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预言妖妃(3)

虽然被架到了这太子之位上炙烤,颜镇却仍存了?一丝善念。阿绿心想,也许是他也快要为人父了吧。

如今宰相也是颜镇的人,局势一片大好,可暗流中仍旧裹挟着漩涡,阿绿闻得到那样剑拔弩张的味道。

话说当朝宰相张正,当日能够与颜镇相识,也是一桩美谈。张宰相早年间是商人出身,靠倒卖香料起家,家财也是一地之豪门。只是商人的地位,终究低人一等,就连穿的服饰也要与旁人不同,为了给子女们挣一个前程,张正心思活络起来,开始到处结交豪强贵族。十几年前年颜镇打猎到了张正所在的县城,回来的路上,便碰到了张正。

张正热情相邀,可等颜镇到了张正的院中,这才发现他家徒四壁,然而,此等环境中居住,张正仍能举止言谈不俗,颜镇便对他青眼有加。又?见他的夫人也是一位贤惠温婉的女子,言谈举止虽然比不上公主贵妇人们更加得体,却也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中难得的优雅。

颜镇听人说,能从一个已婚女子的状态看出她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颜镇见张正的夫人走后再次打量他,便觉这人眉目间都有一股书卷气,听他分析时局也是头头是道,再一打听他的家史,更是有了?几次慨叹。

那时颜镇还不知张正家财万贯,只当他的生活贫苦交加,院内并没有鸡鸭牛羊,便要起身告辞,只当这是一次寻常与百姓的相遇,日后定要好好为政,改善百姓的生活,可张正再三热情挽留,定要颜镇坐下?来与他一同用过晚膳才走。颜镇受他热情相邀,推辞不过,正值自己又?饥渴难耐,部下也随他奔波了这一日,便说好。

半个时辰后,只见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桌上,便摆满了珍馐佳肴,连那米酒也是格外的醇香,方才等待饭食之时,颜镇还以为必定是什么农家的蔬菜瓜果,想着便先饱腹一番,之后再去城中的酒楼大鱼大肉吃喝一顿也不错。没想到这时端上来的竟是这一碗满满的红烧肉,还有其余的肉丸、鸭腿、鸡翅。颜镇不觉大为诧异,却又不好直接问出这些物什是哪里来的,他再三想了一番,张正的这间屋子,孤零零的立在巷口,不远处便是森林,想来也没有别的地方再有院子。这肉吃起来格外鲜美,又?不像是放了许多时辰的样子。

等颜镇吃饱喝足后走出院子时,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往旁边一个小屋子看去,只见那旁边倒着一个小小的栅栏,鸡鸭牛羊此时都被推倒在地。他见张正谋生计已为不易,本已是困难地生活,却把家里唯一可以下?蛋变卖几个银钱的鸡鸭都在杀,连唯一的劳动力那头老黄牛也被砍倒。

他心中当即便交下了?张正这个朋友。后来自己在朝中起势,便想为张正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只是那时,陛下?嫌弃张正的出身仍旧未能应允,而张正这时便也显露出了自己的家财,用香料贿赂后宫各位女子,包括那时的卫妃。陛下?这才同意给了?他一个闲散的五品官,可有颜镇一路保着,张正也一步步地走到了宰相的位置,他喜交朋友,五湖四海更有以前出行从商所结交下的江湖朋友,在朝中更是吃得开,虽然有人仍因为他的出身对她冷言冷语,而他只当不在意,慢慢也得了?陛下?青眼。

颜镇的腰身一日日粗壮了起来,与宰相的筹谋也越来越密集,转眼便是入冬时节,自从之前那小道童出了事,便没有能人术士再能够得到陛下?和?卫妃无限的信赖,便有许多自称道行高明之人,想要夜观天象,预测吉凶祸福。

渐渐有一个与那小道童同一道观出身的道长,得到了卫妃的信赖。他今日急匆匆入宫,就说出三日之内必然有人要逼宫。这话必然是被陛下?听了进去的,而那隐隐玉东的星子所示正是东宫之主。卫妃在一旁附和?道,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卫妃随即命人备起来,傍晚时分果然便见到阿绿率领着比平日多的禁军侍卫来到了门口,他们当即二话不说便把阿绿等人扣了下?来。在王府中刚刚用完药膳正要休息的颜镇听到这件事,差点跳了?起来。

张正难得见他如此失态,安抚道:“如今之计,也不由得他牺牲阿绿这枚心腹了。”

颜镇却不这样想,阿绿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然而他素来没有什么交往,公众更没有什么人把禁军交给他,统领他最是放心,而且,阿绿与卫妃向来无所瓜葛,家中也没有什么牵挂,与他平日用的那些小官小吏背景十分相像,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倒戈的可能性呢?

