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侯府正院的书房内却是灯火通明。
“师叔,怎么样?”
等到唐棣给贺重瑾诊完脉,旁边的陆子璋连忙问道。
“奇怪,”
唐棣却并不理会,皱眉自言自语道,“奇怪,太奇怪了!”
陆子璋急着还想问,却被贺重瑾一个眼神暂时将话头按了下去,焦灼等着唐棣回应。
唐棣又闭目沉思?片刻,竟然又让贺重瑾伸出手,再一次诊了脉。
“你身上这毒,根深蒂固,”
唐棣没有用“病”来掩饰贺重瑾的病因,直接道,“按理说,身体不会恢复如此之好。”
“师叔,我用了——”
陆子璋连忙想提醒唐棣,他之前给贺重瑾行了针,那行针之法是他师门的绝技。可即便如此,也是表面上恢复很好,只不过是因为强行将毒压下去,却是以消耗剩下的生命为代价的。
“我知道,”
不等陆子璋说完,唐棣一皱眉摆手打断他道,“我自然知道你施了针,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说着顿了顿,看向陆子璋,“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陆子璋连忙将以往所用的都一一说了一遍,可是唐棣听了却缓缓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些方子断断没有如此药效。”
“可有治?”
贺重瑾听来听去,索性直接问了一声。
陆子璋也连忙看向唐棣,他最想知道的也是这个。
“要看怎么说,”
唐棣看向贺重瑾微微一笑,“侯爷若是想活,那就不要骗小僧,小僧性子爱干净,眼底容不得沙子。”
“骗?”
贺重瑾不解,“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必然是用过什么药,”
唐棣道,“如果实在不肯说出那药的由来,小僧也是束手无策——小僧明说吧,侯爷身上这毒,本来小僧也是治不了的,顶多比美绝能多给你一年两年的时日。”
陆子璋虽是他师侄,但医术也早已如臻化境,并不比他差的太多,况且他懂得是医术,不是仙术。贺重瑾身上这毒,除非是神仙来了,大约才能救得一命。
但是他察觉到,贺重瑾必然是用过一味药效极强的药,才能有这样的脉象。只是这种状态只能延续一时,没有相应的药,很快就又回到了本该有的状态中。
要他治疗的话,他倒是有个方子,但凭他所知的药材,所需的药效都达不到……
除非,贺重瑾能弄到跟他之前所吃的那药一样品质的药材!
“等等等等,师叔你是说——”
听唐棣说完,不等贺重瑾开口,陆子璋先明白了唐棣的意思,“师叔,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唐棣静静看向他。
“侯爷,还记得上次夫人给你的茶么?”
陆子璋猛地看向贺重瑾。
那一次不光贺重瑾,就连他喝了那贺重瑾喝剩的那点茶水后,都是鼻血流个不停!
从那次后,他其实就惊愕地发现,贺重瑾身子脉象好转了太多!他陆子璋身上本来没病,结果那之后,也觉得力气涨了不少,甚至眼神都似乎更好了!
他猜测,那位夫人手中必然是有神药,也跟贺重瑾说过……此时听唐棣说起,就跟贺重瑾提起了这个。
“什么茶?”唐棣疑惑。
陆子璋看向贺重瑾,见贺重瑾点头,便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都跟唐棣说了。
“那是什么神药呢?”
唐棣听了也奇怪,“只往茶水中加了一点点,就能有如此大的药效!”
“师叔,”
陆子璋连忙问道,“若是夫人那边还有这种药,侯爷继续服用的话会如何?”
“你心里也有猜测吧?”
唐棣一笑,“我与你一样猜测,若是继续能够服用夫人这药,侯爷用不了太久便可完全康复。”
贺重瑾一怔。
“嘭!”
陆子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真要如此,那可是太好了——我之前虽然也这么猜测,但毕竟不敢保证,不过听师叔也是如此猜测,我可算放了心!”
“不过前提还是要看夫人那里还有没有,”
唐棣笑道,“若是没了,那就要另做打算。”
“侯爷,快去问问夫人!”
陆子璋立刻看向贺重瑾道。
贺重瑾还在愕然之中,他万万没想到,景云熙给她茶水中加的“药”,竟然有如此疗效!妥妥是他的救命药。
“听你们这么说,”
贺重瑾皱眉道,“这种药……竟是救命神丹一般?”
“可以这么说!”
陆子璋狠狠激动一点头,“若是见了配出这药的郎中,我定然给他磕头磕到死也想弄明白!”
“小僧一个心思?。”唐棣也点头,竟然也同意了陆子璋的看法。
“快去找夫人问!”陆子璋急急又催。
“等明日吧,”
贺重瑾眼光闪了闪,不动声色道,“眼下已经太晚了。”
“侯爷和夫人难道没有寝在一处?”
唐棣忽而一笑问了一声,“若是如此——”
“咳咳咳咳咳——”
陆子璋连忙一串剧烈的咳嗽声,拉着唐棣打断他的话急急道,“师叔快来,我跟你说个事!”
说着,不由分说拉起唐棣就往外走。
贺重瑾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不由一笑,但想到唐棣的疑惑,他心里又不由微微一动,莫名哪里有点热……
寝在一处?!
等他病好……贺重瑾一攥拳,蓦地有些紧张,他不敢肯定,景云熙那里会不会还有那种药。
“你掩饰什么,”
等陆子璋将唐棣从贺重瑾书房拉出来后,唐棣一笑道,“侯爷和夫人尚未合卺圆房,你以为小僧看不出?”
陆子璋:“……”
一个和尚懂那么多干什么啊喂!
