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肥喵!”
齐嬷嬷很有气势地指了指店旗,大声道,“我们家的包子,神佛可是说了,香味都惊动了饕餮神兽!五文钱,已经是普度众生的价钱了!”
围观的人群没忍住,才被激起的一点怒气,又被这个滑稽说法给逗笑了:“不伦不类乱说什么!”
这么一笑,也就没人抓着?价钱喷了,毕竟人家明码标价,吃不起的可以不吃啊,又没拿刀子逼人买!
“对了,前几日你们听说了吗?”
紧接着?就有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位元长公主当街救了一个小公子……差点被蜜饯核卡死的小公子!”
“对对对,确实如?此,我家二哥亲眼看到的!”
“听说是周御史家的小孙子,周御史还赶着两三车的活鸡活鸭地给诚远候送上?门道谢呢!半路还飞了一只大公鸡!”
一时间,立刻又有人纷纷应和,实在是那事太神了,又事关人命,谁家没孩童呢?谁不怕自家孩子被卡到?!
“元长公主还亲自教了那救人的法子!”
一个人忍不住有点激动,“那老郎中听说了这法子琢磨了半天就哭了!说是管用!一般人也能学!他学会了可以教!”
这人话音一落,登时众人都激动起来,好几个都开始打听谁学会了那法子了。
景云熙听着,帷帽下她的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挺好啊,最好有更多的人学会,想来那老郎中也有着?济世救人的医者心肠!
“诚远候夫妇可是神仙眷属,”
又有人哈哈笑道,“话本里都说了,崖莲花的事,可不就是说的他们家夫妇二?位吗?怎么都是他们家的——”
一时间,围观的人都更是笑语纷纷……毕竟爱情瓜吃着?更爽利。
景云熙:“……”
怎么话题突然跑偏了!
好在这时候齐嬷嬷又大声冲站在第一位的那书生道:“五文钱,这位贵客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呢?”
“买!”
那书生听着旁边的议论,眼中精芒一闪,一听这么问,立刻大声笑道,“我买五个大包子!”
齐嬷嬷身边的一个婆子,立刻手脚麻利用油纸替这人包好了五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这书生接过来之后,先拿出了一个包子,一张嘴看着?斯文其实却透着点急迫,一下子就咬了一大口。
“呼……唔!”
热气太烫,他这一口没忍住咬的太大,一下子被烫的眯上了眼,嘴里哈哈地喘着?,刚才的斯文一下子被烫没了,
他这么一咬开,旁边的人闻到的香味更浓了,忍不住偷偷咽了一大口口水。
“好吃不?好吃不?”
一边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急急催问。
“香!”
那书生被烫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咽下这一口后,大声说了一个香字后一低头又是一大口。
他顾不上?夸了,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爹爹……”
这时,旁边人群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眼巴巴拽了一下他爹的衣裳。
“买一个包子!”
这孩子他爹连忙拿出五文钱道,“给个大个的!”
五文钱一个包子,他没尝之前还是不想多买。
他是做杂活的,婆娘给人帮佣,家里虽不宽绰,但也稍有结余,吃几个五文钱的包子也不是吃不起。
但之前就有东西闻着香吃起来口感很一般的,不值!万一里面只是加了一点什么香料之类的……
那就不是真的好!
很快包子买到手,看孩子开心咬了一口,这孩子爹也跟着?咬了一口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怎么样?”
一旁的人又急急问道。
那书生吃的摇头晃脑,说了一堆文绉绉的话他们没怎么听懂,这时都把眼光放在了第二个买包子的这父子俩身上?……
一看就是底头的老百姓,他们说好,才不虚!
“好吃!好吃!这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像是有豆子,可又不像是豆子——”
孩子他爹瞅着?这包子馅有点激动地分析,“不知道还有什么,嚼着特别有嚼劲!”
既是素包子,他们家要是也能包出这样的包子,不就不用买了吗?!
“我买两个!”
“三个三个!”
“我也一个尝尝——”
顿时,围观的人再也按捺不住了,都呼隆一下围了上?来,抢着买,买到了就先咬上一大口。
吃到嘴里的,没有一个不激动万分的。
见状,围观的不少人都存了跟那个孩子爹一样的心思……素包子,他们在家自己做不行么?看看里面都掺着?什么菜蔬不就完了?
很快,一个看一个,包子铺里先出来的几大笼包子就卖的一干二净。
第二锅还没熟,蒸汽才刚上?来。
这时候,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吃得好口口相传的,登时就连旁边铺子的店主也忍不住了,叫伙计也过来买包子。
最早买了五个包子的那书生,被急着买包子的人群挤出来后,也不离开,就在原地迫不及待要吃完余下的四个包子。
“赵兄你怎么在这里吃包子啊——恭喜恭喜!”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书穿着?太学生青袍的年轻人,一见正吃包子的这书生就急急喊道,“你的文章被博士圈了红——下一次讲义?要你来当首席分讲呢,还不快请我们吃饭,我们给你好好贺一贺!”
“什么?”
这吃包子的书生登时喜出望外,“当真?!”
每月只有博士选出最好的文章,才有可能让当首席在讲义?时给其他学生分讲……那可是极有面子极为荣耀的事情!
他虽努力,却一直未曾有过这等殊荣!
“这还有假?”
