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阴阳佛(九)

“这分明是傻。”

谢未弦一边想着黑无常说这件事?时的样子,一边看向了沈安行。

从他这个角度去?看,只能看到沈安行的侧颜。

他肤色是死一般的苍白,风把他的发丝吹得飘飘,但却吹不动眼里半点平静。

——确实是傻。

谢未弦也忍不住这么想。

他作为守夜人?之一,自然是很清楚这里面的“制度”。

所有?守夜人?都是戴罪之身。他们每一个人?自身有?罪,又?被罪所害,才有?资格审判罪恶。

但与此?同时,“守夜人?”的位置也意味着他们也会被囚在自己的地狱之中。换言之,他们其实也是被地狱禁锢住的另类罪人?。

哪有?人?放着好好的下辈子不去?,明明清清白白的却非要往笼子里跳的?

这确实是傻。

他看着沈安行,又?想起黑无常的话。

后来,黑无常又?坐在桥头上晃着腿,慢慢悠悠地对?他说:“不过,虽然你们违反了地狱的制度,但罪恶这个东西毕竟不能单靠规则而定。毕竟除了规定所用的‘制度’,人?心?里还?得有?‘原则’。”

“以前的很多罪名现在都得斟酌斟酌,也是这个道理。”

“话虽如此?,也不能不罚你们。当然,刚刚也说了,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上头考虑到你们两方的相同点和?不同点,打算让你再下去?一次,算是对?你们的惩罚,也能算是帮他。”

而黑无常接下来的这些话,就是对?他的嘱咐了。

这些嘱咐还?萦绕在谢未弦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

“接下来是我要给你的嘱托,很简单,只有?一个——把沈安行盯紧了,不能让他用冰山地狱的能力。”

“沈安行那小孩是挺安静的,跟你不一样,不爱惹事?,但特别爱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里逞强。”

“那小孩一逞强起来可?就不管自己了,简直就是在拿命发疯。”

“说实话,他比我们所有?人?想象得都更疯。要是条件允许,我估计他肯定会比你当年?还?疯。”

“再这么‘疯’下去?,他迟早有?天轮回?都去?不了,直接连人?带魂折在地狱里化成灰。”

“所以,帮他的同时,看紧他。”

“因为就算是我给他传话,他也有?可?能不会听。”

“千万千万,不能让他用冰山。”

谢未弦:“……”

说实话,谢未弦很不明白。

大家都是守夜人?,就算沈安行有?些许不一样,在能力方面,守夜人?应该都差不多。

他们能力逆天,五感通达,有?伤能自愈,死了还?能活,存在即BUG。

既然如此?,能有?什么会让他“直接连人?带魂折在地狱里化成灰”?

那是什么,他离职以后守夜人?新增的自尽条例吗?现在一共有?八条了?

而且和?能力有?什么关系,守夜人?的能力不是说用就用的吗?

再说了,倒真不是他自夸,谢未弦是真心?不觉得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疯得过他。

他当年?可?是疯到直接拎刀去?宰了皇上,把历史都给改了。

那到底是什么啊?

他一头雾水这件事?好几天了,却连个线头都想不出来。

随着时间渐渐向前走去?,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夜色一来,天上厚重的云就慢慢散开?了些,一轮血月出现在了空中。

柳煦抬了抬头,看了看血月,心?里有?点瘆得慌地皱了皱眉。

就在此?时,他们脚下突然震动了起来。

周遭就像地震了一样,大地震动的幅度十?分厉害。幸亏他们是蹲在地上的,若是站着,肯定得站不住脚跌倒在地。

地震的幅度越来越大,慌乱间,沈安行连忙抓住了柳煦的手。

虽然这么做好像没有?任何卵用。

地震持续了约两分钟才停下来。

四周刚刚平息下来,队里的两位守夜人?就又?在同一时刻听到了脚步声。

似乎有?谁从什么东西上跳了下来,又?往这边走了过来。

同时注意到这件事?的两个人?又?同时眸光一凛,连忙往前倾了倾身,一同将怀中人?压在怀里,护得更紧了。

柳煦接受得十?分良好,十?分配合地往后缩了缩,背贴着树偏过了头。

这一偏头,他就看到了陈黎野。陈黎野跟他一样,背部紧紧贴着树,几乎要和?谢未弦贴到一起去?了。

谢未弦一边压着陈黎野,一边偏了偏头,看向沈安行。

沈安行刚刚还?满眼平静,这会儿护起柳煦来,眼睛里却多了不少隐晦的杀气。

谢未弦眼角一抽,再一想到黑无常的话,他就又?忍不住大觉不好地嘴角一抽,压低声音开?口朝他厉声喊话:“喂!”

沈安行知道这一声是在叫他,便?转过头看向谢未弦。

谢未弦满脸杀气腾腾地警告他:“你要是敢用你那破玩意,我解决完他就捅你来!”

