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米收起手机,没有再理会那个哭闹不休的女人,她将包里的糖果递给小姑娘,又拿了几张纸巾沾湿,细细擦了擦她的小脸蛋。
那女人见情况不妙,远处更是传来了乌拉乌拉的警笛声,眼珠子一转,噌地一下起身就往门口逃去。
可没跑出多远,就被反应过来的人追了上去,灰头土脸地被按到在地。
见她如此心虚,还有谁看不出来她心里有鬼?
就在许小米逗着小姑娘,安心等警察之时,何千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手抱着小姑娘,一手接通了电话。
一个颇为傲慢的女声响了起来:“何千霖,你最好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们的合作……”
听到这,何千霖不动声色地捂住发声口,对着许小米说道:“公司有些事,我……”
许小米明白大概是关于公司机密的一些事,不方便在人前说,她将小姑娘抱了过来,说道:“快去吧,工作要紧,我陪着小姑娘就行。”
“小米,抱歉,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的,我让赵叔来接就行,今天的羊汤很好喝,谢谢你,千霖哥。”
说着,许小米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与何千霖告别。
见她对自己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也没有一丝对过去的怀念,何千霖笑着叹了口气,心里头微微泛着苦意。
手机的出声口还在微微震动,他顿了顿,只能说道:“下次再带你去好吃的。对了,那份资料,别忘记看。”
说罢,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虽然不知道周可欣想搞什么把戏,但他必须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她手里随叫随到的玩偶。
见他离开,许小米瞬间觉得自己放松了不少。说实话,和他呆在一起真的有些让人觉得不自在。
还好,现在只要处理好怀里这个小崽崽,她就能开开心心回家了。
只是小姑娘在她怀里拱来拱去,挣扎着要下来,许小米将手松了一些,问道:“不舒服吗?”
小姑娘红着小脸指着她的衣服,说道:“不是,是衣服被囡囡蹭脏了。”
许小米低头一看,自己的白裙子确实沾了点黑色,她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瓜,温和地说道:“不要紧,囡囡平时一定是个又干净又香喷喷的小仙女。”
囡囡的脸上绽处一朵小花,可又很快消失了,她失落地说道:“妈妈也这么说,但囡囡以后见不到妈妈了。”
“妈妈肯定也很想囡囡,囡囡的爸爸呢?还记不记得家在哪里?”
小姑娘摇了摇头:“爸爸很忙,阿婆照顾我,但阿婆不好。”
许小米想再问仔细一些,可小姑娘年纪小,回答得很不清楚,只能等警察来再说。
从小姑娘的衣着看,应该在家里颇受疼爱,不应该失踪了这么久都没人报警。
怀着这样的疑问,许小米终于等来了jingcha。
碰到这样拐卖儿童的按键,jingcha们极为重视,可查过最近这段时间的报警记录后,并没有差不多年纪的走失女童的案件。
许小米见此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当家长的心也太大了吧!
好在至少是在o市的范围,jingcha们安慰道:“只要花些时间,通过监控缩小范围,再联系各个地方的jingcha,一定能找到孩子的家人。”
见小姑娘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小手也抓着自己不放,许小米问道:“这小姑娘需要我带回去照顾几天吗?”
