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千霖的话没有在许小米的心里留下任何波澜，比起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更愿意把时间留给自己重视的人。
这两天，医生说许爸爸的脑波活跃了不少，随时能够醒来，许小米几乎是两点一线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连看顾豆豆的时间都变少了。
猝不及防，一个来自豆豆学校的电话拨到了许小米的手机，说话人的语气很是不客气，让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喂，是许女士吗？许同学在学校里将其他同学打伤了，发生这样恶劣时间，学校需要你们双方家长一起过来当面处理，希望你们能尽快来学校一趟，不然……”
在许小米的印象里，豆豆向来不是个主动的性子，经常沉默着做自己的事。这么乖巧的豆豆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更让许小米担心的是，豆豆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一些，她才那么点大，有没有受伤？
她有些着急地说道：“好的，我马上过来，一切费用我们会承担，只是我家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男老师的语气不太好起来：“你们作为家长啊，平时不好好教育孩子，现在孩子闹出事了还不想着怎么教育孩子。许同学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张同学被她伤得很严重，他的妈妈现在已经到了学校，也请你尽快过来协商解决。”
不等许小米问清楚，电话就直接被掐断了。
******
办公室里，小豆豆低着头，像个玩偶一样被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抓着手腕。
那女人一手拉着豆豆，另一只手上尖尖的指甲几乎戳到小姑娘的脸上，竖着眉头尖声说道：“小小年纪就下手这么狠，长大了还得了！看看，现在还一副不思悔改的样子，要是我儿子破了相，我要你这小丫头片子好看！”
旁边那个年轻的女老师见许豆豆被拉着胳膊扯来扯去，一脸焦急地想上前阻止，却被一旁年长的男老师拦下。
男老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约莫四十多岁，头顶已经早早地露出一片海洋，看着像个倔强的卤蛋。
他挺着肚子狠狠地瞪了这个没眼色的小年轻一眼，示意她看看坐在一旁喝茶仿佛置身事外的小胖墩爸爸。
小胖墩爸爸姓张，看着一副老好人面向，可钱主任清楚，他可是兴荣国际副总经理，兴荣国际近两年发展势头极为迅猛。他儿子现在就在兴荣工作，当初张先生可是帮了不小的忙，听他儿子说，兴荣和宏宇集团马上要进行进一步合作。要是现在让他们一家子不高兴了，那还得了。这小丫头动手打人，被苦主的家长教训几声又能怎么样？
再说，要是以前，他看在这小丫头外公的面子上，自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现在那煤老板自身都难保，这可不能怪他。
怀着这样的心理，他抱着胳膊像是看好戏一样，站在一旁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钱主任，咱们不该……”不该看着她欺负孩子啊！
姓钱的主任哼了一声，压着嗓子教训道：“不让张夫人把这口气出了，这小丫头的一家子都要遭殃。张同学的爸爸是谁你不知道吗？兴荣国际的张副总！宏宇集团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兴荣和宏宇的老总关系可好了！人家现在就在旁边看着呢，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
“可是，张同学伤得也不是很严重。”女老师有些不忍，张同学只是身上沾了不少鼻血，才看起来有些凄惨。毕竟许同学这么瘦小的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倒是张同学那身形……
等赶到办公室，许小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气得她几乎要爆炸。
“放开她！”
许小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拍开红衣服女人的手，心疼地将豆豆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豆豆别怕，妈妈在这里。”
“不怕的。”豆豆小声地回答道，手指却下意识揪紧了许小米的衣服，脑袋瓜也埋进了她的怀里。
许小米轻轻抚摸着豆豆细软的头发，见小姑娘的脑袋瓜和小脸蛋上没什么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可看到一向倔强坚强的小崽崽眼睛里泪花汪汪，她的这口气直接冲上了脑门。
她没来得时候，豆豆一个小崽崽被那个女人抓着该有多害怕！
许小米亲了亲豆豆的额头，说道：“没事了，妈妈来了，等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安抚完豆豆，她皱着眉头，几乎是强压着怒火对那两个站在一旁的老师说道：“不管有什么情况，我们家长都会负责。你们为人师表，就看着自己的学生被一个成年人欺负吗？”
女老师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估摸着刚毕业没两年，这会儿被说的哑口无言，可一旁的钱主任听了，倒是脸上的笑容变都不变。
他扶着肚子打着官腔说道:“这个嘛，我们学校对于校园暴力这样的情况还是很重视的，许同学把人打伤了，张女士情绪激动很正常，同是为人父母，也请你作为家长也理解一下。”