沈安行:“……”

沈安行抽了抽嘴角,点了点头。兴是因为平白无故遭了人?一顿训,看起来有?点蔫蔫的。

他看起来倒是乖兮兮的听话得很,但不知为何,谢未弦总觉得放不下心?来。

估计是被黑无常那点破嘱咐给说得心?里没底。

他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被沈安行压着护着的柳煦抬头看了看沈安行。忽然间,他隐隐约约地琢磨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但很显然,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不对?劲的时候。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那阵脚步声就近了过来。

渐渐地,作为一个活着的普通人?的柳煦也能听到脚步声了。

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悠悠,一点儿不着急,悠悠闲闲地像是在散步。

一看就是守夜人?。

毕竟没有?参与者会在这个时候悠哉悠哉地在外面散步。

守夜人?一边悠闲走来,一边哼着个小曲儿。他声音沙哑,但哼出的曲儿却在调子上。

那听起来像是首山歌,只是他沙哑的声音与这地狱的背景为它铎上了一层诡异的光。

这首歌与脚步声都一同向他们逼近过来。没多一会儿,它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几人?后背紧贴着树,几乎不敢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守夜人?走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跟前。

然后,脚步声和?他一路哼着的曲调全?部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空气仿佛都为此?停滞了,柳煦竟有?点呼吸不上来。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好安静。

在这片死一般的安静里,时间被拉得很漫长很漫长。

所有?人?都躲在树后,目光警惕地看向守夜人?的脚步声的消失点。

他一定在那里。

他现在一定站在那里,正伺机而动。

恐惧与警惕以及无言的对?峙,让本就难熬的时间变得更加漫长起来。

终于?,一道声音打破了这道宁静。

地狱的声音森然响起:【守夜人?“咒”,狩猎开?始。】

随着这一声令下,一声沙哑的冷笑就突然从谢未弦头上响了起来。

谢未弦反应快,他一把揪起陈黎野,利落地往后一撤。

就在他往后撤去?的那一瞬间,一道黑色人?影从天而降,一掌劈向地面。

那片地遭他这一掌下去?,一下子凹下去?一个大坑,四周也被砸得出现了条条裂缝,就连谢未弦和?陈黎野他们两个原来躲藏的那棵树也被波及。

地面已然塌陷,树也失了平衡,便?随着吱呀一声,慢慢悠悠地往后倒了下去?。

这棵枯死的树慢慢地砸到地上,重量十?分可?观地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又?把四周砸得轻轻一震。

这实在是个很重的见面礼,除了那边身经百战早已见惯依旧淡定的二人?组,其余三人?都不同程度的慌了起来。

沈安行连忙拽起被吓傻了的柳煦,转头就往树后躲。

但就算不躲,他也知道,以石磨地狱守夜人?“咒”刚刚所处的位置来看,他已经把这一队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了。

他刚刚可?是在树上的。

所以,他们怕是怎么躲都没用。

守夜人?咒似乎是个怪力男,一掌把地上砸出个大坑以后,就哑着声音,笑声极其怪异地咯咯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就又?莫名其妙地长出了一口气出来,懒懒散散地一撑膝盖,站了起来。

谢未弦目光冷漠地看着他。

守夜人?咒这一站起来,谢未弦才终于?在血的夜色之下看清了他。

这是一位同样年?轻得很的守夜人?,看起来才不过二十?来岁,肤色也是死人?一样的惨白,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和?一件黑色长裤,脚上还?踩着一双黑色长靴。

他的脸上,有?一条黑色布条把两眼蒙得严严实实,还?有?两条细长的恐怖疤痕从眼睛的位置上垂直着蜿蜒而下。而再往下看,就能看到他喉咙上也有?一条丑陋的长伤疤。

他喉咙上的那条伤疤横着贯穿了一整个脖子,从左到右,看来当时是一刀划下,干净利落。

守夜人?咒的外表看起来就很惨。

谢未弦却丝毫不惧他。和?守夜人?打架这事?已经被他事?先列在这次的行程里了,该来的腥风血雨他当然也时刻准备着,根本就不打算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个地狱的夜晚。

于?是,他眉毛一挑,开?口就挑衅了起来:“你搞什么,在玩瞎子摸象吗?”

守夜人?都受过苦,自然也都是人?精,作为其中一员,咒当然不是个被挑衅一两句就毛的毛头小子。

他又?哑声冷笑一声,回?敬道:“你才是,搞什么,守夜人?当腻了所以出门来拖家带口逛街坊吗?”

“你说什么屁话,我家里只有?这一个祖宗。”

谢未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揽过了家里人?陈黎野,接着道:“而且我不是来逛街坊的,我是来揍街坊的,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哪儿有?误会。”

守夜人?咒懒洋洋地哑声说过这句话后,就低了低头,话语里带着颤抖又?兴奋的笑意与杀气,接着道——

“我也是来杀你的。”

谢未弦也笑了一声,扬了扬头,满声杀气腾腾:“那可?真是不错。”

沈安行躲在树旁,悄悄探出个头来看。

他看到这一幕后,又?抽了抽眼角,讪讪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陈黎野:笑死,完全不慌

沈安行:笑死,慌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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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哦哦我今天面试通知下来惹!所以↓

山小秋:笑死,慌到去世

【躺平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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