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噗嗤噗嗤

原野一脸暴躁但又闷声不响,拽着宋京舟的手腕往前走,径直走到贩卖机前站着排队。

他们前面还有两名男生,也是刚打完球过来买水,不过还在纠结到底喝什么,忽地觉得背后一凉,颤颤巍巍转过身,看到头顶都要冒出火苗的原野。

两人战战兢兢地退向两边,“你们先、你们先。”

宋京舟也一言不发,对那两人投去歉意的目光,默默站在原野身后。

原野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取出四瓶百世可乐,手一时拿不下就抱在怀里,瓶身外的水珠将短袖打湿一些。

宋京舟身上要帮他拿两瓶,他一个转身背对宋京舟,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能拿得住。”

宋京舟与他离得很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那你就没有手可以牵我了。”

原野猛地瞪大眼,眉间都展开,下意识地转向宋京舟那边,与他略带笑意的眼神对视一秒又匆匆离开,倔强地一手拿两瓶可乐往回走。

“跟住了,别走丢了。”

“好。”宋京舟笑笑,视线落在原野蝴蝶骨那一块,被汗微微浸湿有些粘,勾勒出线条,起伏绵延。

他想应该也给自己买瓶水的,喉咙发干,有些口渴。

原野领着宋京舟又回了篮球场,给那四人一人一瓶可乐。

“不好意思,我和宋京舟待会有事就不打了,如果下课之前我们还没回来麻烦魏子越你帮忙跟老师说一声。”

魏子越脱口而出:“你们有啥事啊?去找你丢的那八百万吗?”

原野:“什么玩意儿?”

魏子越讪笑,挥挥手,说:“没事没事,你们放心去吧,一切有我!”

宋京舟原本以为原野会带自己去医务室,没想到却是去了他宿舍。

原野边开门边说:“我们宿舍是混寝,另外两个谈对象之后搬出去了,现在只有我和乐在立住。乐在立这个时间段一般都在去吃饭的路上。”

宋京舟说:“他在也没事。”

“不行,他太吵了,见着你准得逮着你问东问西,我听着烦。”

宋京舟没说什么。

门开了,宋京舟跟着进去。

两个人住四人寝显得宿舍空落落的,不过还挺干净整洁。

原野指着靠门右边外面那张桌子说:“那是我的位,桌上有零食,你随便吃。”

宋京舟听话地坐过去,细细打量原野的书桌。

桌上除了书什么都有,零食架、手表、数据线、蓝牙耳机等等,东西很多,不过收拾得挺干净的。

靠书架右侧有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许多糖果,全都是粉色包装水蜜桃味的。

宋京舟想到了那杯蜜桃乌龙,心情大好,打开罐子取了一枚,剥开糖纸含在嘴里。

果然很甜。

原野正在对面书桌下面的柜子里翻找,找了会从里面拿出个塑料乳白色盒子。

他拎过来放到桌上,随意扯了张椅子坐在宋京舟身边,打开那只乳白色的盒子。

里面的东西不多,大都是一些创口贴、酒精、医用棉以及跌打损伤的药。

医药箱里常见的感冒发烧药倒是一颗没有。

“手伸过来吧。”原野取出医用棉和碘伏。

宋京舟乖顺地伸出左手,右手食指和中指抵在纽扣下方,拇指按住纽扣往下压,轻松地单手解开了袖扣。

原野内心“啧”了一声,暗骂自己老色.批,这种时候还能觉得宋京舟灵活且修长的手指解扣时非常色气,甚至还幻想了一把那只手解上衣扣子时的景象。

他不动声色地猛掐自己一把,不能再往下想了,要当着对方面硬了他就真直接社死了。

当宋京舟挽起袖子露出青红紫一大片的伤痕时原野也瞬间醒了,啥欲望都没了,就火大,十分火大。

从看到伤口到宿舍他好几次差点没憋住怒火,手心都要被指甲戳破。

原野上药的动作很轻柔,像在嫩豆腐上绣花,谨慎心细。

宋京舟忽地开口问:“你不问我是怎么弄的吗?”

原野换了只棉签,说:“你要是想说还至于把伤口遮起来吗?”

宋京舟轻笑,似开玩笑般地问:“我如果说是打架打的你会信吗?”

原野抬眸看他一眼,环住他手腕,将棉签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拇指与其他四指捏住宋京舟衣角,将袖子撸到大臂中间,但伤痕依旧没有消失。

他瞳孔微缩震颤,故作轻松地说:“你这长胳膊长腿的不顶用啊,给人揍成这样?下次再打架叫上我呗,我给你凑个数。”

宋京舟看着原野指间的棉签,不答反问:“你经常抽烟?”

原野确实抽烟,从高中就开始了,不过瘾不大,一个月也就那么一包,学乖之后再也没抽过了。

“你看我这么乖巧一学生,期末还从不挂科,能像是经常抽烟的坏学生吗?”