他说完，张女士轻蔑地看着许小米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啊老同学，我说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没娘教的就是没家教，你看看你女儿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
上一个对着她一口一个家教的已经进了局子，许小米懒得搭理这个看着就无法交流的女人，直接看向了她手指方向的“受害者”。
说实话，巴着这位女士大腿的小胖墩少说也有两个豆豆那么壮。
小胖墩见自己成了全场的视线聚集处，一下子哭得更加响亮了，脸上的鼻血混作一团，看起来惨不忍睹。
小胖墩的嗓门中气十足，无比有力，想到老师说他们两打了一架，许小米不放心地再次检查了一边豆豆的情况，光是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上，就有好几块淤青，右手白生生的胳膊上还被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张女士站在一旁不屑地说道：“果然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孩子，许小米啊，你女儿倒是跟你一样横，不过你有个有钱的爸爸，你女儿可没有。”
许小米不理会在一旁叫嚣的张女士，只是心疼地问：“是不是很疼？”
豆豆摇摇头，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她小声回答道：“不疼的，妈妈会不会生豆豆的气？”
“豆豆好坚强，受了伤也没有哭，妈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豆豆这么勇敢，爷爷知道了肯定会夸豆豆的，不过以后不可以打架呀。”
“我、我没有打架的。”
说这句话时，豆豆的声音细小地几乎听不见，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以前从来不会关心她的妈妈，眼睛里带着自己也没发觉的不安和小心翼翼。像是一只试探着探出触角的小蜗牛，随时要缩回自己的壳子里，看得许小米的心酸酸的疼。
“我相信豆豆，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豆豆偷偷看了看许小米，见她脸上的信任不似作伪，才解释道：“豆豆不是故意的，他说爷爷坏话，豆豆不许他说，他非要跳到我的椅子上让所有人听他说，可他肉肉有点多，就啪叽一下摔下来了。”
豆豆认真地用手比划着，比划到小胖墩摔下来那一段，特地将小手围城了一个圆滚滚的圈，她小声强调道：“豆豆没有先打他。”
圆圆上次说，如果大人不相信我们，就不用说给他们听，因为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如果他们很相信我们，才可以说。
豆豆没有什么和爸爸妈妈相处的经验，只能绞尽脑汁从小伙伴们的抱怨中努力模仿。
说完，她带着点小小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小米。
老师们都只相信小胖墩的话，豆豆不在乎，可是，妈妈、妈妈会不会相信豆豆呀。
听豆豆小声说完经过，许小米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她亲了亲豆豆的小圆脸，说道：“妈妈相信豆豆不会打人，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电话里老师将豆豆打人说的确凿无疑，如果她相信了老师的话，不问青红皂白就教育豆豆不能欺负别人，被误解的小豆豆该有多伤心。
许小米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地中海秃头老师说道：“把监控调出来，豆豆坐的位置临窗，走廊上的摄像头能拍到那个位置。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看一看监控就知道。”
“张夫人，如果错在我的孩子，我作为家长会承担一切责任，但是，如果是你的孩子污蔑我女儿，请你们向我女儿道歉。”
说完，许小米没心思搭理张夫人，抱起豆豆就想离开。
张夫人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你这样就想走？你女儿打人，你不肯承担责任，你们家倒是如出一辙的恶毒心肠！
许小米不想理会她，只想快点带豆豆去医院坐着检查，说道“这位女士，首先，你儿子污蔑在先，请你回家好好教育他什么叫尊重，其次，我女儿有没有打你儿子，请你最好看过监控再下判断，不要话放得太早打了自己的脸。”
“我儿子多么乖，怎么可能骗人？倒是你们姓许的，祖孙三代一个样的冷血黑心，还说我家孩子污蔑你们？你们许家的那点事还有人不知道吗？也别怪我儿子在学校里说，大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你家孩子有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纵容溺爱孩子的妈妈，也是挺倒霉的。有空在这吵，不如好好教育你的孩子。”
许小米说完，抱起豆豆就像门口走去。
张夫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尖尖的指甲几乎掐到了她的肉里，气急败坏地叫道：“你给我站住！听说你爸进了医院要不行了，你还不给他积点德？他要是死了，你老公估计要直接跟你离婚，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啊——好痛！”
话还没说完，她抓着许小米的手腕被人狠狠扭住，剧痛让她一秒钟松开了手。
“疼不疼？”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许小米眼睛微微泛起了热意，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豆豆见到她之后眼睛里会有泪花。
哪怕她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让自己刀枪不侵，仍会因亲近之人羽翼下的温暖而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