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别怕

“哒哒哒”

顾言的马蹄声飞快,重重踏地,又扬起,黑马腿奔处快得让人抓不?到那影子。

男子的手背上?还有些划痕,错落在骨节上?,尤为明显。他?的额角两侧的鬓发迎风扬起,眉目似有黑云笼罩,不?见开颜。

后面的士兵显然被他?抛开了一小段距离,他?们都看见自己的将?军像是不要命一般策马疾弛,似乎怕迟上?一些便会后悔终生。

而在连城城门,敌军士兵已抬着巨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城门,每撞一下,坚硬的城门边便落下石屑,抵着的木板边也被撞出裂痕。

“怎么办啊,怎么办。”连城城主已经慌了阵脚,来回踱步,这样撞下去,破开他?们的城门是迟早的事。

刘简的拳头握紧,额头上青筋凸出,他?凝视着将?要破开的城门,喊道:“全部按纸上布置站位。”

在他手上?的,正是柳意交给他?的站位图。他?无?法否认,柳意在这方面颇有天赋,已经是把残余的士兵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城墙上?的士兵还在努力地抵御着芜城的士兵攀上?城墙,一块块滚石砸下,又以箭雨射//之,可惜芜城的士兵还是太多,不?少士兵被爬上来的敌军斩杀。

战事也进焦灼之态,谢诗宛喝道:“杨一,你带着士兵在最前头。”后面的都是不会武功的百姓,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而毅然决然地站在最前面。

“是,郡主。”杨一应道,将?会武的士兵调在最前面。大家此刻都屏住呼吸,看着摇摇欲坠的城门,随时准备冲出去。

“砰—”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冲啊!”刘简高举旗帜,在最前方,他?回头扫了一眼众人,没有看到柳意的影子。

刘简心中一紧,可来不及后退,只能领着士兵往前冲,他?只希望是柳意看见战场可怕又回到了后方。

士兵的最?前方是杨一领着的京城护卫军,而连城的百姓则稍后一步,由谢诗宛带领。

两军兵甲相接,碰撞出巨响。阳光照在两边的银甲上,璨出银光,明明该是让人心生暖意的艳阳,却看上?去是那么地令人悲凉。

都是子民,此刻却兵茅对立。

杨一双刀分别砍下两人脖颈,鲜血洒向了他?看上?去稚嫩的脸颊。可他几乎不曾眨眼,又转头挥向朝他?袭来的四人。

一大片鲜血洒在地上,慢慢汇聚成小的流水,浸入地面。

“啊啊啊”

那边两人挑着长//矛,交叉往刘简袭去。他?的长剑一挑,以手肘相击,破开围攻。可才回头,便又遇到六人将?之团团围住,几乎将他?能逃的路都堵上了。

“压低身子。”

“手臂要压稳。”

……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回荡着当年顾言教他?练箭时的几句诀窍。他?虽然武艺不精,但却将这几句话牢记在心中。

六人以茅尖聚起,抵在他的头顶,将?要把他?逼得跪下。而就在此刻,他?手花一转,手臂下压护在头顶,借力从底下划出围圈。

而他?刚逃出围击,却看到敌军的首领长臂一挥,将?一人直接甩出。另有三个士兵趁机拿尖止住他?的腰腹,而敌军的首领大声一笑,重拳挥下,直接将?三人同时击飞。

正好他?抬头,就与刘简对视。认出了他?就是那时在城墙上?喝退他?之人。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敌军首领一砸拳,浑身的肌肉爆出,满是不屑地说道:“你们又何必抵抗,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刘简脸上有些伤痕,却难掩他?本是风流的相貌。从容地淡笑一声,说道:“胜局未定,犹未可知。”

气势却毫不?逊于敌军首领。

“好,好一个犹未可知。那我就让你知道无?力反抗的味道。”敌军首领抄起地上染血的剑,便朝着刘简冲来。

“锵—”

两剑相抵,剑刃磨出了火花,敌军首领一声狞笑,手中的力道大了许多。

他?知道这个男人目前是连城的主心骨,要除去了他?,连城的士兵将会一团乱麻。

“啪—啪啪—”

刘简的剑刃被砍出了裂痕,裂痕一节节脆开,将?要断下。

刘简脸上也有吃力之态,唇边紧抿,手掌胀得?通红。

“啪嚓—”

刘简的剑刃彻底断裂,而敌军首领笑了一声,往刘简身上刺来。刘简闭上了眼,这劫他是逃不?过了。

“刘简!”