宋京舟认真思考一番,末了笑着说:“不像。”

不像坏学生。

原野给宋京舟两只胳膊能上到药的地方都上好了,说:“等碘伏干了再把袖子放下来,待会给你上面的伤痕涂药。”

他说这话是都不敢怎么看宋京舟,一想到待会要扒……不是,要脱宋京舟衣服就止不住兴奋。

落地窗外阳光很好,洒在原野头上与身上,整个人都毛茸茸的,看起来手感很好。

“其实…我背上也有伤。”宋京舟说着就开始解衬衫扣子,“打架嘛,背难免会受伤。”

原野装作整理医药箱,声音中有细微的抖动,“合着你还挺光荣?”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原野的眼角瞄到一块白,是白衬衫的袖子,袖口还是沾到了一点碘伏,微微发黄。

从外投进来一束光,细小的灰尘在飞舞,空气中冷杉的味道跑得飞快,在原野鼻间疯狂跑圈。

“麻烦学长了。”宋京舟的声音很好听,如本人一般温煦。

但眼下这情景只让原野觉得烫得吓人。

一抬头最先看见的是凸起锁骨上的那粒痣,在白腻的皮肤中宛若夏日冰沙上的一粒红豆。

原野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动,强制双眼越过他胸前的景色,直接跃到左胳膊,拿处理好的棉签往上涂碘伏。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台蒸汽机,头顶上有个盖,那个盖被气顶得忽上忽下,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而机身早已烫得要爆炸。

“学长,你冷吗?手一直在抖。”

原野“哈哈”尬笑一声,“不冷不冷,刚刚打球太用力了这会肌肉有些酸。”

“今晚记得洗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肌肉。”

原野忙点头,顺着台阶就下。

不过说到肌肉,他这才发现宋京舟虽然看着挺瘦,但肌肉居然比他还结实,棉签覆上去能感到十足的韧劲。

“你这肌肉在哪家健身房练的?明儿我也去办张卡。”原野是为找话题也是真想知道。

也不知道是他体质问题还是什么原因,他肌肉总是练不满意,就那薄薄一层。

“在家练的。”

原野讶然,不敢相信,“在家练得这么好?你买了哪个老师的课程吗?”

“没有,”宋京舟敛眸,继续说,“我爸教的。”

“你爸是健身教练吗?”

“不是。”宋京舟的声音愈加低沉,语气也冷下许多。

宋京舟侧坐着,一半脸在橘黄色暖阳中,一半陷入阴影。像是一大片海洋,海底下神秘诡谲,海面上波光粼粼。

原野侧眸,原本就窄的眉眼距离又近了一分,他扔掉碘伏已经涂尽的棉签。

“你转过去,我给你涂背。”

宋京舟起身,背对着原野跨坐在椅子上,将整个脊背露出,他手撑在椅背上,脊背微微拱起,极具冲击力。

要换平时,原野现在保准鸡儿梆硬,但现在的他除了心疼与生气不知还该有什么情绪。

背上的伤比手臂上重得多,一大片一大片得蔓延整个背,都要看不出原本肌肤的颜色。紫色盖住深红,深红底下还有青色,跟颜料盘被打翻了似的。

但下手那人又很懂,所有的伤痕都避开了脊椎骨,冷白色的一条从脖颈往下延长至尾椎骨,倒显得那些伤口更加可怖。

原野下意识地伸手去碰,在空气中暴露这么久,皮肤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比他指腹要凉一些,但他却能感受到这些伤痕刚布上去时火辣辣的触感。

“都这样了你还上体育课,你铁做的么?”原野越想越气,抬头没好气地说。

“被人揍成这样哪有脸请假?”宋京舟却是玩笑般地回他。

原野气地对他呲牙,当然宋京舟看不见。

原野伸手又拿了一袋新的医用棉,把碘伏握在左手里,边涂边问:“上周还没有的,周末弄到的?怎么不去医院?”

“去医院太麻烦了。”

“平常咋没见你这么懒。”原野又狠狠瞪他一眼后脑勺,收回视线时余光忽地瞄到他耳骨上有好几个小小的凸起。

那是耳洞愈合之后会留下的痕迹,左边耳骨上也有好几个,打的不规律,全挑在骨头上打。

“哇,你是真不怕疼啊,耳骨上打那么多洞。”

之前乐在立说有耳洞威风霸气,原野就尝试过在耳骨上打两个,结果刚打一个就疼得不行,第二个说什么都不肯打了。

之后他疼地嚎了三个晚上,然后任其愈合,对耳洞再也没想法了。

宋京舟这左三个右四个,原野光想想都觉得疼得窒息。

宋京舟伸手摸了摸耳朵,“还好,扎的时候不怎么疼。”

“牛!”原野由衷地佩服他,“不过看你这愈合的痕迹,打了得有好几年了吧?”

“嗯,高一的时候打的。”

原野笑,“没想到你也有叛逆期啊。”

兀地,传来一阵开门声,伴随着乐在立那不着调的歌声。

“………卧槽!对不起!打扰了!”

“嗙——”乐在立又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