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
大殿雄伟广阔,画栋雕梁,金玉灯火交相辉映,莲灯约绰,刀面映照细火。
主殿之上,没有王位,只有一方巨大玉棺。
断水纤薄刀身没入玉棺,唐梨眠暴力转动刀柄,硬生生将棺盖掀翻,这玉棺上面铭了咒语,轻易不能打开,不知道得多大的力才能像这样直接掀翻。
抚辰咽了咽口水,唐姑娘面上也不是这么暴力的人啊……
棺内空空如也,连副衣衫都没有。
唐梨眠用断水点着玉棺,“只要躺入棺中,盖上棺盖,就能启动棺内阵法,传送到真正埋葬戈乌素的剑冢。”
这座华美的大殿不过是戈乌素用来迷惑人的表象,这有通过这棺中阵法才能找到最后的剑冢。
唐梨眠抱起吨吨,纵身跃入棺中,“玑衡道长,能麻烦您帮我盖一下棺盖吗?”
抚辰:……
“桃醒姑娘,要不咱们还是等等情情吧?”
唐梨眠摇摇头,“没这个必要,反正再次传送后,我们还是会分开。”
抚辰:不,不是因为这个。
季观情为了你炸了宫殿,可是你却甩了他跑走,他会发疯的,你知不知道!
可唐梨眠依旧坚持,不知道为什么她冥冥中有种感觉,一定要先季观情去往剑冢,否则……
抚辰拗不过唐梨眠,只能磨磨蹭蹭,挥着拂尘操控棺盖。
“好了。”唐梨眠平躺在棺材内,催促着抚辰。
“等等!”就在这时,季观情终于匆匆赶到,男人一把拉开挡在玉棺边的抚辰,跨进棺内,低头看向唐梨眠,“桃醒姑娘,咱们一起啊。”
唐梨眠僵硬着挪动身体,腾出个位置。
季观情笑容愈发柔和,动作利索地一躺,“多谢。”
“玑衡,盖棺。”季观情毫不客气地指示着抚辰。
抚辰回过神,“哦哦,那我盖棺了。”说着,挥动拂尘,两块断开的棺盖浮起。
先是脚部的棺盖落下,阴影从棺内二人的脚向头部浮现,最后停在脸颊。
季观情侧头看向唐梨眠,女孩侧脸轮廓起伏,虽然是伪装后的模样,不过也能看出一二分的相似,“桃醒姑娘,方才怎么不等等我呀。”
轰隆一声,另外半块棺盖合起,棺内彻底没有光亮,唯独吨吨两双鎏金猫瞳熠熠生辉。
唐梨眠紧张地黑猫的脊背,“也没这个必要。”
断水横在二人之间,金色灵光自底部亮起。
季观情沉默着,没关系,眠眠不等他,他可以自己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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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乌素是个疯子,这一点,唐梨眠在阅读吨吨给她的资料时就深刻的体会到了。
一个嚣张无畏的疯子做出什么事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疯子不需要逻辑,只需要遵从心血来潮的兴趣愉悦。
但当唐梨眠知道这位疯子在自己陵墓下埋了什么后,还是难以抑制地生出彻骨之寒。
旷野无际,枯黄野草深至膝处,极目望去散落期间是一柄柄插在地上形态各异的长剑,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剑柄指向最中心的方向。
金橙色球形发光物散出的光芒洒落整片天地,嘹亮鸣啼自远方传来。
戈乌素是个疯子,但他的师父是比他还疯的疯子。
五百年前,戈乌素为了能在净海之底修筑陵墓,死了三万七千名修墓人,而在此之前,有一个人不声不响,仅凭一人之力,于净海最深处建起剑冢,囚住金乌太阳!
唐梨眠轻抚胸口,掌下心脏缓慢而稳定地跃动,一下一下,逐渐与断水的颤动同步,“你很快乐,因为这是你主人的墓地,对吗?”
仙灵陨落之地,太阳沉默之海。
胡族的神话是真的,净海之下,埋葬着神明太阳!
现在也埋葬着传说中的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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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眠再次与季观情分开。
剑冢内不能动用灵力,唐梨眠只能徒步走去金乌。
整片旷野荒凉寂寞,时间凝固静止,天地间只有金乌啼鸣,这里的一切都停在神明死亡的那一瞬间,枯草,神剑,鸣声……诅咒蔓延笼罩,时间被截取下一段反复嚼味,自一声脆鸣开始,自一声脆鸣结束。
越靠近,唐梨眠就越能感受到兴奋,汹涌情感澎湃起伏,过分泛滥的快乐让她心口发疼,这些都是断水的情绪。
吨吨卷起尾巴,缠上女孩手腕,唐梨眠的状态不对。
唐梨眠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是的,不断向前走。
吨吨跳下来,挡在唐梨眠前面,不断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唐梨眠却没有半点反应。
突然,她停下脚步,吨吨心中一喜,却见女孩直直倒下。
有人从背后将她接住,吨吨毛发炸开,“季观情!怎么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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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眠走着走着,就突然走进了一片黑暗,她听到吨吨的喊叫声,但是却没办法回应,她在黑暗里走来走去,终于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点亮光。
她朝着亮光走去,离得越近那光就越刺眼,知道她眼睛都睁不开时,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姐……小姐!老爷来了!”突然出现的声音小心又焦急地唤着唐梨眠,女孩刷一下睁开眼,明媚桃花映入眼瞳,一旁的侍女满脸惶恐。
“小……小晴?”
