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惠冷笑道:“公主,郭老爷,郭夫人,你们面前的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姐,虽然与瑶若姐姐生得一样面庞,却并不是她。郭老爷,夫人,你们是她的生身父母,从小看着她长大,你们仔细看,这身形,这气质,还有声音,与瑶若姐姐一样吗?”
郭老夫妇仔细打量,只道十七八岁女孩的身形都差不多,也并未多想,他们怎会愿意知道自己女儿失踪了呢?宛公主也与郭瑶若有过几面之缘,仔细看下来却并未发现不妥。
云惠继续说道:“好,外貌且不论,你们看她手腕上这根红丝绳。”云惠一把抓住悠然的手腕,悠然用力甩开她的手,云惠背对她说道:“这红丝绳上系着的鱼骨乃是从终南山上采下来的灵田玉制成,此玉极为珍贵,据说百年才能制得这鱼骨大小,二老可给过你们女儿?”
郭老夫妇摇了摇头,云惠挺了挺身子,又道:“不过这位小姐却说是从小带到大,我与娘亲三年前曾见到一人也带着这块鱼骨,并且身量声音与眼前这人无异。”
悠然开口道:“惠儿,早就听说云府的大小姐聪明心细,不曾想记忆力也是超群,三年前的惊鸿一瞥竟能记到如今,换做是我,只怕早就混淆了。”
宛公主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猛想起这红绳自己也曾见过,那是三年前的那场戏曲汇演,与‘九灵芝’一同出场的小生腕上就系着这根红绳,宛然颇通玉器辨识之法,对这红绳上的鱼骨也是记忆犹新。她还曾托那位小生送玉佩给‘九灵芝’,却不料之后‘九灵芝’就出了意外。
郭夫人听罢,皱眉问道:“云小姐,既然你说眼前这人不是我们的瑶若,那么瑶若到哪里去了呢?”
“这恐怕就要问我的好哥哥了,他答应云郭两家联姻,可如今这位小姐已是‘偷梁换柱’,反而假意惺惺地来拜见你们二老,不知他们夫妻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虽然是做妹妹的,可是哥哥做错了事,妹妹应该替他改之。郭老爷您与父亲同样在朝为官,以后需要互相帮衬的地方有很多,我不想因为哥哥的婚事而破坏我们两家的情谊。”
云老爷心中一暖,他宠爱的小女儿真的是长大了,竟会想到朝堂上要为爹爹拉拢势力。可若真如云惠所说,那么就是他云家弄丢了郭家的女儿,这罪名太大了,不是云铮可以支撑得起的。
郭老爷渐渐露出怀疑神色,望着悠然道:“你到底是谁?”
悠然拉着郭夫人的手,撒娇道:“娘,我是你们的乖女儿啊,你们怎么能不认我呢?你们不知道,女儿嫁到云府去以后,小姑子就处处针对我。”悠然微微转头对着云惠,道:“不知我是如何得罪了惠儿姑娘,现在要当着两家尊长的面给我这样的难堪。”
悠然故意抬高胳膊,偷偷拭泪,卞横波看见那根灼眼的红丝绳,开口道:“惠儿,你闹够了没有,今天是你哥哥带嫂子回门的日子,你不顾礼数直闯郭家大门就算了,如今还污蔑你嫂嫂,叫云郭两家闹笑话。”
“娘,我这是在帮云郭两家,你想,真的瑶若姐姐不见了,眼前这人到咱家会弄出什么事来?若是还不尽快找到瑶若姐姐,只怕凶多吉少。”
郭老爷心下一惊,又见宛公主也被请了来,想必是皇家也要插手此事,不敢怠慢,便慢慢逼近悠然,悠然被他看的有点心慌,却仍是故作镇定地向着郭夫人撒娇。
宛然心想,此事非同小可,云老爷、郭老爷都是朝堂重臣,在江湖上也是呼风唤雨的前辈,若是他们两家闹掰,以后的朝堂怕是不得安宁。父皇根基未稳,断不可有什么闪失。她本是被云惠拉了来作为皇家的体面,判案查情的,可她却觉得眼前这人的身段像极了三年前台上那位小生。一想到‘九灵芝’,她就狠不下心来了。
云惠见状,又一步走近郭老爷,轻轻说道:“要知她是不是真的郭瑶若,只要揭下她的□□就知道了,在她的右脑后方会有一道轻微的疤,那该就是□□的接缝。”
悠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郭老爷继续逼近:“乖女儿,让爹爹看看,爹一看就全明白了。”
“爹,你怎么不相信女儿,难道女儿嫁了出去就不是郭家的人了吗?”
此刻郭夫人也被弄得两下摸不着头脑,反倒有些希望看看悠然的真容。云老爷在一旁冷眼瞧着,却对自己夫人焦急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
“女儿,云家的事,你与你的夫君到底商量得怎么样了啊,他刚才为何一直没提此事?”郭老爷继续逼问。
这下,悠然是真的答不出来了。郭老爷冷笑一声,只道“得罪了。”便伸手要去抓悠然的脖子。
宛然一看事态不对,忙说道:“此事虽有蹊跷,我却并不相信这不是郭瑶若。试问云府的大少爷为何要甘愿冒险换掉真正的郭瑶若呢?”悠然很感激地看了看宛然,宛然也报之一笑。
云惠趁机对云老爷说:“是啊,爹爹,你想想,哥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与你商量了?莫非他才做了少庄主,便迫不及待地要大权独揽了?”
