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瑶站在谭苏琦的小院子前，房门紧闭，他上完今天的课程，想来问问谭苏琦关于昨天田琪的事情，顺便说说情，谁知道她又跑出去了。
他去管院长那里看了看，管院长今天也没有见到谭苏琦，代瑶略微放下心，她也不是在父亲这里喝茶，父亲还是不知道田琪偷跑出去的事情。门房说谭苏琦出门去了，可能去了城里。
代瑶心里疑惑，谭苏琦之前是最不爱出门的，待在屋里能蹲好多天，除了琴心去给她送饭的时候开个门，跟别人照面都不打。这两天怎么天天往外跑，但一想她不日就要离开书院，就猜测她可能是频繁外出为了生计谋别的出路。
谭苏琦正坐在马车上打着哈欠，她昨天熬夜顺大纲顺到后半夜，早起来的时候居然有宁风书铺的人来送段雨茗整理好的故事线，段雨茗把昨天他们讨论过的大致的故事情节誊写出来，差人送给谭苏琦做备忘。
谭苏琦觉得段雨茗对这本书市上新奇的志怪话本果然上心，本来想让来人捎口信，两天以后去宁风送样章，但看着故事概略的时候，突然发现其中一处跟昨天商定的内容不一样，是关于在故事发展当中出现的道长，这道长最后是自动放狐精一马，还是被迫放过狐精，他们昨天争论不下，就此搁置了，谭苏琦觉得是道长被迫放过狐精，这样可以凸显狐精的法力高超，而段雨茗则觉得，可以写成是道长自动放过狐精，因由是被狐精和女主角的爱情所感动，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也没有得到一致的结论。
这送来的故事线上，分明写的是按照段雨茗的想法来的，但这样会跟之后的一些情节相违背，谭苏琦觉得自己不能简单忽略段雨茗的意见，万一都写完了，把样稿送过去，段雨茗在付印之前让她大修怎么办？那岂不是很多地方都要重写。
谭苏琦叫住了要离开的宁风书铺的信使，“大姐，你是赶车来的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厚着脸皮坐上了马车，“我还想去一趟城里，有事跟段公子商议。”
这里没有电话微信，若是城里城外一来一回的捎口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大纲确定下来，还不如再进城去找他一趟，把大致的走向和基调确定好，也省得来回的修改扯皮。
她在马车上边打哈欠，边想着怎么能够说服段雨茗采用自己的版本，又或者，段雨茗可以找出足够的理由，让她照着他的意见修改。不管是谁的想法占据主导，今天最好要把大纲跟一些细节定下来，这样就可以写稿子避免大修，争取在离开闻玉书院之前，能够再获得一笔稿酬。她甚至想，能不能以后跟段雨茗谈谈，若是她的书卖的好了，能根据销量再得一些分成。
段雨茗今天没到书铺里，竹林知道段雨茗很是看中谭苏琦写的书，这些日子店里和书局出货最畅销的就是她刚写完的这本。竹林请谭苏琦坐下喝茶，然后让人去段家通传。
段雨茗得了讯息，本来都已经起身出门，临到门口顿了顿脚，暗自思索了一会儿。
小厮问道，“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段雨茗回头看了看翠芝，“上次你说，可是要回娘家？”
翠芝答道，“回大公子的话，都准备妥帖了。”
段雨茗点点头，“那你回家去一趟。”
他对小厮说道，“既然谭小姐在店里，就让她坐着歇会儿，喝喝茶，然后送她回书院，你回去跟竹林说一声，竹林自然知道怎么做，我去城外上香了。”
那通信的小厮疑惑，大公子这是什么打算，也不敢多问些什么，只是退下去依照吩咐行事。
竹林得了消息，又晾了谭苏琦在茶室坐着半天，跟谭苏琦说道，“方才刚又小厮过来传信，谭小姐今天来的不巧，大公子出城去上香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谭苏琦听了，也没有半分急躁，原本就是她趁着有顺风的马车，搭了书铺的车进城，并没有跟段雨茗约好时间，扑了个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段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她算了算时间，去城外上香，若是早晨出城，下午也能回来，她要不要再等等？走空的一趟有些不甘心，但是错误确实是在她，没有跟段雨茗提前约好时间。在禹朝好像是流行拜帖，跟别人约时间要提前写个帖子，那下次她要不要准备一份？
“那小的便不知了，”竹林答道，“大公子有时候会当天回来，下午晚些时候进城的时候还会顺路来店里看看，有的时候则会在城外住上一两天礼佛，然后再回来，做事凭心情，也没有什么准信儿，我也说不准他今天是不是回来，谭小姐，真是抱歉，让你白跑了这一趟。”
“这没什么，我临时起意来叨扰段公子，想着昨天商议的话本大纲有的地方有一些分歧，今天过来讨论一下，这样我就改个时间再来，打扰了。”
“那也好，等大公子回来我跟他通禀，若是近日里谭小姐还来的话，大公子估计会在铺子里候着。”
