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街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条街道位于老城区,街上的店铺道路和房子都较为陈旧,可这片区域还是住着许多人。每到早上六七点时,街上的十几家早餐店铺就全开了!
你家做油饼,我家就做烧麦,还有拌面扁肉油条包子和永安街特色的芋饺豆浆粉,各色早餐应有尽有。
小锅大锅,炭火炉和柴火灶台,还有那喧闹的点菜声、叮叮咚咚的切菜声都显得永安街生活气息浓厚。当锅盖一打开时,水汽袅袅升起,让这幅画面若隐若现,这便是人间烟火味。
永安街为何如此热闹,究其原因,是因为永安街这附近坐落着二、三中学两座学校。
因此,永安街中住着许多老师和小商贩,更有那为了自家孩子上学而租在这附近的租客们,所以每到学校开学时,永安街便成了闹市街。
二中旁的一处楼房里。
“快点,怎么这么磨叽呢,都要七点半了!”卫生间的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虞知溪呆楞的站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的那人,眨眨眼,不可思议的回答一声,“马上就好。”
大清早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不真实的飘乎感。
愣了一会儿,随后猛地向前凑近,往镜子里仔细的看了看,再伸起手,捏了捏脸,揪了揪鼻子,撅了撅嘴巴……
真的!
这是真的!
皮肤紧致、手感很好,额头上还有两颗小痘痘!
她竟然真的回到十五岁了!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霎时间,虞知溪咧开嘴角,双手捂住脸庞,控制不住的呵呵傻笑起来。
“你昨天不是还说要早点去报名的吗,怎么大早上拖拖拉拉的,东西都整完了没?”
张春琳打开大门,将门口奶箱中的牛奶给取进来,然后用热水泡两下递给虞知溪。
见虞知溪只翘着嘴巴笑,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于是又说,“我和你爸今天也要去学校一趟,你要是漏了什么,我们可没空给你送去。”
闺女考上一中,但他们夫妻两人都在二中教书,二中今日事儿也多,估计今天一整天都忙得很。
“今天第一天,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就带通知书和报名费就好啦。”虞知溪把牛奶袋子咬开一个洞,捧着脸,喝一口还美滋滋的笑着。
多好啊,年轻多好啊,重回青春多好啊!
此刻她就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即使刚刚找了半天没找到金手指她也高兴个不行!
“嘿,你昨天晚上做美梦了?什么事儿把你高兴成这样?”张春琳从包里掏出钱放在饭桌上,“也别乐了,早饭在锅里,赶紧吃,吃完赶紧去学校。”
虞知溪此刻完全忘了之前张女士把她心伤得一道一道的事了,反而觉得张女士的催促声悦耳得紧。
跟十年后一比,现在的张女士简直太可爱了好吗!
虞知溪把钱往书包一塞,“我就不在家里吃了,我去街上买早饭吃,拜拜!”
说完,背起书包往门口跑,没两下就穿好鞋子蹦蹦蹦地跳下楼梯。
张春琳惊得和虞桥面面相觑,忙问,“你闺女怎么了?”
虞桥也纳闷,“我不知道啊!”大早上的,有些不正常啊。
说完,两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起身站到门口,此刻依稀还能听到虞知溪的笑声……
真是见鬼了!
虞知溪出门后终于笑出声来,天知道她憋了多久!
重来一次,从前觉得杂乱无章的街道,这会儿也成了岁月的积淀;那一个个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横冲直撞的学生们,此刻也披上了一层青春洋溢的滤镜。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虞知溪在陈阿婆早餐店买了两个鲜笋包,这家店是她学生时期常来的店铺,阿婆做得一手好包子,他们店在永安街名气也颇盛。
“是虞家闺女啊,听说你考上一中了,我家阿琪也上了一中,一中晚自习下的晚,以后你俩下课后一起坐车回来也有个伴。”陈阿婆将两个包子打包起来,笑呵呵的递给虞知溪。
收银台旁坐着吃早饭的陈琪听到自家奶奶说的这话赶紧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奶奶的围裙。
她和虞知溪又没玩过,一起走尴尬死了!
虞知溪这会儿有些恍然,没注意到陈阿婆的话。看面前这头发发白的陈阿婆还精神抖擞的做着包子,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和诡异。
上辈子在她高考的那几天陈阿婆就得了重病,没撑几天就去了。之后她上了大学,再来这个早餐店时,做包子的人已经变成了陈阿婆的儿子和儿媳。
虞知溪心想之后找个时机把检查身体这事对陈阿婆或者她家人提一提,因为在她印象中陈阿婆是因为脑出血去世的,其他原因她就不知道了,总不能现在突然让人家去医院检查。
“奶,有人要两个肉包。”陈琪见奶奶还要对虞知溪说话,赶紧扯开话题。
虞知溪笑了笑,她在高中和陈琪没什么交集,但三年后她们上了同一所大学。那时她们偶尔也会约个饭、聊个天,所以见此刻陈琪一脸无语的模样还挺搞笑的。
她心中想着这些事,一只手下意识的伸到腰间——
好吧,这会儿她背的还是双肩包,也没有手机,没法手机支付。
于是只能从口袋中掏出三张纸币,递给陈阿婆。
“阿婆,三块钱。”
“好嘞!”忙起来的阿婆也忘了刚刚跟虞知溪说的话。
虞知溪小心翼翼的捧着两个烫笋包,轻轻咬一口,嗯?没咬到馅?