碰到这个差点被拐卖的小姑娘也是一种缘分,不管如何,许小米都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带队的jingcha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路人竟然会这么好心,只是规定上不行,他只好说:“抱歉,这个不行。孩子我们这边会照顾好,不过你放心,有消息我们也会告知你们这些热心群众。”
“囡囡就麻烦各位了。”许小米蹲下身,对着小姑娘说道,“听叔叔们的话,过两天就有人接囡囡回家。”
做完笔录,看着脏兮兮的小姑娘和一群手足无措的糙汉子们,许小米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打电话叫张婶收拾了几件豆豆小时候的衣服,又用保温盒装了些饭菜,让赵叔带过来。
等看到女警把囡囡洗得白白净净,穿着干净的衣服吃着保温盒里的东西,她才放心离开。
希望尽快能联系到囡囡的家人。
******
夜里,许小米洗漱完,正准备钻到被窝里美美地睡个觉,书桌上的那份资料映入了她的眼帘。
何千霖给她的资料装在一个暗黄色的档案袋中,许小米本来不想打开来,可想到他郑重的态度,还是将开口处缠着的线拨了开来。
打开袋子,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叠文件。
最上面的那张照片,哪怕变化很大,许小米仍然一眼认出,这是小学时的陈柏轩。
照片上的他面色苍白,瘦的惊人,因为过于瘦削,颧骨微微突出,看上去阴沉狠厉,与现在风光霁月的样子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看了后面的详细资料,许小米才知道,陈柏轩的童年到底遭受了多少不幸和不公。
他的母亲嫌贫爱富出轨离婚之后,陈父就将仇恨移到了他这个半大孩子身上,平日里非打即骂。他的继母见陈父是这个态度,非但没有一丝怜悯,也同陈父一起虐待起了这个他们嘴里的“野种”。
对于小陈柏轩,不要说读书,连吃饱穿暖都是奢望。
哪怕之前看过原主的日记,许小米早就对他的身世有些了解,可这字里行间的饥饿,毒打,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隐藏在这些家庭暴力之下的,不仅仅仅是他父母的狠心,还有其他“亲人”的漠视纵容。
似乎从他知事起,就没得到过一日的优待,许小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一点点好就他态度大变。
因为对于陈柏轩而言,来路太苦,尝到一点米粒,都成了蜜糖。
对他而言,可能豆豆这个女儿是唯一的亲人,自己却分开了他们父女,许小米的心揪了揪,第一次觉得离婚这样两个字对陈柏轩而言,可能无比残忍。
一张薄薄的纸,记录了陈柏轩的幼年,在许小米手里却无比沉重。
她放下了这份文件,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这里面大概装着一个遍体鳞伤的陈柏轩,这些苦难,不应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知晓。
在她犹豫之际,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来电人恰恰是陈柏轩。
接通电话,一时间,许小米不知道自己改说什么好,还是电话那头的人先开了口。
“喂,小米。”
猜到他应该是关心豆豆情况,许小米赶紧说道:“豆豆恢复的很好,已经不要紧了,你放心。不过,我应该发条短信告诉你她的情况,抱歉。”
可没想到,说完,便听到电话那头一声轻笑,陈柏轩的声音轻而缓,却好似敲击在她的心头。
“让我放不下心的,只有你。”
“我会好好照顾豆豆的,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周五,周五你可以来看她,一起吃个晚饭。”
也许是因为看了他的资料,哪怕被他质疑照顾孩子的能力,许小米也觉得气不起来,甚至,在明白豆豆对陈柏轩而言很可能是唯一的亲人之后,对于无法将抚养权给他,她心里觉得很是愧疚,这会提出让他来吃晚饭,也是希望让他们父女多点相处的时间。
“你会把豆豆照顾的很好,我不担心,我只是——牵挂着你。”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言语之中的温柔似乎要融化在月色里,许小米耳朵红了红,想到那份没来得及看完的资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没别的事的话,晚安。”
听她别扭地结巴了起来,陈柏轩坐在机场的等候区看着窗外的夜色,眯起的眼眸像极了餍足的大猫。
他轻声说道:“我很想你,小米……”
话还没说完,许下米就听到了那头一个充满了沙雕气息的嗓音:“老陈,跟谁打电话呢,走了走了该上飞机了!你说说看,这事带着我去有什么用,我看你是在公报……”
“闭嘴。”
在许小米看不到的那头,陈柏轩黑着脸盯着拍着他肩膀的刘能,满脸都是杀气。
一旁的宋秘书在心里为刘总点了排蜡烛,一看陈经理罕见地温柔表情,就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去打扰啊!
扰人恋爱,天打雷劈!