忽然,一声女子的叫声破空传来,刘简猛地睁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阿意的声音,她没有走。

他?余光瞥见柳意浅青色的衣角,一如那日他醉酒时她提领相问时的模样。

她还在这,刘简连从容赴死都做不?到,他?不?能让敌军首领伤害到柳意。他?顿时后撤,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脚尖挑起一方长剑,红着眼往敌军首领身上砍去。

柳意也在这时拿起粉末往敌军首领脸上招呼过去,又麻又辣,顿时让敌军首领眼睛疼得睁不?开,手中的力道也卸下。

就在这时,刘简的长剑刺进了敌军首领的腰间。

柳意有些惊喜,这些不?过是阿宛之前教她应急用的药粉,没想到还能帮到刘简。

可还没等她脸上露出笑意,敌军首领赤手一拔腰间的长剑,直直往柳意的方向冲去。

“阿意!”

“阿意!”

顿时两声呼喊从不同方向而来,谢诗宛正以长棍抵着两人,根本抽不开身,只能看到敌军首领手中全是血,拿着剑向柳意刺去。

柳意知道的战场不过是来自京城中的话?本子,可真正来到战场上却发觉根本不是这样。敌军首领身上的威压竟让她动不了身子,即便害怕地全身发抖,但也没法挪动分毫。

她绝望地流下了泪,她就要死在这了吗?

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即便是在这个关头,刘简仍旧是双手握拳,克制地没有张开手掌。

“呃。”

剑刺向了刘简,他?再无?法面色从容,闷哼一声,身上的疼痛几乎要让他昏厥。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打在柳意的袖面上。

温热的血流打湿了柳意半边的衣裳,柳意根本不相信这一切,她跪在地上,颤抖着看向环着刘简后背的手。

烈阳下,她的手上?全是血,一大片一大片鲜红得刺人。

“刘简!”

柳意一直压抑着的眼泪在唤出刘简那刻便住不住地往下流,他?怎么会这么傻,为了负责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对不起,对不起……”

刘简无?力地埋首在柳意颈边,到了最?后,他?还是在不断道歉。

他?在道歉,道歉那日成婚,他?明知道轿子里坐的是柳意,却没有上?心,只当那是家族上的手段,甚至都未问过柳意是否愿意嫁他?。

道歉新婚之夜,他?的一时不慎,竟险些让柳意遭恶人之手。而他?却携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占了她的身子。

道歉他?的占有欲,他?也不?想牵制着她,让她不?痛快,可是不由自主地就不?希望她陷入危险,却忘了问过她的意愿,只以为那是为了她好。

道歉他?凶了她,本是无意,却是落字伤人……

回望过去,他?欠柳意的实在是太多,数着数着竟是数不过来了。

柳意紧紧地抱着刘简,不?让他滑下,泣不成声:“你不?要道歉,都是我愿意的,是我愿意成为你的妻的……”

从始至终,她都是愿意的。要是她不?愿意,即便柳家的人再逼她,她也有办法不?嫁出去。

到了如今,她才敢将心中藏匿的点点情意说与他?听。

刘简无?声地笑了笑,向来随心的面容上?有着淡淡的满足,轻轻地说道:“阿意啊,我?真的好疼。”

似是朝她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之事,又像是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用着低声呢喃告诉亲近之人。

他?像是回到了之前抛光养晦的日子,他?只是一个刘家的窝囊废,是一个父兄都看不?起的家伙。

每次他受了伤,或是坚持不?下去时,总是柳意来到他的身边,告诉他?,很?快就会不?疼了,这些累迟早都会有结果的。

有柳意在身边,他?越来越少去抱怨人世的不?公,也将?那些日子里受的疼藏在心底,不?肯宣之于口。

他?摸不清自己为何会不?自觉地将疼痛压在心底,如今却有了答案。

他?也想成为柳意的依靠,想在她觉得?疼时,他?能同之前的她一样,保护她,将?她前面的那些苦都剃去,只留他?予的那份甜。

可他忘记了,最?了解他的人,还是柳意……

“嗯,我?知道的。”