看着面前与他有着过十年交情的张正缓缓起身,捡了一身最朴素的外?衣,脱簪待罪,不带任何武备便直入宫门而去。

入夜时分地上已是十分的凉,然而那青石砖路上更是说不出的刺骨寒心,陛下?早已睡下,想来今夜应该是不会见他。而颜镇硬是在那石板路上跪了一夜,到了第二日也不知是跪软了,还是陛下?始终顾念他们父子之情,放颜镇进来回话。

颜镇只道,他素日与宰相谋划,竟受了?歹人的蛊惑,平日放权太多,是他用人失察,可是这次颜镇居然不经他的同意就擅自想要领兵进攻,阿绿意是受了张正的蛊惑,还请求陛下?放过阿绿。他情愿让出这太子之位。

卫妃坐在陛下?的后面轻轻为他揉捏肩膀,她近日又换了指甲的颜色,这宫中弥漫着一股恬淡的清香,那绝不是陛下?身上所应有的味道。颜镇想着这前朝似乎也像这香味一般被卫妃在不知不觉中就渗透了进来,然而陛下?久居香室也渐渐闻不出这香味来,他作为一个外来人,此刻若是提醒,陛下?必然也不会相信。

陛下?这时冷冷地看着他,自己的亲儿子刚给了?几日权力便想要算计着老爹,他与之前他的哥哥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陛下?想想自己当年也是这样上来的,似乎又?怨不得别人,卫妃与他又?向来是在同一战线,似乎也怨不得他,数来算去就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被他迁怒。

颜镇回府待罪,今日他并没有叫后院的美人来伺候,可此时三更天,门外竟然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他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压抑着怒声,说:“进来”。

门外人只端了?个托盘,悄无声息地迈了?进来,将那碗银耳莲子羹放在桌上却并没有退出去的意思,颜镇不由得更加恼怒道:“放下东西就出去,还要我来教你规矩吗?”

那女子跪在地上低头道:“奴婢许久没有见太子殿下的面,今日来,是想为太子出个主意,太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便是能为您效犬马之劳会在所不辞。”

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哪个美人,颜镇这才抬起头来,一看就是刘氏。刘氏不会做饭,这手艺必然是窦氏的,这两个人在府中,似乎活成了?隐形人。他们的娘家几次问过,卫妃也几次发难,却都被颜镇挡了回去,他承诺她们的也一定会做到,何况这两个人在府中一向安分,也并没有搞出什么事来,然而这节骨眼上有事来找他,到底是何居心?

刘氏偷偷觑着他的神色,仿佛看出了颜镇的猜疑,低声道:“如今卫妃发难,奴婢也试着猜一下?。奴婢小的时候在卫妃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殿下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如今怀有身孕,她才不得不加紧了对您的工时?可是,急中容易出错,殿下若是能等过这一两月,定能等到机会。”

然而还没有等来刘氏所说的机会,第二日,颜镇却等到了来传圣旨的宫人,要让他去边疆巡查。

好端端的边疆也无战事,为何要去巡查呢?说来他以往喜欢狩猎,有几年也自己要跑到西边就去找那凶猛的野兽,图个乐子。只是如今,圣旨中还加了?一条说辞,便是说他的好哥哥,也就是前废太子,也在那边要他去一叙兄弟之情,这话可就严重了?。

这究竟是要提醒他,要步前废太子的后尘,还是说前废太子又?有了?死灰复燃的希望呢?可圣旨是这么下?,却没有说,让颜镇动身的具体日子,太子殿下便以身体不好为由先拖了?几日。但圣旨下必竟是下了?,他也要装模作样地做一番准备,这几日便去城门边的小酒楼与几位心腹喝喝酒取取乐,也当是不辜负他们的一段年华。阿绿也已被无罪释放,只是为人更加低调,坐在席中,若是没有人问到他,他便也不会说话。只是阿绿无意瞥了一眼楼下?的街道,突然间道:“殿下,那个人是——”

只见在楼下?一辆车子中,坐着一位美妙的女子,只是看那身形颇为富态,虽说如此,也并不会有人注意到。大街上哪有会盯着人家仔细看的人呢,周围在座的人也正要打趣阿绿几句,可忽见清风刮起的那女子的面容却十分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