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陆卓

陆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烫得她?脸颊发红,顾宜宁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内心一片慌乱。

为何突然问她?聘礼。

不应该直接将聘礼下到相府吗?

不会又?怕她?以绝食相逼从而拒婚吧。

顾宜宁叹了口气,陆旌应该是......被她?之?前的行为吓怕了。

一瞬间,心中涌出许多猜想,她?咬了咬唇,默默地想着,自?己现在应该矜持一些,还是没皮没脸一些。

可?是矜持的话,陆旌会不会看不懂?

顾宜宁揪了揪衣袖,放弃矜持。

而后又?想,自?己该怎样?得体地没皮没脸一些。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七零八落的盒子,犹豫了许久。

小姑娘犹豫的时间很长,长到陆旌的面容一寸一寸失了耐性,悄然布上一层寒冰。

他目光森冷,伸手勾住顾宜宁的下巴,将她?游离着的神思牵扯回来。

顾宜宁眼尾泛红,带着点茫然。落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姑娘又?委屈上了。

他一句重话都?没有。

就让人红了眼尾。

跟他在一起当真如此难捱。

陆旌压着心中越来越浓厚的烦躁,这一次,他不可?能再放过顾宜宁,就算抢,也得将人抢到自?己身边好生看着。

他忽而上手,捂住小姑娘起了一层雾气的双眸,唇角绷紧,不耐烦地问:“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没时间再等你犹豫,想好了没?”

身侧的人即便挡住了眼睛,也是一副招人疼爱的模样?,她?唇色嫣红,贝齿一咬,红地更甚。

小姑娘深吸了口气,朱唇轻启,小声地说,“我现在......正是......正是缺钱的时候,若殿下送过去?的的聘礼很多,自?然不会还回来。”

没等陆旌开口,她?连忙补充,“若殿下的聘礼没有那?么多,我也不会还回来的,毕竟......毕竟我十分缺钱。”

陆旌冷着脸色,做好了强取豪夺的准备,猛地得到这么个答案,呼吸都?停了一瞬。

手掌之?下的眼睫轻轻眨了两下,挠得他顿时心痒难耐。

小姑娘掰不开他的手,轻声问道:“殿下听见了吗?”

陆旌的指尖在膝盖上有意无意地敲着,低低地应了声。

男人没有想象中那?么欢喜。

顾宜宁又?慌了几分,她?印象中陆家有钱地很,前世可?是各种名贵药材眼都?不眨就往回买,总不能中间亏空了几年吧。

她?清了清嗓子,又?软着声音问:“殿下若实在没什?么钱,送点空箱子做做样?子也行,我让父亲装满,回头迎亲的时候再带过去?……好吗?”

陆旌眼皮跳了跳,沉声道:“不好。”

顾宜宁怔住,又?羞又?脑:“既然殿下没打算娶我,为何还要问我还不还聘礼?”

“是没打算送空箱子过去?,”陆旌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纠正完以后,反问道:“本王在你心里?,何时连王妃都?娶不起了?”

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脚底一滑,不可?控制地往旁边人的怀里?栽。

陆旌虚虚地拦了下她?的腰,确认怀中的人完好无损后,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

顾宜宁孤身站着,见男人一脸无欲无求,闷声问:“殿下是在嫌弃我吗?”

他面不改色道:“没有。”

-

陆家子嗣偏少,现小辈中唯有摄政王陆旌和?小公子陆卓,其?余的便是旁支的表亲堂亲,王府冷清,鲜少有热闹的事发生,更别提设宴了,简直就是难得一遇。

现在陆老夫人为叶雅容的生辰礼在王府设宴,惊动了一众世家,这叶姑娘何德何能,才来京城几个月而已,就让老夫人这般重视她?。

于是王府连请帖都?还没送出去?,各大家的夫人门都?主动前来拜访了,瞧一瞧叶雅容的真面容,再夸上两句,临走前便得一张生辰宴的请帖。

陆老夫人送走一个又?来一个,身边的周嬷嬷笑道,“老夫人若觉得口干舌燥了,老奴这就把?人打发走。”

“唉,先别。”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的笑,“咱们陆家许久都?没办过大场合了,我这把?年纪就该提前适应几回,若不然,旌儿大婚的时候,身子撑不住可?就让外人看笑话了。”

周嬷嬷一边冲茶一边道,“这满京城谁敢看您的笑话?”

