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画舫缓缓靠岸,两名身穿红梅落雪校服的男女便一同?上?了岸。
宋娴一上?岸,便有些说不上?来。
一般土地都会有地气,告知修士这里是否有妖邪,是否是清圣之地,但宋娴在这片土地察觉到的地气是“无”。
好像被收在了某个真空里,这片土地被凭空隔绝,可又没有界阵。
“觉得奇怪?”谢夷收起画舫,走到宋娴身侧。
“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宋娴有些不解。
谢夷笑着朝宋娴挥挥手,示意她往前走。
“大多地气由一方土地掌控,土地公土地婆若是清圣,此地自然清圣,若他们心生歪斜,那么这片土地就会引来妖魔鬼怪。”
“至于这里什么都没有……自然是因为这里并没有土地公土地婆。”
谢夷指着前方隐隐浮现的那座倒卧女神的大山。
“界山神。界山神是管理?下界所有土地的神灵,能给诸位土地派职,分?放令牌,以供土地上任。”
上?辈子看过西游记的宋娴不大明白地发问:“我还以为这些土地公都是由天庭指派的。”
“我小时候也以为是这样,等大了一些在外游历,险些被界山神当做土地公要派发令牌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如此。”谢夷笑了起来,只是那笑不大入眼,想来当中有几分?凶险。
宋娴听了谢夷这句话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夷,要是谢夷去当土地公,拖着长长的白胡子,拄着拐杖,那还挺喜庆。
“那阿狸是要找界山神要东西吗?”宋娴问道。
谢夷点头:“要的就是令牌,魔渊日后即使真的界印松动,群魔脱出,我也可在魔渊四周遍布土地令牌,以免魔渊骤然扩大,无边无际,瞬间吞了大陆。”
宋娴听谢夷的话,总觉得魔渊好像是什么会动的东西似的。
而且……
“阿狸,这样贵重,可给土地公封位的令牌,能随意借出很多吗?”
谢夷弯起唇角,眼中闪动着跳跃的光。
“这个嘛,好好‘商量’总是可以的。”
宋娴瞬间明了,这位仙君没打算商量。
“阿狸,人要宽和一些,温文一些,风趣一些才好。”宋娴劝道。
谢夷沉默了一会,他觉得这些品质他应当都有。
不过望着宋娴十分?认真的神情,谢夷隐约觉得,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
-
界山神所领之处,也是有人居住地。
宋娴与谢夷走了没一会,就听到了唢呐声,一听就是有谁要成亲了。
宋娴撩开眼前花枝,便见前方出现了一支迎亲队伍,人人穿着红衣,胸前绑着红色绣花,吹唢呐的用快要把自己吹断气的劲道,吹着震天的声响,不知谁家舍得下这样的重本,请来这等肺活量豪杰。
可巧的是,在那迎亲队伍的前方,竟又出现了一阵尖利的唢呐声。
那声音凄厉悲恸,像是有谁寄在那唢呐之上?痛哭流涕,情难自已。
竟是丧曲。
一个送丧,一个迎亲,竟然迎头赶上?,宋娴都替他们有些着急。
一般红事避白事,可那迎亲队伍居然如一把刺刀,长驱直入了那送丧的队伍里,单膝跪在了那两顶白色的轿子前。
宋娴眯起眼,像是才发现那送丧的队伍里没有棺材,却有两顶轿子,而那轿子除了颜色不同?……分明是婚轿的式样。
那两顶婚轿中传来悲伤嚎哭,却仍是被迎亲中的人派了十六人上?前,每八人抬起一轿,满脸喜色地抬着轿子往前方的深山走去。
“接新人,送山神,山神喜,土地兴,感山神仁心,迎四季平安喜乐哎————”
那迎亲队伍念着古怪的颂词,那送丧的队伍便跪在路边,哀伤地嚎哭起来,就如真的死了亲人,再也唤不回魂来一般。
宋娴缓缓放下花枝,看向一旁的谢夷。
谢夷难得神情有些凝重,他对宋娴道。
“还记得之前你独自去了一个满是金子的村落吗?”
宋娴点头,她自然记得。
“若是你没去那个村子,我也未曾经过,那邪魔设了阵法,便有可能颠倒阴阳,替代一方土地执掌地上乾坤。”
谢夷话说得很慢,宋娴却像是已经隐隐明白了。
“阿狸是觉得……这里也有可能像那村子一样?”
“界山神是清正的地仙,可不会做出这种?要人活祭之事。”谢夷摇摇头,他掀开花枝,便与宋娴一同?到了那送丧队伍之中。
“打扰诸位,我等来自落花云台,请问你们这是送了什么给山神?”
那些正在嚎哭之人徒然听得声音,不由猛地抬头,看到谢夷与宋娴身上?的红梅落雪服后都失声尖叫起来。
“仙长诈尸了!”
宋娴:没有,刚来,谢谢。
不过这些人是见着她和谢夷身上的衣服才骤然变色,那么便是之前有落花云台的人来过了?