唐梨眠眨眨眼,看向身后,教导她的嬷嬷正一脸严肃的盯着她,而她手上正抱着只大白鹅。
这是——怎么回事?唐梨眠迷糊了,刚才她明明在,在,诶,刚才她在干什么来着?
唐父阴恻恻,“眠眠,你抱着爹的鹅是打算干什么呢?”
“当然是吃咯。”简直不过脑子就说出口。
唐梨眠:……
“带小姐回去好好反思反思!”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梨眠可算体会到什么叫水深火热人间炼狱。
她不就是一气之下抱走了她爹的大白吗?又不是真的要吃,就是过个嘴瘾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
竟然给自己禁足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啊!
不过禁足也无所谓,她也有办法打发时间。
唐梨眠的院子里有一株百年老梨树,还有一株和她同岁的小梨树,老梨树虽然还在开花却不会结果了,小梨树每年都会结一树个大汁甜的梨子。
去年唐梨眠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个梨花酿的方子,可惜已经过了花期,今年老早就准备好酒具,打算一展身手。
小梨树要结果,唐梨眠就专对老梨树下手,刚开没多久,一树白雪被薅了个干净,挑挑拣拣后只剩半袋花瓣,风干后全泡进备好的酒里。
唐梨眠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抖着破旧的秘方书,忙活大半天她早就没力气了,可这方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封好的酒要立刻埋下地,过个七年才能挖出来。
她纠结着要不要找人来帮忙,又怕被嬷嬷知道了觉得自己没好好反省,给自己加课业,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
“想什么呢?不收要埋酒吗,怎么不挖坑啊?”清越男声自头顶传来,唐梨眠抬头,一枚圆润青梅正中脑门,“一时不察,失手了,见谅见谅呀!”
唐梨眠拾起梅子在手上颠了颠,分量不小啊,难怪那么疼,“易疏桐?你从哪来的梅子?”
易疏桐懒洋洋地将手上包袱丢给唐梨眠:“岭南的,尝尝酸不酸。”
唐梨眠接了个踉跄,反手把刚才的梅子扔了回去,男人闪开梅子,翻身跃下高墙。
“小姑娘家家报复心还挺重的啊。”
唐梨眠哼哼:“你就好的到哪去?这梅子都是青的,怎么吃?”
“你怎么不早说!唔,好酸!”他一皱鼻子,面色难看地吐出梅子,整个五官都被酸到扭曲了。
唐梨眠把梅子重新装好,嘴里都是风凉:“这是你给我的,你会不知道什么味道?”
“正好这儿还有糖渍青梅的方子,可以试试。”
“嗯?糖渍青梅,好吃吗?要做多久?”易疏桐摇着尾巴挤到唐梨眠边上看她手里的秘方。
“早着呢,要两年。”
“这么久!两年!要不减减时间,一年?”
“方子这么写的,就得要两年。”唐梨眠有些不虞,合书起身,“你要是贪这口梅子,等五月梅子熟了,我给你另一个方子,三个月就能吃到的那种。”
“那怎么一样呢,”易疏桐讪讪地摇着扇子,“一年后咱们就要大婚了,你带着梅子嫁进来不好吧……”
唐梨眠莫名其妙,不得其意。
易疏桐鼓起勇气:“青梅不就是情没嘛,寓意多不好。”
唐梨眠一时失语。
她开始怀疑易疏桐的才子的名头是怎么来的了,怎么这么不找调?
唐梨眠深吸一口气,想着要不要还是退婚算了。
算了算了,虽然看上去脑子不太好,实际上脑子也不太好的样子,但是废物利用也不是不可以,唐梨眠一指酒坛:“我刚酿的梨花酿,帮我埋了。”
“得嘞!”
易疏桐专门挖坑填土,唐梨眠就把泥巴踩实,二人忙活大半个时辰,衣服都沾上了点脏,唐梨眠一双绣花鞋都变成了泥巴鞋。
唐梨眠算算时间,估摸着他爹派的嬷嬷要回来了,赶紧让易疏桐离开。
急急忙忙把人推到墙边,男人本想提醒女孩自己可以从大门离开,又觉得她此时迷糊的样子实在可爱,伸手摘下女孩鬓间的梨花瓣,“今晚晓梦楼上了新的折子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唐梨眠现在被看得紧紧地,巴不得有个机会能出去透个气,可想到唐父的黑脸又有些踌躇。
“我爹给我禁了足,你要是能搞定他,就没问题!”
“行,伯父那边就由我来解决,你就说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
“想!”女孩嗓音脆生生的,充满期待。
“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