柳意的嗓音温柔,低低的,似春风拂岸般的轻柔。她一点点地摸上刘简的手背,与他慢慢地十指交覆。

她知道刘简一路走来究竟有多苦,他?在刘家慢慢积攒着自己的势力,从一个看上?去自在的纨绔子弟一步步握紧了刘家的实权,将?一个个曾嘲笑他?,辱他之人踩在脚底下。

柳意感受到耳边男子的呼吸声渐渐微弱,她捂着面,低低地哭泣。

战场上的厮杀声还在继续,可却无人再去打搅这两人。那向来从容不迫的男子被女子温柔地抱在怀里,即便两人身上都是血,却并没有让人觉着狼狈。

敌军首领本来想再补一刀,可却看到那个男子的夫人流着泪,抱着她的夫君。他?也想到还在芜城的妻子,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再下手。

算了,反正剩下的这个女子又没有武力,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没了刘简,连城的士兵士气低糜。他?们转头一看,四周都是自己兄弟的尸/体,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而芜城的士兵像是源源不?断一般。

希望也越来越渺茫,谢诗宛回头看去,剩下的士兵不足百人。

她的脚下是众多人的尸骨,有死不瞑目的,也有死状凄惨的。她从小到大还未见过如此多的尸体,血粘糊闷热,压着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脸色惨白,想要作呕。可如今连城只有她做指挥了,她不能露出胆怯害怕之状。如果她都害怕了,那些百姓就更是腿软欲逃,那连城连一刻都抵挡不住了。

“将?士们,我?们再坚持一会。”谢诗宛拼尽全力地大喊。

杨一也摇摆着军旗,说道:“援军很?快就到了。”

援军要来了?连城士兵的眼里有了些光彩。他?们拿起手中的刀剑,做最?后一次努力,他?们的家人都还在后面,决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敌军首领看对方的士气起来了,面色有些不?好。他?扫了一眼,有一个女子穿着戎装站在军中,看这气质,也非一般人。

他?微微眯眼,要是他料得?不?错,把这个女子抓住,那么前面这个娃娃脸士兵必会乱了阵脚,带兵去救这个女子。

他?适才被刺了一剑,受了些伤,虽然不至于刺中要害,但也顿时提醒了他?,不?能再拉长战线。

他?执起长剑,朝着谢诗宛袭去。

杨一与谢诗宛拉开了距离,根本无法前去支援,只能大声提醒:“郡主小心!”

谢诗宛兀地回头,正好看见粗壮的男子拿着长剑而来。她猛地一惊,往后退了几步。

那敌军首领的招式迅猛,几步上前冲来,直袭谢诗宛面门。

谢诗宛手臂一摆,亮出当时顾言送她的手/弩,也对准了敌军首领的面门。

感受到了威胁,敌军首领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两人陷入僵持。

谢诗宛的精神已崩到极致,脸上的苍白也愈发明显。不?过刹那间的气息游走,敌军首领便一剑挑向谢诗宛手上?的手/弩。

谢诗宛一惊,也瞬间扣动了机板,只可惜,上?面的弩//箭只划破了敌军首领的脖颈。

他?有些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血从指缝里渗出。这道暗器还真是威力巨大,可惜偏了位置。

若不是两人为敌,他?还真有些佩服这个女子能在他这般下还能发动手/弩。

不?过,胜负也在此已定了,他?自信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了姑娘。”

他?也不?想对女人下手的,只是再拖下去,他?的弟兄会损失更多。

明晃晃的刀刃映出女子姣好的眉眼,也映出了满地的血尸。

谢诗宛脸上没有了血色,身上也因为透支了力气而没有能力抵挡这一击。什么招数在绝对的力量压迫下都是枉然的,更何况她的手/弩已经被夺了。

忽然,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将?所有的刀光血影掩盖。他?手持弯刀与敌军首领的剑相抵,擦出的火星从刀刃相触中飞出。

顾言还剩有余力时,眉间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的小姑娘。

谢诗宛低垂着头,眼中无?光,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宛宛,别怕,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份刀子。。。又刀到我自己了。

小可爱们放心,这个今世线会he的

鹅子也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