谭苏琦要离开店里的时候，头疼回去的路程，若是雇个马车又是一笔路费，竹林叫住她，“那我差人送谭先生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
“无妨，应该的。”
两人客套了一下，谭苏琦就坐上了店里的马车。书局专门有辆车平日负责运送书籍跟书局和书铺之间的通讯，谭苏琦坐的便是这一辆。
她昨天晚上熬夜了半天，今天又在马车上颠簸来回，一放松下来就有些犯困，赶车的丁大姐是个爽快人，见她快睁不开眼的样子，笑道，“谭小姐可以靠在车厢里睡一会儿，等到了书院，我叫你起来。”
谭苏琦也没有多客气什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马车在回程行进，匀速单调的颠簸像是催眠符一样，她渐渐进入了梦乡，从城里到闻玉书院要一个多时辰，谭苏琦觉得这都够自己做个完整的梦。或许是最近思虑最多的就是被赶出书院衣食无着的生活，她梦里也看到自己背了铺盖卷儿在往城里走去，没有马车更没有车把式，只她自己一个人，背了薄薄的被褥，几件衣服，钱袋里只剩下几个铜板，连进城马车的车费也付不起，只好腿着，用脚丈量从郊外书院到城里的路。
她在不停地往前走，路面上起起伏伏，她逐渐发现，这路面自己会动。
即使她停住脚步，路面仍像是平地扶梯一样，托着她往前走。
她乐得省了功夫，收了脚站在路上，等着这路面自动把她运送到城里。
突然，路面的运动戛然而止。
谭苏琦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知是被停住的马车晃醒，还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怎么了？”谭苏琦从睡梦中惊醒，探出头去问。
丁大姐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到跟马车险些撞在一起的另一辆马车，上面的两人形容狼狈，“大公子？”
段雨茗不复往日的平静，慌乱地喊道，“快掉头，快掉头！”
赶车的车把式也催着丁大姐掉头。
不等谭苏琦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就看到段雨茗坐的那辆车后面又跟着疾驰来几个人。
这条路并不宽敞，两辆车掺和在一起，丁大姐掉不过头。给段雨茗驾车的车把式喊道，“丁姐，你把车别到一边儿去，你们俩快上我们的车，后面有山贼追着，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谭苏琦瞬间完全清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山贼？”
“别废话了，快上来。”车把式喊道。
丁大姐看着后面追来越赶越近的几个人，样子凶神恶煞，心一横，把马车别过去，跟段雨茗的马车错身后，把马车挡在路中间形成一道屏障，然后弃车跟谭苏琦利索地爬上了段雨茗所做的马车。
车把式一抖缰绳，马车朝前冲了过去。
谭苏琦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山……山贼？”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禹朝的郊外还有这个工种。
驾车的车把式三言两语解释完方才凶险的情况，段雨茗带了她两个人去城外烧香，回来的路上，在僻静处，有一个可疑的人一直跟了他们的马车一段，车把式警觉，把路绕了绕，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好像是那人的同伙，见了他们马车，就直冲着往他们的方向过来。两人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加速，谁知后面的人穷追不舍，越发印证了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
她担心地问道，“能不能，把车赶的再快一些……”
她总觉得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飞驰的马车颠得她快要把吃过的早饭吐出来。为了能在车厢里坐稳，她牢牢扣住车厢的窗框，这样才不至于在遇到大的颠簸时，撞到车厢壁上撞的生疼。
段雨茗密切观察着车后的情形，“她们好像不追了。”
丁大姐往后看了看，松口气，“她们不追了，之前听说这段郊外僻静的路途有些不太平，官府还派人抓了几个人，这附近的山贼很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何，现今又出现了，好生吓人。”
“确定后面没人了吗？”谭苏琦犹不能松口气。
段雨茗还没点完头，车把式就急急刹停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