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于这样的小团子丝毫没有抵抗力,鬼使神差地朝云铮的肚子伸出了手,摸一摸,拍一拍,弹一弹。可肚子里面却又没了动静。
“好了。”阿绿看着两人总算不再冰峰对火种,适时地出声:“悠然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云公子,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悠然留在原地,一脸问号。不管如何,待会儿还要给长辈们请安,她现在顶着这张郭瑶若的脸,还不能露出差错。
至于那香,原是阿绿被云铮求得不耐烦,才留下的。那小瓷瓶里的药粉不过是个引子,闻入了香味后,人便会走到梦境中,从而心甘情愿地属于彼此。
只是,小包子是被激活了,可真的能平安出生吗?
一炷香后,丫环来唤云铮与顾悠然一同去拜见云家老爷老夫人。
云老爷知道云铮不愿娶郭瑶若,怕婚礼生变,因此特定从京城赶回来。老爷老妇人一见悠然这副没精打采的样,都很是满意。
云铮一进了前堂,就像变了一个人,主动将胳膊伸过去叫悠然扶着他,悠然不肯,他就抓起悠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悠然给老爷夫人奉完茶,他还主动过去搀起悠然。一旁的云惠打趣道:“哟,哥哥和嫂嫂还真是恩爱呢。”
老夫人打量了二人一眼,说道:“既然行了礼,你们就先回去歇着吧,别叫瑶若累着。”
悠然接话道:“瑶若不累,倒有一事想相问。昨日我进府之时,见到府中一株奇怪的花,为了让枝茎追寻日光,不惜将自己的花瓣都抛到风中,可这些花瓣一旦落了泥土,便很快枯萎。试想曾是枝茎生出了花朵,枝茎与花瓣好比母女的关系,世间竟有为了贪图自己的好日子而抛弃女儿的娘亲?”
老夫人身躯一震,眼睛瞟向别处:“这枝茎何曾是为了阳光,又何曾能选择自己生长在哪里,都是这种花人的过错吧,不该种下这样一株花,更不该叫花白白沾染了尘泥。”
老爷插嘴道:“哈哈好,瑶若真不愧天资聪颖,一眼便看中了我府中的一株仙葩,这花名叫痴情草,切不可沾染到它的汁液,不然便会对中毒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死心塌地,但整个人也会如行尸走肉一般了。”
悠然微微颔首,道:“爹过奖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世间的花,大多是枝茎为了让花开得更艳丽而牺牲自己,这痴情草却反了过来,因此好奇罢了。”
卞横波的神情却一直不太自然,云惠也注意到了,她方才也听出了悠然的言外之意,见此刻娘亲心神不宁,难道与她有关?
云铮的随从来报苏公子回来了,要急着见他,云铮便行礼退了出去,悠然一听是苏公子,也急着跟了过去。
待两人走后,云惠扑到云老爷膝上,玩弄着他的胡须,撒娇道:“爹爹,你怎么对哥哥那么好,他成亲你把最爱的红珊瑚都搬到他房中了,那我成亲的时候你拿什么给我呢?”
云老爷拍拍她的小脸,道:“姑娘大了,都开始琢磨自己成亲的事了,哈哈。你放心,等你成亲的时候,我给你的东西比那红珊瑚要好百倍。”
“爹爹,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云老爷宠溺地看着她,道:“嗯,你老爹说话什么时候反悔过。”
“嘻嘻,其实惠儿也不是要多贵的东西,惠儿很想替爹爹排忧解难,您要是能让我帮着管管宣云庄的事情,您不也轻松,我不也开心吗?”
云老爷扶正她,依旧柔和地说道:“宣云庄的事情有你大哥,你啊,就负责在园子里享乐就行了。”
“您什么都让大哥管,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天天玩。”说罢又绕到卞横波身边,摇着她的手道:“娘,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女儿呀。”
卞横波笑道:“当然是你了,可是铮儿也是你的哥哥呀,,朝堂上的事就够你爹爹心烦的了,宣云庄有你大哥操心,不是很好吗?”
云惠不说话了,低头看着地板。卞横波看出她的小情绪,哄道:“好了好了,惠儿是不是没有新的首饰了,走,娘给你买去。”
“我不要这些东西,我不想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当朝女子也可做官从商,我又不蠢不笨,为什么大哥能做的我就不能?”云惠说罢跑出门去,只留云老爷和夫人面面相觑。
悠然悄悄跟着云铮到书房转角,却听云铮问苏峦道:“活生生一个人怎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少庄主,我也很着急,明明所有的人下船的时候人数是对的,可是却偏偏是她不见了。我已派出最多的人力去找了,现在只能等消息。”
云铮懊恼地双拳一捶桌子,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在找谁?