听声音,许小米立刻想到了陈柏轩公司的刘总,陈柏轩刚刚……有点凶,难道不怕老板给他穿小鞋吗?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不由好奇地问道:“旁边的是你们刘总?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要出国考察几天,那里信号不好。所以——”他顿了顿,“在在离开之前,我想告诉你,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该登机了,你快点去!”许小米答非所问,催着他赶紧挂电话。
她的意思明明是让陈柏轩带豆豆一起吃饭,这人,这人……
察觉到她的羞恼,陈柏轩轻声说道:“晚安,我的小米。”
那句晚安在许小米脑子里饶了半天,哪怕在被窝里也扰得她不得安宁,气得她将枕头锤了好几遍。
******
之后两天,许小米担心囡囡这个小姑娘,往jingcha局跑了好几趟。
在第三天,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终于联系上她的家人了!
根据那天带队的队长所说,原来是囡囡的母亲去世不久,一家人沉湎于悲伤,又有许多事要处理,就有些顾不上这个小姑娘。几天前,照顾囡囡的保姆出门弄丢了孩子,怕主家责怪便瞒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偷偷私下寻找,差点酿成大祸。
等jingcha根据各种线索联系上这家人,他们才发现孩子丢了,孩子的奶奶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
要是自家孙女被带去偏远的地方转手几次,要找回来就难了,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听队长说这家人还想上门感谢她,许小米赶紧笑着推拒了,这几天辛苦带着囡囡,又到处找线索联系她家人的是这些jingcha们,她不过是起了一点小小的作用。
明明是个好消息,许小米心里却总有些不安。
窗外的雨声哗哗作响,夏天尾巴上的暴雨让天空染上了暗色,电闪雷鸣也带不走空气中的湿意和闷热。
雨水成串地从空中坠下,触及地面之时摔得粉碎。
一个噩耗就像这场暴雨,猝不及防地向她袭来。
“您好,是许小米许女士吗?这里是林市第一人民医院,您的父亲许有财因突发脑溢血被紧急送到我院,现在正在紧急抢救中,请您尽快来我院办理相关手续。”
窗外的雨滴飘到许小米的脸上,仿佛拥有者刺骨的寒意,让许小米的胸口都变得冰冷。
脑溢血,抢救。
怎么会,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明明原主记忆里,许爸爸一直到跳楼前都好好的。
“好……我马上到,马上就到,马上……”许小米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像抓着最后一丝稻草,她小声地问道:“医生,我爸,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凝重:“情况不容乐观,具体要等手术结果出来。”
“好,谢谢,谢谢。”
见她脸色突然变得无比苍白,张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别慌,来喝口热茶。”
许小米几乎是带着哭腔问道:“我爸的高血压这几年是不是变重了?”
张婶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小米你先别急,许老板的身体最近没什么问题。你刚跟姑爷结婚那会,许老板的高血压确实很严重,从婚礼之后他就没沾过烟酒,家里的饭菜也一向做的清淡,这两年应该好了不少呀。”
她还记得当初许老板身体不适,去医院体检之完后,就戒了伴随他半辈子的烟酒,他说许小姐让他放心不下,必须得保重身体,多看顾她几年。
许小米深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睛对张婶说道:“张婶,我爸,我爸出事了,我要去林市,可能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豆豆周末回来就劳烦你了。”
说完,便匆匆跑上楼梯,着急地去房间收拾行李,除了衣物,该带的证件都得拿上,她的余光扫到书桌上的那份文件,纸张被风吹动着,隐约能看到什么股权。
不过是扫了一眼,她就将它抛到脑后,继续急切地收拾起来。
不到十分钟,张婶就看着她提着个行李箱,急匆匆地向外头走去。
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姑娘才二十来岁,这时候却变得无比成熟,她擦了擦眼泪,哑着嗓子说道:“张婶,我去接爸回来。”
张婶担忧地看着她,明白这会任何安慰都没有作用,也只能说道:“许老板吉人自有天相,小米你放心的去,我会照顾好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