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熙和贺重瑾留在这边海岛上住了几天,跟海龙王接触跟多之后,对于这位长辈有了更多的了解。
海龙王对他们夫妇两人一点也不藏私,将他的整个产业和生意链都毫无保留地一一给景云熙和贺重瑾介绍得清清楚楚。
了解了他的生意后,景云熙有些咋舌:好大的生意。
这么想着,她笑眯眯看了贺重瑾一眼悄悄小声道:“侯爷,原来你还是个富二代啊!”
贺重瑾只是一笑:“我?并不懂这些。”
他对生意真是没有什么天赋,听他父亲给他介绍了这么一大串,他都听得有些头大了,倒是听到说起海上匪盗的事情后,他一下子来了精神。
景云熙有点无语。
大约海龙王也是看出了这一点,索性介绍的时候,直接对着景云熙说,只要景云熙一明白,他就立刻继续接着讲。
“父亲,您说您当初过来时,是跟了舅祖父——”
听海龙王介绍完,贺重瑾忽而问道,“难道舅祖父没有后人么?”
为什么是他父亲接管了生意?
“你舅祖父一家,已经在一处外邦留居了,”
海龙王笑道,“他有两个女儿,都嫁给了那边的什么男爵……我那两位堂姐,可是懂得很多种外邦话,过的很好你不必挂怀。”
说着顿了顿又道,“咱们的商船来往交易,也有她们的生意……只是你舅祖父和舅祖母已经过世?,这几年我与她们也未曾见过面,偶有书信,知道一切都好便是。”
贺重瑾点了点头。
海龙王又跟他介绍过傅家的情形,原本也是有名望的家族,但一直人丁凋零,加上前朝后期战火连天……
傅家几乎也都散了,就连他这个海龙王,后来心中对于世道也是失望,再没了娶妻延嗣的想法。只想着百年之后,葬身在这茫茫大海,于尘世?一了百了。
景云熙从这位海龙王的话里,能听出这人活得十分通透,为人性情上有一种特有的冷静和平和。
大约都是做生意的,海龙王也问起了诚远候府的情形,景云熙将自己的生意一一介绍了海龙王。
“火锅?”
海龙王很是感兴趣,哪怕他的商船往来海上,见过无数新奇,也从未听说过火锅这种吃食。
兴致起来时,景云熙就让海龙王的人按照她话的图打制了几口大火锅。
“咱们可以吃涮海鲜!”
景云熙笑道,“正好我?也馋了。”
这海岛上海鲜很多,可惜烹饪起来方法还是十分简单,佐料似乎也不太懂得用,煮出来的海鲜虽然有着新鲜的口感,但在滋味上还是觉得差了不少?。
这一次南行?,为了随时能吃上自己满意的东西,她特意带着不少?佐料,可惜大多都留在了蛟州城的那个歇脚的宅子里,没有带来这边。
不过这边东西很多,景云熙去厨房的仓库里,还有香料库、药材库等地方都找了一遍,凭借着印记气息带给她的超人的感知,选出了不少?料自己又重新调配。
等到晚上,凉风吹过来时,就在露天的空地上,架起了几口火锅。
等到汤底浓郁的香味随着海风飘散出来时,海龙王一直很平静的脸上忽而露出了十分的惊讶。
他手下心腹这些人,顿时都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等景云熙教会了这些人吃法后,整个海边都热闹起来了。
火锅不出意外又征服了海龙王和他属下的胃口,一顿火锅吃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父亲,”
景云熙笑着将一个涮好的大虾递给海龙王道,“尝尝这个?”
“咳咳咳咳咳——”
海龙王傅凤塘骤然听到她叫“父亲”,一怔之下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登时一串激烈的咳嗽。
景云熙和贺重瑾对视一笑。
“这个……”
傅凤塘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咳嗽,他的脸都是通红,脖子都红了,“……好孩子!”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他貌似一直没有给过儿子儿媳见面礼什么的……那个石堡不算,儿媳又带不回京城!
俗礼他也不懂,一边吃着虾一边想了想。
等吃完后,傅凤塘叫自己身边的大管家、就是之前那个中年男子取过来了一个小匣子。
“这个给你们,”
傅凤塘从小匣子里取出一枚奇怪的钥匙,往贺重瑾和景云熙跟前一递道,“拿着这个,关晔会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里面的东西,都给你们了!”
“父亲,这里面是什么?”
贺重瑾有些疑惑。
“不义之财!”傅凤塘认真道。
景云熙:“……什么?”
她这位公爹是在说什么!难道这些年这位海龙王还私下里会烧杀抢掠不成?
“当年出海时,救过一个西洋人和他的小女儿,”
傅凤塘道,“那人为报救命之恩,也为了求搭载我?的商船去西洋一个地方,送了我?这个——后来我去瞧过,但从没动过那里面的东西。”
“那为什么说是不义之财?”景云熙好奇道。
“那些东西一看就是来路不正,”
傅凤塘道,“你们看了大约也能看出来端倪——我?猜测那人说不准当过海匪之类,或者另有内情,但已经都不得而知了。”
“咱们去看看!”