“体面还是要有的。”老夫人接过热茶,面容不似以前老态尽显了,倒是焕然一新,让人觉得年轻了许多,“等旌儿成亲了,这王府定会慢慢热闹起来。”

距陆旌透露出向顾家提亲的意向已经过了好几天,老夫人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周嬷嬷也忍不住生出喜意,“是啊,五小姐嫁过来之?后,老夫人就有人陪了。”

老夫人:“这次下聘事宜,旌儿很是重视,竟然将礼部和?宫里?的刘管事召到了一起,命他二人按着最高规制去?办。也不知宜宁知不知道这事,若是她?不乐意可?如何是好,你说,这不是旌儿逼迫地吧?”

“您想多了,”周嬷嬷还没说完,门外就踏入一个约莫十四五的少年。

少年清瘦俊逸,挺鼻薄唇,五官跟陆旌有些相似,只是眉骨上方?,多了条令人心惊的血痕。

陆老夫人惊喜地叫出来,“卓儿,你何时回来的?”

陆卓一身侠气,后背还别着把?弯刀,腕上缠着几条零碎的布条,衣服是上好的料子,只是磋磨的狠了,袖口和?衣角偶尔有缝补的破口。

瞧见他脸上刚添的伤痕,老夫人伸出手后也不敢触碰,急忙让人去?请府中的大夫,“这伤是怎么弄得?疼不疼啊?”

陆卓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嗓子略哑,“祖母,我哥呢?”

“还未回府呢?怎么刚回来就找你哥?”老夫人命人帮他卸下那?把?明晃晃的大刀,“这孩子,也不嫌沉,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多歇会儿。”

“我哥是不是要向顾家提亲?”少年冷冷地问。

老夫人笑道:“是啊,怎么了?这不是挺好?”

“娶谁都?可?以,除了顾宜宁。”

陆卓说完后便提起桌上的宝刀,一瞬间没了身影。

老夫人怔怔地望着门口,半天回不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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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院内,有些夏花开地败了,花瓣落在地上,碾进泥里?,芳香扑鼻。

顾宜宁百无聊赖地染着指甲,光泽明丽,在阳光下添了层异样?的光彩,她?放下笔刷,一口一口饮下旁边的冰糖梨水,“这些天静庄院有什?么动作吗?”

“回小姐,自?从上次相爷找过老夫人一趟,那?些人就把?克扣我们的月钱都?还了回来,其?他没做什?么。”

“父亲只是让她?们还钱吗?”顾宜宁有些不满,她?搅动着碗中清澈的甜水,心绪慢慢飘远。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传来。

顾宜宁急忙回头,见一个小丫鬟吓地摔倒在地,她?旁边,站了个杀气凛然的少年,手中弯刀的刀刃亮地刺眼,锋锐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能刺透脖颈沾染上鲜血。

她?用手遮挡了下刀锋的光芒,拦住欲要上前捉拿来人的侍卫,不确定地朝那?人问道:“你是......陆卓?”

少年眼眸沉沉,鼻息间一声冷嗤。

像是江湖上风流肆意走南闯北的冷面杀手。

顾宜宁彻底认清他面容后,转头平静地吩咐,“顾家小公子不爱喝茶,上些刚才的冰糖梨水吧。”

春桃看了看陆卓骇人的面孔,担忧极了,扯了扯顾宜宁的衣袖,“小姐,您离他远些。”

顾宜宁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

她?虽然比陆卓大不了几岁,但也瞧过他奶娃娃时期的模样?,他跟在她?身后伸着小肉手要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即便是上一世,这个弟弟也是对她?礼遇有加的。

突然看到陆卓现在的样?子,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并不害怕。

顾宜宁慢悠悠坐下去?,下巴轻抬,朝着对面的梨花木椅扬了扬,“坐。”

陆卓啪地一声,将手中弯刀扔到了桌子上,刀刃转了些幅度,碰到茶杯上,杯子顿时裂成两半,刀尖还要继续动,差点就要划到顾宜宁手背的时候。

他才不紧不慢地扶了下刀柄。

“什?么时候从关外回京的?”顾宜宁率先开口。

陆卓紧盯着她?的脸,目光逐渐凌厉,薄唇微掀,“你少套近乎。”