既然昨晚的事情是师父安排的,那么云铮定然早就知道她是假的郭瑶若了。自己还在他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戏。
那么船上真正不见的,就是郭瑶若了吧?看来,云铮还是在找她。
悠然望着门口那株绿萝有点出神。
“少奶奶,您站这儿干嘛,怎么不进去啊?”银翘端着一碗药从悠然背后经过,银翘原是郭家陪嫁过来的丫鬟。
云铮和苏峦听得声响,走出门来。云铮打量了悠然一会儿,对银翘说道:“将药端到我房里去吧,少奶奶染了风寒,也给她抓点药。”
云铮转身又对悠然说道:“你还站在这儿干嘛?”
悠然很莫名其妙地“哦”了一声,便转身要走。她一看到苏峦,心便怦怦直跳,想要与他多说几句话,又顾忌如今的身份,可走至转角,实在忍不住要多回头看他一眼,苏峦却也正望着她,她不禁一怔,快速跑回房去。
苏峦瞥见方才转角那轻轻漾起的裙角,那顾盼回眸的身影,像极了三年前在京城与曹嘉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哦,是了,也就是前几日在船上重遇的那位云铮的青梅竹马。苏峦心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他眉头一皱,却望着云铮并没多言。
悠然回到房中,见桌上摆着一模一样两碗药,纳闷地问一旁的银翘:“我不过偶染小小的风寒,要喝两碗药吗,很苦的。”
银翘安慰道:“是药都是苦的,为了少奶奶赶快好起来,您还是喝吧。”
悠然皱皱眉,端起一碗憋住气就喝下去。正喝到一半,云铮一个抢步进来,喝道:“你在做什么?你喝的是我的药。”
悠然差点呛到自己,一边咳嗽一边问:“你的药?你怎么了?”
说完才想起来他如今的身子是该多用些补药。只是这个人的态度,为何与今晨截然相反。
云铮冷脸道:“我自从十三岁那年受伤,之后便一直睡不好觉,常年靠这药调理。再说你看这碗颜色深,是治风寒的,你手里那碗颜色浅,是治失眠之症的。”
哦?原来竟不是安胎的吗?
悠然仔细看了看两碗药,还是没看出什么区别来。又听云铮说道:“三日之后该是你回娘家的日子,虽说岳父大人吩咐过说他到时要主持京城的药会,允你一月后再回门,不过我想,作为儿婿,还是该主动拜访他老人家。银翘,吩咐下去,三日后我与少奶奶一同回京。”
“哦不不不,爹爹他太忙了,我想还是不要去打搅他老人家的好。”悠然惊慌失措地推辞道,她连郭瑶若的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是回门不就全都露馅了吗?难道云铮要将她当众揭发出来?
“可是作为小辈,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省的,何况早闻瑶若你孝心可嘉,这回门又怎么能省呢?”云铮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仿佛要看破那张脸。
悠然转了转眼珠,道:“可是,宣云庄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一离开,不怕别人钻了空子吗?”
“哦,想不到瑶若连这都看出来了,不过我们只离开几天,至多半个月,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银翘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少奶奶,您不想老爷夫人吗,银翘都想他们了。”
悠然眼见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下来。夜幕落下,悠然实在心烦得很,便到园中去散步。园中都种着她熟悉的花草,花园的格局她也再熟悉不过。
此刻园中还站着另外一人,身形挺立,对月思叹。悠然一见是苏峦,噔时心情好了大半,见旁边无人,便走到他身旁去。
“哦,是少夫人。”苏峦工整地抱拳行礼道。
“苏公子可是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今夜月明如镜,想起了京城一位故人罢了。”
悠然心中一动,问道:“我在京城也有一位故人,可我们三年没见了,听说苏公子就是当今有名的乾旦‘筱玉棠’,我那位朋友也是梨园行的,不知苏公子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
“是谁?京城梨园行的我应该多少知道些。”
“他叫曹嘉,艺名‘九灵芝’,可是三年前自从他进宫演出后,就再没人见过他,苏公子可知道他的消息?”
苏峦揉了揉眉心,道:“他也是我的旧友,我也听说了那次意外,可不知如今他是福是祸。”
悠然失望地低下头去,苏峦又问:“少夫人怎会认识‘九灵芝’的?”
悠然想了一想,还是掩饰道:“我不过是也喜欢听戏,偶然认识他罢了。”
“那少夫人可会唱几句,我做花旦,夫人可否和几句小生?”
悠然来了兴致,二人随口唱和几句,又就戏理进行了一番探讨。
廊檐下一双沧桑的眼睛将花园中两人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得更清楚的是‘郭瑶若’手腕上那根红绳,红绳上系着的鱼骨在月光下更加明亮,直刺得她的心发痛,不觉泪流满面。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云惠在卞横波身后也窥视着她偷偷拭泪的动作,她眼中渐渐升起怒意,走出廊下的阴影,上前问道:“娘,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