再咬一口,啊!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她们这里盛产竹笋,最著名的就是春天的春笋、冬天的冬笋。但其它季节也有,比如这陈阿婆用的就是八月笋,口感脆嫩,有些微苦,但又极为鲜美。特别是陈阿婆用酒糟炒了馅,这就更加惹人垂涎了!
她嘴巴烫得直哈气,这个吃烫食的习惯虞知溪在重生前就改的差不多了,这会儿重活一次,又莫名其妙的复发。
年轻就是没有顾虑,等到工作后,住房压力医疗压力如山一般沉重,时常担心自己身上出了毛病,二十多岁就要枸杞红枣不离身了。
更甚者许多成年累月的习惯都要戒掉,比如这吃烫食,因为烫食吃多了容易得食管癌啊!
虞知溪感慨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公交站。
从城西永安街到城南一中这条线路的公交车很多,在永安站下车的人也很多,所以虞知溪不仅很快等到公交车,还身体敏捷地抢占了个好位置!
开玩笑,她可是挤过好几年上海人民广场地铁站早高峰的人!
“哎,虞知溪。”
右侧肩膀被拍了一下。
虞知溪回头……呃,这人,是谁来着?
“你是去一中还是去实验?我是去实验。”一个身材高大,顶着板寸头,戴着黑框眼镜的大胖子说道。
“一中。”
“那你们班好多人去一中,周典、张世伦、小佳……”他一边说着一边掰手指数了一下,“包你八个!”
“我们班才四个,老龚被你们班主任超了,他恐怕又要跳脚了。”这胖子说着抬了抬眼镜眶,笑了起来,表情中透着些怀念。
“不过,”他立刻露出贱兮兮的表情,“我们班杨宇航也上了一中,没准还会和你同班!”
……
好的,虞知溪保持着微笑,眨眨眼,她想起来这个胖子是谁了。
每个人的班级中总是有那么一个“气氛活跃分子”,他们和谁都交好,无论被老师调座位调到哪里去,他们都能迅速地和周围人打成一片,并且成功带坏一群人!
这个胖子就是!本名丁思雄,外号大雄。
曾经他们班主任老龚被他气得直接将他桌子搬到走廊外头,却不想大雄竟然又在走廊外和隔壁她们班打成了一片,成功将她们班的老班阿洁给惹得怒火冲天。
总之,这个大雄是个神人!课不听、作业也不做,但依然能够考上她们本地较好的实验高中!
不过后来听说这位同学也只考上一个普通本二。
没几站,实验中学就到了,车上下了一大批人。
车在江边行驶着,虞知溪看那辽阔的江面,因重生而亢奋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车上人渐渐少了,因为一般人考上一中后,家长都会在一中附近租个房子,以保证自家小孩能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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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还不算热烈,光明公交站旁有棵大树,树冠下阴凉无比,许多人都站在树下等车。
沈文修站在树荫下,透过树叶,斑驳阳光落在他身上。
少年身材颀长单薄、皮肤白皙,但却不显文弱,反而如修竹一般,给人挺拔稳重之感。他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和黑色的校裤,校裤有些发白和短小。
旁边有个老人看着就直皱眉,心想这个同学的家长是个没成算的,小孩的衣服都不合身了还不要换。
过了一会儿,突然,沈文修周身气息一变,整个人好似紧绷起来。他垂在两边的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攥起,眼睛盯着远方的那辆7路公交车。
车越来越近,他的心跳渐渐加快,两鬓竟然有汗珠流下,那眼神跟着公交车的移动而移动,妄想透过车窗看到那人的身影。
他有些紧张,走上车时甚至同手同脚,让一旁的老太太好生嘲笑一番。
他特意等到最后上车,之后,透过人群间隙,悄悄观察那个几乎刻在他脑海中永远忘不了的座位。
此刻耳边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但——
沈文修的脑袋仿佛被敲了闷棍,呼吸凝住,满怀希冀的眼眸瞬间黯淡,只呆楞地望向那处座位。
坐在那里的不是她。
他脑中已经无法再思考,仿佛被塞了浆糊一般。他前日重生,不敢出门、不敢做事,生怕发生意外让自己见不到她。
可她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了?
一个刹车,让所有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沈文修也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焦急地穿过层层人群,向车厢后头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