顾宜宁愣了下,她?不想跟一个小孩计较,无奈问道:“那?小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来警告你,离我哥远点。”陆卓冷冰冰地说着,眉眼间皆是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少年的目光清透见底,是真心实意地在讨厌她?,顾宜宁沉默起来,回顾了下以往的事迹,她?似乎,没得罪过陆旌的弟弟。

陆卓起身,口吻厌烦,“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否则有你好受。”

他说完后起身离去?,背影嚣张又?冷漠,顾宜宁后知后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勺子,陆卓一改之?前对她?的态度,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无声地安抚着自?己,对方?一直在关外,又?怎会得知京城发生了什?么,可?能......只是在厌恶她?跟林笙的过往,觉得她?配不上他哥哥而已。

当晚,顾宜宁又?做了场噩梦,梦见陆旌漠着一张脸,放任陆卓将她?乱刀砍死?,她?冷汗涔涔地醒来,吓坏了一旁的青桃。

“小姐,奴婢还未叫您起床,您怎么就醒了?”

她?虚弱道:“我没事。”

“今天是叶姑娘的生辰宴,王府那?条街的马车定会很多,小姐,我们要不要提前过去??”

顾宜宁心中有事,无意识道:“也好。”

虽然去?得早了些,但路口还是拥堵,马车走走停停,始终不见终点,顾宜宁本就精神不振,现在又?被嘈杂的人声吵地头疼,腹部便生出些不适,她?难受道:“王府后门那?条街人少,我们从后门进。”

春桃担忧地看着她?:“从后门过,怕是会被旁人低看一眼。”

顾宜宁心心念念着陆旌说的聘礼,她?马上就收到聘礼了,还在乎别人的眼光做什?么,“我怕待会身子坚持不住,就从后门进吧。”

离开热闹的人群后,连周身的空气都?清透了不少,顾宜宁在马车上稍微坐了一会儿后,从后门走进去?,她?从小在此长大,轻车熟路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王府无一处她?不熟悉,高台厚榭,雕梁画栋,除了陆旌的裕霄居,所见之?处的绿植都?疏密有致,顾宜宁踏上石阶,越过一处凉亭之?后,香粉味才浓重了些,世家女们珠围翠绕,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

她?裙角掠过花草,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立刻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自?然包括花台上叶雅容。叶雅容身边围着几个清秀女子,有说有笑,气氛欢好,瞧见她?以后,站起身笑道,“顾五小姐来了?”

顾宜宁提步上前,声调轻柔:“几日不见,叶姑娘越发貌美?了。”

春桃及时将贺礼送上,叶雅容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从她?身后的侍女手中另外拿来一个细长盒子,“我到京城几个月,尽受五小姐的照拂了,还从未感谢过五小姐,这是一点薄礼,还请收下。”

她?刚想推脱,旁边就有个女子阴阳怪气道:“叶姑娘给每个年龄相仿的人都?送了礼,五小姐大可?不必不收,就别彰显你的与众不同了。”

顾宜宁礼貌地笑笑,接过了那?个细长木盒。

刚转身没走两步,又?响起另一道女声,“在殿下心中,叶姑娘的位置一定十分重要,我听说殿下曾经将宋氏金阁新上的首饰全拉回了王府,足足用了几辆马车,老夫人年事已大,用不了这么花哨的首饰,当时我心里?还觉得奇怪,殿下买这些是干嘛,现在才知道,原来都?送给了叶姑娘。”

“是啊,幸而叶姑娘大方?,将这些首饰都?分着赠予了我们,要不然倒是不能看见宋老亲手打造的二十四金银钗是何模样?了。”

顾宜宁步伐一顿,对这首饰有些印象,那?时她?离家出走,在裕霄居住了几日,陆旌大概是看着她?一身素衣太过可?怜,就专门派人出去?采买饰品。

但她?跟陆旌吵完架后,首饰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她?问过采买的下人,那?小厮胆战心惊地回话,说马车还未到王府,便被殿下打发走了。

原来辗转到了叶雅容手中。

她?回头,唇畔带着浅浅的笑意,将盒子放回小香几上,叹道:“没想到这首饰是殿下送给叶姑娘的,想必叶姑娘珍贵得很,如此便不夺叶姑娘心头所爱了。”

叶雅容脸色微僵,她?身后的女子憎恶道:“五小姐净会装腔作势了,如今殿下还理会你么?你是不是嫉妒叶姑娘?”