“小僧之所以那么一问,”
唐棣又从容笑道,“还有下半句没说,便被你拖拽出来了!”
“哦!”
陆子璋一愣,连忙道歉道,“是我想岔了,师叔要说什么?”
“小僧是想说,”
唐棣笑道,“若是侯爷今夜独寝,小僧可与侯爷抵足而眠——”
陆子璋:“……”
幸亏他拖拽地快!
“侯爷不习惯与外人同寝,”
陆子璋连忙拉着唐棣就往自己的住处走,“师叔要是觉得一个人独寝无聊,可去我屋里一起睡!”
唐棣啧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嫌弃:“那倒不必,既然侯爷不习惯与人同寝,那小僧一个人便可。”
陆子璋气的哼了一声。
第二日一早,陆子璋迫不及待就去找了贺重瑾,说是要跟贺重瑾一起去夫人那边问问那药的事情。
“我自己去!”
贺重瑾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淡淡截然道,“你在这里等着!”
陆子璋只好老老实实又抓心挠肺地等。
景云熙正在和宋云婉一起,和刘嬷嬷她们核对春宴的各项安排,就听白杏回禀,说是侯爷来了。
刘嬷嬷等人立刻识趣告退,白杏将贺重瑾带到了这边后,也是抿嘴一笑就悄悄退了出去。
“侯爷?”
景云熙看到贺重瑾时,眼中一亮。
果然帅哥养眼不是吹的,每次看到贺重瑾都是令她眼睛极为舒适,忙碌中乍然看到这人,莫名心里有点甜丝丝。
“夫人,”
贺重瑾被她看得难得有些囧,“你这边正忙?”
“在准备春宴,”
景云熙笑着让座道,“加上昨日进宫,事情都堆到一起了。”
贺重瑾莫名有些惭愧,他帮不上景云熙什么忙,还过来打扰到了她办事……
“春宴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这么想着,贺重瑾认真问了一句。
“这么说,正要问你,”
景云熙想了想笑道,“咱们府上像是没有擅长乐器的?我想着等春宴时,试着问问卓姑娘,看她能不能给吹个笛曲什么的,当然她也可不露面——”
上次她去康亲王世子妃那边参加春宴时,世子妃还亲自弹奏了一段琴曲,别的贵妇中也有合奏的……
她问了刘嬷嬷,知道这是春宴的一个特点,贵妇春宴肯定是不会叫歌姬的,毕竟是圈子里的娱乐,都是亲自下场。
有的贵妇咱家春宴,还会带上一两个自己家族未出阁的姑娘过来,也会让她们表演一些才艺,其实,也是难得在交际圈子里展示底蕴的一个时候。
毕竟书画也好,琴瑟也罢,对于女子来说,不属于女德女容女工之类的正统,但却又体现一定的世家底蕴。
可是诚远候府却显然没有这种底蕴,一来是新贵,一来,本身女眷就极少,如今也就她和宋云婉婆媳两人。
这要她做东春宴,必然要有一个抛砖引玉的意思,乐曲上总得意思一下,也是一个不能少的春宴项目。
因此景云熙琢磨了一下,想要去找卓嘉,她知道卓嘉的笛子吹的极好,如果卓嘉不愿意露面也没关系,隔着屏风之类也不是不行啊!
不过卓嘉毕竟是贺重瑾的亲戚,她得先问问贺重瑾的意思。
“卓姑娘?”
贺重瑾一怔后,若有所思?没有立刻回应。
“不行吗?”
景云熙有点不安,“不行也没关系,那我——”
“何必找她?”
贺重瑾忽而开口道,“为何不找我?”
“哈?”
景云熙失笑,“侯爷?”
“春宴时,夫人只邀请女眷?”
这时贺重瑾又道,“为何不邀请夫妇同来?”
景云熙:“……”
她倒是想啊,毕竟男的来了,吃了火锅后广告效应只怕更大,但是邀请对方夫妇,自己这个做东的,必然也是要夫妇同在。
她知道贺重瑾正在养病不说,且性子最烦这些应酬,对这个她想都没想就直接略了,谁知道贺重瑾会亲口提出这个建议。
“侯爷愿意?”
顿了顿后景云熙看向贺重瑾。
贺重瑾一挑眉。
“那可真是太好了,”
景云熙又是讶异又是开心,“侯爷可要说话算话!”
“自然,”
贺重瑾一笑,“夫人放心。”
“侯爷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景云熙这时候也问了一声,她知道贺重瑾不是那种随意会过来串门的人。
“是想问问夫人,”
贺重瑾一笑道,“何时才能跟我说说那黑火药的事情。”
“这个呀,”
景云熙笑道,“等忙过了春宴,我跟你再好好说说。”
两人又聊了片刻,贺重瑾这才起身告辞。
看着贺重瑾离开,景云熙眼底有些疑惑:这人跑过来只为了问她这个?
“侯爷,夫人怎么说!”
陆子璋看着贺重瑾进了凤泽苑,又看着贺重瑾从凤泽苑出来,立刻迎了过来急急道。
“没有了,”
贺重瑾淡淡道,“那药既然是救命的药,夫人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哪里还有多余的?”
他其实没问景云熙这个。
既然是一种连唐棣都确定的救命神药,那必是那人的宝贝……这世上谁不怕死?这种药,他何德何能去厚着脸皮索要呢?!
即便景云熙肯给,可他真能用的坦然么?他若用了,等到以后景云熙需要的时候怎么办?
他若不装模作样往凤泽苑走一趟,只怕陆子璋不死心还会亲自跑去问,索性他走这么一遭,断了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