宋娴蹲下身,对着一个年老?的老?太太轻声安慰道。
“请您不要哭,能与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何迎亲的迎走了你们送丧的……花轿?”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求救的心,说起了近来的事。
在一年前,常年沉眠的界山神突然下了法旨:【我每月都要一对少年男女为妻】。
起初人们觉得大约是某种?妖邪借着界山神作祟,村中也有修士,便在四周寻找妖邪身影。
可妖邪没有找到,界山神的声音却日复一日强烈,最后因为当月没有送上?一对少年男女到神山,村中便有六人当场头颅爆裂而死!
当夜,界山神再次于众人梦中落下法旨:【我每月都要一对少年男女为妻,若晚了一月,死六人,再晚一月,十二人,再晚三月,则全村灭尽】。
受界山神庇佑至今的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界山神竟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可纵然如此,他们仍是不信那常年沉睡的界山神会做出这等要活祭的恶事。
可修士们仍然一无所获,并且发现自己再也出不了这块地域。
无论他们如何走,或向东,向西,向南向北,他们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倒卧的女神山朝他们越来越近。
最终他们仍然只能回到家乡。
随着三月之期越来越近,他们终是选择了活祭。
第一批送过去的,是想要探查真相的修士,可一月过去,他们未曾回来。
第二批送过去的,仍是修士,他们也未曾回来。
此后人们一边送上?活祭,一边试图往神山去。
可就在众人眼前,那些靠近神山之人,在神山之外?瞬间化为飞灰。
如今这片区域是一个被倒扣的碗,只能在其中渐渐腐败,直至消亡。
可在这时,却有人进来了,还不只一个。
被围困了许久的众人,不会吝啬向任何人吐露秘密。
他们只想活下来,只想出去。
过去对神明的尊崇,在这日复一日的磨难中,已渐渐褪去,只留残恨。
那两人自称是落花云台的弟子,正在游历,见到这等惨事,没有退避的道理?。
众人知道落花云台的人莽,没成想这么莽。
他们直接坐上?了花轿,自愿往神山而去。
纵然有人说“界山神要的是一男一女”,其中那面相清俊,眼神清冷,说话却十分?鲁直的男子直接说道。
“那不重要!”
宋娴听着那老太太不带喘地说着那落花云台的弟子如何刚猛直接地闯了进去,竟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因为老太太刚才直接说了……那人叫容江涵。
“那么就是容江涵师兄与一位萧丛丛师弟一起去了神山。”
宋娴点点头,至于只要靠近神山就会化为飞灰之事,应当是有界阵之故。
不然哪里有那些被送亲的少男少女却能平安进去的道理?。
宋娴站起身,对谢夷道。
“阿狸,我们走吧!”
在一旁的老?太太老?大爷也只是想倾诉一番,哪里有又把人送进去的道理?。
“不可!万万不可!”
“落花云台已死了两人,你们又……”
“你们不能想想办法,联系宗门看看吗!”
……
宋娴歪着头,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
“唔……我身边这位大约便是落花云台最高战力了,若他也摆不平,那还是别让宗门里的其他人来送死了。”
谢夷哎呀一声,似是没想到宋娴会这样说。
“阿云,你最近似乎越来越坦率了。”
宋娴则笑眯眯地看着谢夷,指着神山的方向。
“走吧,若是提前发现了什么端倪,可要早说啊。”
“那是自然,”谢夷指着神山的方向,“比如说现在,那边似是要烧起来了。”
宋娴骤然回头望去,只见一片苍翠的山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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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山之中,一名穿着青衣之人抬手将漫天星火收到手中,它张开嘴,将那星火一吞,便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又跑了?那就再跑得快些,别让我太早找到。】
它穿过茂密的树林,突然抬头嗅了嗅,像是又闻到了新的生气。
【哦,我倒是忘了,今日还有我的新娘到来。】
它欢欢喜喜地跃出树林,在炽阳之下显露了自己的全貌。
那是一只生着豹首人身的怪物,它伸着鼻子,没一会就定下了方向,蹬蹬跳着往那边跑去。
【虽然有新娘,可还是好无趣啊。】
【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死得不能再死。】
【人命真脆弱,到底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养宠物也要养点耐打的嘛。】
【比如刚才那个逃得无影无踪的。】
……
那怪物絮絮叨叨,浑然不觉在它身后十丈之处,一把长剑已对准了它。
剑尖微动,正要发动剑气之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容江涵肩上。
容江涵头也不回,登时回身一刺!
却见那原本在前方的怪物,张嘴咬住了容江涵的剑,像吃脆饼一样喀喀咬碎了。
【开玩笑啦!怎么可能没发现你呢!】
那怪物猖狂大笑,它看着容江涵,眼里闪动着兽类噬人的光。
【吃了你。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谢夷说出口,觉得自己拥有无数美好品质。
宋娴会送上怜爱的眼神:果然还不会做人啊。
容江涵:……在,在与宋娴重逢之前,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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