顾宜宁仍是笑意盈盈地问:“嫉妒?是嫉妒叶姑娘即将离开王府,还是嫉妒她?马上回徐州?”

“你!你胡说什?么?叶姑娘可?是会在王府长长久久居住下去?的。”

她?轻轻哦了一声,随后转身,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令当场的氛围都?冷下去?一大半。

-

藤花绕着的廊亭下,依稀能瞧到晋明曦晋明灏两姐弟的身影。

晋明灏望着花台的状况,抱着手臂道:“同为京城中出了名的花瓶,看看人家五小姐是怎样?为人处世的?姐姐你呢,你敢对顾承安那?两个小丫鬟这样?吗?”

晋明曦虚弱地靠着红柱,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懂什?么?”

“我不反对你喜欢顾承安,反正人家眼里?始终不曾有过你。若是你看上的是别人,我才要担心,毕竟你这脑子可?能会被人骗得惨不忍睹,”晋明灏安慰地拍了拍姐姐的肩,“等以后弟弟长大了,就帮你招个上门女婿,让你永远受不了欺负。”

“在此之?前,你就先耗在那?根木头身上吧,消磨消磨时间。”

晋明曦厌烦地拍开他的手,“你才是木头。”

晋明曦虽然表现得大大咧咧、嚣张跋扈,但其?实她?性格还是偏好安静和?柔弱的,纸老虎一个,太好被人拿捏了。

晋明灏看着她?,掩住眼里?的心疼,“反正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到时候我们不必看人眼色行事,也不必非要装成这么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来苟全性命。”

顾宜宁听到这句话后,隔着花架看了眼晋明灏,圣上并不喜欢这两姐弟,他们若想活命,确实需要披着一层皮来掩饰自?己。

越纨绔,性命越有保障。

她?转而绕过来,朝两人微微颔首。

晋明灏耳根通红,打了声招呼后就直接跑了。

顾宜宁在圆桌旁坐下,见晋明曦看着她?欲言又?止,便问:“郡主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哥哥......后日是不是要出门?”

顾宜宁呼吸放轻,她?其?实不愿看到晋明曦为情所困的模样?,可?对方?又?没有前世的记忆,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或许吃过几次苦头,就幡然醒悟了呢。

良久,在晋明曦期望的目光中,她?点了点头。

顾宜宁有时也觉得好奇,她?哥哥这个时候,当真没有对晋明曦有过感觉?

这种想法稍纵即逝,诺大的京城中,怎么可?能没有再俘获晋明曦芳心的人呢?

或许比哥哥更好。

还在走神中,突然有下人急急忙忙地来报,“郡主,顾家小公子和?小郡王打起来了!”

顾宜宁和?晋明曦双双愣住,而后跟着下人一齐往事发地走。

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扭打在一起,脸上都?挂了彩,许是实战历练地多,陆卓要更胜一筹,但想要赢过自?小学武的晋明灏,也是力不从心。

下人一哄而上,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两人拉扯开。

然刚拉住一会儿,两人就又?挣脱开来,继续殴打起来。

晋明曦上前两步,拉住晋明灏,“灏儿,你住手。”

陆卓是从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不跟别人讲比武的规矩,见晋明灏被拉住,心狠地上去?就是一拳。

毕竟这人是陆旌的亲弟弟,没有人敢下死?手去?拉架。小郡王无权无势,挨个几拳头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顾宜宁看在眼里?,陆卓一拳一拳打的,可?是未来的小皇帝。

她?一时心急地上前挡住陆卓,“陆卓,你快停下。”

少年双目充血,冷然道:“走开,别挡路。”

她?气地脸颊发红:“陆卓。”

“滚开。”

另一边的晋明灏又?怒:“你再骂一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晋明灏:弟弟,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陆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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