景云熙好奇中带着一点雀跃。
先不说这来处是什么,她只好奇是些什么东西,想到穿过来之前听过的海盗故事中的藏宝图啥啥的……十分新奇!
那叫关晔的中年男子带着景云熙和贺重瑾,在第二天一早出了岛,没有用大船,只用了一个小船赶往傅凤塘所?说的地方。
由于跟这个叫关晔的话说的多了,景云熙才留意到这人的一点不同:似乎和高平康一样,是个太监?
“小人在前朝当过宦侍,”
大约是察觉到了景云熙的疑惑,关晔连忙解释道,“在甲子年那一场前朝京都叛乱中,逃出了宫城,后来流落漂泊江南,穷愁潦倒时遇到主子,后来就一直追随服侍。”
景云熙点一点头道:“那关叔在这边可有亲人?”
关晔被景云熙这一声“关叔”叫的差点一头栽到海里去,回过神后连忙慌乱摆手道:“当不得少?夫人这么叫,折煞小人了!”
“我?看父亲是把关叔当兄弟相待,”
景云熙却是一笑道,“叫一声关叔也是应当的。”
她早察觉到,这个关晔对于海龙王的忠心,以及海龙王对这人的信任和看重,要不然,这一次也断不会让关晔带着她和贺重瑾一起来这边……
况且那次海龙王和她畅谈时,也说过,他身边有关晔在帮扶各岛内务,外有一个叫赵通的人带着货船往来出海……
这关晔和赵通,都和他是生死至交。
想到这关晔这么多年帮扶贺重瑾的父亲,她和贺重瑾叫一声关叔也是应有之理?。
关晔听了神色有些压抑的激动。
“没有亲人啦,”
平复了一会儿后,关晔没有继续纠结景云熙对他的称呼,叹一口气道,“我?当年进宫时,家里人都早散了……但凡有一点能活命的可能,也不会将我?卖进?宫去。”
说着关晔又是呵呵一笑道,“不过要说亲人嘛——跟着主子久了,身边的兄弟在我心里都是亲人。”
没别的指望,就希望能帮着主子一直帮扶到老了干不动的那一天,每天都有事情做,看着几个岛上的百姓安安稳稳的生活……
每天吃饱喝足,这日子已经快活似神仙了!
到了那岛后,景云熙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荒岛。
荒岛上都是崚嶒的石山,一看就是无法留人居住的地方,没有树也没有什么草,上面长满了一些苔藓和爬藤类的植物,乍然一踩上去,还有些滑。
贺重瑾见景云熙走的小心,一笑索性将她背起来,跟着关晔几个纵跃后到了一个石谷中。
“这里有一个隐秘的洞窟,”
关晔笑道,“要说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这洞窟的石门十分隐秘——”
说着将手里那枚长长的钥匙塞进?了一个缝隙中,不知怎么一扭,本来布满苔藓的石壁忽然闪开了一条缝隙。
有一种不太新鲜的气息从缝隙中散溢了出来。
略等了一会儿后,关晔率先进?去,贺重瑾和景云熙也携手一起走了进?去。
“呀!”
一进?去后,在昏暗的光线下,景云熙就看到了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
“黄金?”
大多都是黄金,但不是金条,而是金币!不是她熟悉的古代黄金的样式,而是类似西方的那种金币……
上面的花纹她仔细瞧了瞧也不认识,但可以确定,真是外邦的黄金。
除了大量的金币外,还有不少?珠宝首饰乱七八糟一些东西,看项链珠宝的风格之类,景云熙也能确定,都是外邦的东西!
除此外,还有大量的象牙,以及一些摆件器物什么的,只不过看着有的已经锈迹斑斑,有的只怕已经不能用了。
但她估摸着,别的不说,就光是这一箱子一箱子的金币……那就是一个令人咋舌的财富数目。
“当年主子救人,也不知那人身份,”
关晔也说了当年那事,“那人辞行?前,给了主子这个钥匙,说了大致的地点后,主子在这几个岛上到处寻找,后来才找到了这个地方——看到这些,主子猜到那人只怕是海匪,因此一直没有动过这些东西。”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
她大约猜到了海龙王的用意,知道她和贺重瑾在京都的生意,也知道大景朝百废待兴……
他只怕是想用这些东西,借助她和贺重瑾的身份,能用最好的方式来做一场捐赠。
海龙王傅凤塘也是前朝雅士,当年入仕自然也是想着达则兼济天下,能有一番作为。但昏君当朝,朝政黑暗他们这些人的梦想终都消散,选择退身在这烟水迷离之中。
虽说是此生再没想重入中原,但心底里……只怕还存着故园之思,社稷百姓也都牵扯着情绪。
因此,等走出这边后,关晔将钥匙郑重交给了贺重瑾和景云熙。贺重瑾和景云熙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没有拒绝。
出了海岛后,景云熙让关晔开着船又绕着这岛那一侧转了过去。关晔有点疑惑,因为这岛上除了嶙峋的石头和一些海鸟的巢穴等外,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东西。
景云熙却没明说,她主要是不确定自己的感觉。
以她敏锐的感知力,她似乎嗅到了一种隐隐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有点特殊,但是在海风的稀释下,如果不是嗅觉十分敏锐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看!”
