满目望去,尽是泥泞。但是更可怕的是对这?丑恶视而不见?坦然处之的人类。人人都像苍蝇一?样,窥见别人一?丝破绽就要乱哄哄的上前叮咬,强的欺压弱的,弱者欺压更弱者,人人都在压榨别人,仿佛不剥夺其他人的东西就无法生存。
借着集体的名誉,人类可以干出十恶不赦的事情而毫无反悔之意,人杀人是错的,一?群人杀一?群人就是对的;人欺人是错的,一?群人永远的压榨另一群人就是对的。
我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其他人都疯了,道德只是擦脚布,只在需要的时候才被拿出来粉饰矛盾。所有人都习惯了人类丑恶的本性和行为,轻而易举的接受人类社会的不公和丑恶,对小恶大惊小怪,对大恶视若平常,让我一?个人无所适从。
所以错的是我啊,为什么和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我。
人类排斥异类。通过几十万年的摸索,人类完备了社会这?一?人类组织的终极形态,社会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终极武器,是智人战胜自己的同类、灭绝自己的同类的最大秘诀。
一?个人不承认社会,就要被社会抛弃。
是的,我现在就是被社会抛弃的人,一?条丧家之犬,惶惶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没有能够接纳我的地方。
境遇的异质化带来心理的异质化,也或许是反过来,异类的我不自觉的被排斥。
自杀是个逃离痛苦人世?的好办法,但我心中大概仍对这令人厌恶的人世有所眷恋。
我想要得到幸福啊,我想要被人爱啊,我想要得到一些温暖的、美好的东西啊。但是目光所及,美丑混淆,虚伪就像汤上的苍蝇,一?看就倒胃口。
横滨是全国最特别的城市,我怀着最后一点期望,期望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事实证明还是很无聊,尤其是擂钵街,贫穷不能开出美丽的花,只能结出丑恶的果子,我去了一?圈就不愿意再去。哪怕是我,也是有着人类的共情的,看着同类活的如狗一?样并不好受。
在不记得准确日期的某一?天,我又一?次投河被人救了。
明明死亡应该是很简单很轻易地一件事,人类的破绽那么多,遇水会被淹死,遇火会被烧死,每天吃饭睡觉不能少,连运动过度都可能导致猝死。
但我总是没有死。
固然我没有采取那些万无一?失的死亡方法,例如喝百草枯、割大动脉、朝脑袋开枪、从高处跳下等,但一?般人入水也很难得救吧。
我只好把这?归咎于命运,不然还要怎么说,我强烈的求生欲创造了奇迹?这?简直是对我自杀举动的恶意嘲讽。
不管怎么说,我得救了,救我的是一个浑身上下写?满坏人的医生。是的,这?个人是坏人,毋庸置疑,他眼中的野心和恶欲都快装不下了。但没接触过这?类人的我毫无疑问的被吸引了。
小孩子一?定是喜欢玩火的,直到被火烧了才知道痛。
他很轻易地就引诱我走向黑暗,说什么探索人性在生死关头的体现,对于这?样新奇有趣的玩具,我简直毫无抵抗之力。
就这样,我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在见证森先生弑杀首领,又充当他继承组织首领的遗嘱证人后。
从此,港口黑手党就成为了我的游乐场,在正常人看来血腥暴力的横滨黑暗面是任我肆无忌惮摆布玩弄的对象。这?太简单了,因为我有天赋,在我的眼中,人是有漏洞的,组织也是。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我需要为港口黑手党创造超乎想象的利益。
森先生逐渐成为我比较重要的人,他纵容我,教导我,港口黑手党庞大的资源任我调动,宽容对待我试探他底线的做法,连他本人的行踪在我眼中都是透明的。
当然,这?样肆无忌惮的我后来吃到了教训,毕竟当时的我还是小孩子,怎么斗得过残酷无情又老谋深算的大人呢?
之后的事暂且不提,在黑手党内步步高升的我也是有烦恼的,那就是漆黑的小矮子——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简直是作为我的敌人而出生的,他处处和我相反,愚蠢的大脑还有极高的武力值,第一次见面就把我揍了一?顿,天知道我最怕痛了。偏偏他有着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幸福的可能。
在我看来,他简直是最有可能得到幸福的那类人了,不过分聪明的头脑,对社会规则的尊重,对情感坦诚的需求,乐于付出又敢于付出,从不回头往后看。更过分的是,他还很乐观。
简直岂有此理,一?只蛞蝓竟比我还健全,我顺手设了个陷阱让他被身后的小羊背叛,还和他打赌骗他做我的狗,可惜他输了不认账。
这?个人会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我带他去见森先生,森先生果然轻易折服他了。呵,森先生最擅长坑蒙拐骗嘛。
在港口黑手党的日子虽然惊险刺激,但我还是有些厌烦了,不为主流社会接受的阴暗面依然是千篇一?律。若非黑手党内认识了两个好朋友,还有森先生一?直在隐隐的羁绊住我,我可能已经一走了之了。
但还是有些烦恼,怎么摆脱森先生对我的控制,重归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我去了擂钵街,这?里是港口黑手党势力范围外,因为无利可图。这?里刚好可以摆脱那群无能的属下,让我松口气。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少年。
人们都说美丽是不限于皮囊的,我今天才认同。
那个少年如此美丽,尽管他衣着褴褛、瘦骨嶙峋,我没太看清他长什么样,只被他眼里深埋着的熊熊燃烧的爱意而吸引。
他对生活狂热的追求被掩埋在麻木的眼神下,可我一?眼就能看穿他的非同寻常,他热烈的灵魂令我目眩神迷。我心跳如鼓,不知所措,手脚都不能动弹,等我清醒过来后,他已经不见?了。
然后我就立刻去找森先生,同意了他升任我为干部的提议。
之前我顾及着成为干部后就不好跑路了,可现在我发现只有成为干部,才能有直属部下,才能保证他只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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