云老爷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云惠,转头对悠然说:“瑶若,只要让我们看看有没有疤,以后两家就再无嫌隙。”
悠然急中生智,道:“好,不过我得让我的夫君在,不然他的妻子受辱,你们该如何面对他呢?”
悠然转身要走,正撞上门外踏进来两位身长玉立的公子。他们一人穿白,一人穿蓝,映得深秋的阳光也明媚了许多。
苏峦边走边拱手说道:“眼前这位怎么不是郭瑶若,连少庄主新娶的夫人都敢戏耍,惠儿真是越发任性了。”
云惠见又来了救兵,气急败坏道:“苏峦,你少管闲事,你有本事叫她证明自己”
苏峦眉头一锁,大步跨到悠然身边,悄声道:“上次在船上,我偷偷塞给你的那个小瓶子你没扔了吧?”
悠然一惊,想起在云铮的游船上,两人抱在一起,苏峦情急之下塞给她的小瓶子,便知道他洞察了自己的身份。可因现下危急,悠然只得老实称是。
苏峦又道:“那瓶子里便是云家秘方,你大可拿给他们看,只是不能叫郭家二老抢了去。”
悠然心领神会,走到众人当中,从腰间拿出那小瓷瓶,道:“诸位看好了,这便是那云家秘方,原也是我与夫君成亲的聘礼,如今也是证明我是郭家女儿之物,谁要是再怀疑我,我便要用此蛊整治那人,叫他忘了过去十年发生的事情,如同痴儿。”
郭老爷一看,急忙要扑了上去,云惠却万没想到她真能拿出来,懊恼至极,也向悠然扑去。云铮一见,忙双足点地,将悠然拦腰抱起,脱离众矢之的。
云惠从领间扯下几枚银针,向他们二人撒去。云铮与悠然躲闪不及,一枚银针正打中那瓷瓶,瞬间挥散开来,云铮看了一眼已有些晕眩的悠然,一把夺过瓷瓶,却堵不住那针眼。云惠见状再飞出几枚银针,卞横波不顾危险抱住了她:“惠儿,你疯了,那是你哥哥。”
云惠冷笑一声,众人却已看见云铮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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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已经在山顶的大石头上发了一天的呆了。
准确地说,自从三天前,师父阿绿将他二人从郭府救出来,她每天白天都要在这大石头上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坐落的望夫石。
小丁山自是待不下去了,不知师父又寻了何处的荒山野岭,当务之急乃是云铮的身子。
三日之前一片混乱,听闻云惠已被父母禁了足,郭家上书朝廷,宛然公主从中斡旋,还不知到底定论几何。
悠然却是从宛然公主的反应里看出,她对悠然颇有顾忌却又想讨好。莫非,宛然公主已经找到了曹嘉,有事要请她帮忙?偏偏如今她还不能下山,不由更是心急如焚。
云铮的情况很不好。当日,小瓷瓶中并非什么有毒物质,不过是悠然的缓兵之计,可云铮的晕厥却是货真价实。
师父说,胎毒已经开始反噬,云铮的身体会一日一日地败坏下去。
刚被师父捡回来时,云铮腹痛难当,在石床上一刻都躺不住。他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控制不住地一再挺腹。奈何从前的身份和教养,兼之悠然在侧,他又不好表现出来。
阿绿一遍一遍让他放松,他却是越绷越紧。好容易阿绿施遍银针,才能控制住胎儿的下行,白日里,云铮也只是沉沉睡着。
悠然还是不能接受,甚至有些生气。眼见冬日的余晖一点一点消失在远山后面,她突然听得背后丛林中窸窣作响,一回头,果然又是那个冤家。
“你来做什么?”悠然没好气地道。
云铮有些委屈,往前挺挺明显又打了一圈的肚子,道:“娃儿想见你。”
悠然:“???”啥玩意儿?
果然,那处微微的隆起传来一个软糯糯的声音:“阿娘——”
悠然不禁浑身一哆嗦,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娃儿一说话,她又心软了。
“阿娘,抱抱——”
云铮的肚子发出了天线宝宝的声音。
悠然闭了闭眼,彻底无语。这还没出生就这么向着他爹。
悠然没办法,这还能怎么抱,她只得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云铮的肚子。
待得云铮腹中气息平稳,悠然“啪”一声抽回了手,冷脸道:“行了吧?”说罢扭头而去。
看着她悠哉游哉下山的身影,云铮腹中再次闹腾起来。
隐忍如他,也有些吃不住。他只得扶住一颗歪脖子树,深呼吸了几口,为一低头,仿佛还有悠然的香气。
“乖一点,你娘走了。”
小包子像是能听懂似的,渐渐安静下来。
云铮一愣,淡淡笑了出来,“这么听话?你可要帮我啊。”
悠然一连几天下山,去给师傅和云铮抓药的时候,都发现宛然公主竟也常常去城中抓药。
堂堂一国之公主怎会亲自去动手抓药,悠然从掌柜的那里打听到那药方,竟是北方异族常见的配方。
宛然公主他对‘九灵芝’向来青睐有加,也许可以去公主府打听出些许消息。
可是云惠和公主关系那么亲近,她要如何才能去取得先机呢?悠然她只有一个人,自然是不好做的,只是守株待兔乃是三十六中的第三十七计,她便用这个笨办法一直在公主府门前等。却还真让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