果然,绕了一会儿后,小船转到了一个像是壶嘴一样的礁石岸边时,她看到了一堆灰白的东西附着在礁石旁。
那味道就是从那东西上面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
贺重瑾和关晔都有些惊疑。
这种又难看又难闻的东西……为什么景云熙看到后竟然这么惊喜?!
“龙涎香!”
景云熙惊喜欢呼一声道,“龙涎香啊!”
仔细审视后她可以确定,这一大块龙涎香大约是在海水中过了大几十年的那种,照这块的体?积来看,价值不可估量:就算龙涎香本身比较轻,但这么大一块……得有一吨多吧?!
“嗷嗷!”景云熙觉得自己的欢呼声快跟麒麟一样了,高兴地都笑破了音,抱着贺重瑾的胳臂紧紧抓着晃,差点激动地就要亲自跳下海去弄了!
“哦?”
贺重瑾道,“香料?”
“对对对!”
景云熙两眼放光道,“快快,得赶紧找人把这一堆东西给我?弄下来运回去!”
这东西可是可遇而不可求,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在这些南洋的市场上能碰到,没想到,竟然还能弄到不要钱的,老天白送的!
关晔明显对这个也不懂,一见景云熙这么兴奋,连忙答应回去立刻就请示主子,派人将这一堆东西给少?夫人运回!
景云熙满意无比,就算看到礁石上布满的生蚝一个个都拳头大也没法让她更激动了。
临走时,她又看到一处礁石上趴着一个大海龟,一个龟在那块石头上看着孤零零的一动不动。
“受伤了。”
景云熙眼尖,看到了海龟身上的血迹。
“船过不去!”
关晔有点为难。那一片礁石离着岛有一定距离,周围有暗礁小船过不去。
“我?来!”
贺重瑾看着景云熙的视线一直锁定了那只海龟,想了想纵身跳到一块礁石上,又连着纵跃几下,到了海龟所?在的那块礁石边。
他飞快脱下外套,将那头海龟整个罩住后,一兜一拎,偌大的海龟竟然被他一手拎起,又飞跃回来。
“啊!”
景云熙欣喜笑道,“侯爷神勇!”
贺重瑾耳朵一下子又红了。
将海龟带回了雪浪园那边后,景云熙用印记的气息能量治好了海龟的伤口,救活了这只奄奄一息的大家伙。
又住了几日,在景云熙和贺重瑾打算辞行?的时候,海龟的伤不仅全好了,整个龟也像是更活泼精神了点,没事就喜欢跟着景云熙。
景云熙将它放回大海时,这海龟磨蹭了很久都不想离开,最后在景云熙的催促下,又耍赖让景云熙再一次摸了摸它的脑袋,这才依依不舍爬向了大海。
——
贺重瑾问过父亲,要不要一起回京都,海龙王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但他也言明,并不会在京都留居,这一次回去,只想带爱妻、也就是贺重瑾亲生母亲的骨殖回岛上安葬。
不过海龙王这边生意上的事情还有很多要他处理?,景云熙和贺重瑾先行?辞行?。
又在梦洲、蛟州城等地考察了一段时间市场,带着高平康采买了一大批各种香料之类,这才满载而归。
回到京城后,景云熙和贺重瑾安顿后又一起进了宫,跟泰昌帝说起了傅凤塘的事情,还有贺重瑾的身世,以及老平远候临死前的所?作所?为。
泰昌帝无比震惊。
“朕当年就觉得蹊跷,”
泰昌帝听完后感慨道,“当初先帝还说,老平远候也忒偏心了心,但是他家家事,自请将爵位传给小儿子,先帝也就允了,毕竟当年以贺卿军功还可另封诚远候——谁知道其中竟然有这样的内情!”
老平远候也是当年的功臣,人也去了,家事隐瞒这一桩,泰昌帝也就先放在了一边,没有对平远候一脉过多追究,但毕竟心里已经不喜了。
既然知道了这事,泰昌帝自然亲自下旨,令贺重瑾归宗傅氏,诚远候府也至此与平远候府那边彻底没了血缘干系。
等到海龙王傅凤塘来京,泰昌帝又暗中召他进?宫,畅谈一夜后知道这位前朝名士已经没了入仕的念头,便也没有勉强。
“以后,你就是傅重瑾了,”
等诚远候府这边重修祠堂后,景云熙跟着一起上完香后,走出祠堂时忍不住感慨道,“傅重瑾——嗯,这名字也挺总裁范儿的!”
傅重瑾没听懂,有些疑惑看向景云熙:“嗯?”
“没什么,”
景云熙失笑,“我?是说,挺好听的。”
傅重瑾也是一笑,眼底却透着一种无形的释然:多少?年的噩梦,似乎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做那个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