那两个人过来就笑着?要拉他,“太学里的内墙上?已经贴出来了——榜一就是你!”
看着?欣喜若狂的书生,那边的人群中不知道有谁大声啧了一句:“难道吃了这一品包子,真就能读书读的有出息?!”
那两个太学生问了情形后,也不走了,也嚷嚷着要买个包子尝尝!
这话不说还好,一听这个,没买上?的包子的人顿时都急了,生怕买不上?,差点要把?齐嬷嬷面前的摊位给挤垮了!
景云熙:“……”
这可真不是她找的托!
她还真没想到,竟然还有给免费宣传的!
“走吧!”
她这时已经被挤得往后退了一大截了,看着?忙的飞起的齐嬷嬷她们,不由挑眉一笑道,“成了!”
“夫人!”
王嬷嬷激动的不行,连连道,“这样子,只怕今天齐嬷嬷她们备的东西,都不够卖啊!”
本来准备觉得够充分了,可看这架势……
今天包子只怕很早就要卖光了!
“夫人,咱们的店是不是太少了,”
白杏也没忍住,小声道,“奴婢都没敢想,五文钱一个的包子,这些人都跟不要钱似的去抢——”
这么一个小店铺感觉都要被挤垮了!
“会多的,咱们可不是一个店,咱们是一个品牌!”
景云熙笑道,“一品肥喵连锁店!”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今天开张大吉,齐嬷嬷等人必然鼓足了士气,府里其他人也会了解……
好赖他们去算一算,就知道这包子铺的盈利,也会听说齐嬷嬷他们的薪水绩效啥的。
到时候,府里之前闲杂人等只怕就要被这利益,刺激得开始想要奋发图强了!
不过鱼龙混杂,到时只怕有真出力干事的,也有想要滥竽充数的……她必须弄出一个公司的章程来!
……
“怎么样?”
此时,侯府正院的书房内,贺重瑾看着?满头大汗冲进来的周成泰道,“那包子铺顺利开张了?”
“开张了开张了!”
周成泰抹了一把?满额头的汗,连连点头笑道,“那炮仗响的……半条街外都听到了!”
贺重瑾唇角勾了勾,眼底溢出一丝笑意:“开张自然是想多些动静,招徕客人才好做买卖。”
说着,一顿看向周成泰又道,“你可按我说的买了?可是把那些钱都买了包子?”
他听说了景云熙的包子铺今天开张,也清楚那包子的美味……但他更知道,这包子五文钱一个!
比外面一般的素包子贵了那么多,若是卖不出去,那云熙公主岂不是会很失望?
因此他让周成泰多取了一些钱,叫他拉上?没去西园那边露过面的小厮,到那包子铺多买几回包子……
最好买上?一多半,就算卖不完,那人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没有!”
周成泰又擦了一把?汗,如?实道,“根本就买不到!我们去的晚,谁知道人那么多,我们挤不进去——”
说着,又很委屈道,“好不容易挤进去,那锅包子又卖完了!”
贺重瑾:“……”
“卖完了?”
贺重瑾有些讶异,“哪里来的那么多人买?可是宫里派人去了——”
莫非是新皇暗中给这个皇姐面子?
“没有,侯爷!”
周成泰忙道,“我看着?都是街上?的百姓……就是宫里来人他们也挤不进去!”
宫里那些太监或者嬷嬷们,真来了就他们那些训练出的规矩,能挤进去才是见鬼。
除非侍卫拼着功夫挤进去还差不多!
贺重瑾:“……没人嫌贵?”
“有!”
周成泰忙又道,“但都说贵的值!连几个太学生都在抢,抢不到还着?急呢!”
说着忍不住又感慨道,“看那样子,夫人这包子铺虽小,但一月下来,只怕也挣的不少银钱!”
贺重瑾:“……”
“侯爷?”
周成泰等了片刻,不见贺重瑾开口,连忙试探道,“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去把侯府的账本拿来,”
贺重瑾淡淡道,“再把?管账目的人叫过来。”
“啊?是!”
周成泰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家侯爷什么时候关心过府里的账目了?
从来都是侯府里管着账目的田管家每月例行口头上?给侯爷禀告,侯爷也只大略一听就摆手让退了。
突然听侯爷说要看账本,周成泰还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连忙去将田管家叫了过来。
“侯爷!”
田管家过来时,抱着一叠账本,从容走了进来一礼道,“不知侯爷想要查看哪一月的账目?”
他大儿子一直跟着?贺重瑾作战,后来他大儿子战死沙场,小儿子又得病夭折……
他悲痛之下本来做点小生意也都亏了,后来还是贺重瑾将他叫到了侯府专管账目,他和妻子两口子,也就在侯府里扎根了。
跟在侯府他没有半点私心,账目替贺重瑾一向管的明明白白,因此侯爷突然想要看账目,他心里一点也不慌张。
“田管家,”
贺重瑾随手翻了翻这些账本,顿了顿后问道,“府里……眼下可有多少结余?”
他家里到底还有多少钱,他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清楚,也从来没有特意问过。
只有田管家每次过来例行禀告时,大略听一下,听过也就抛在脑后了……毕竟他顽疾在身也无多余的精神来记这些琐碎之事。
田管家:“……结余?”
贺重瑾皱了皱眉:“没有结余?”
“回侯爷,”
田管家忙道,“库房里粮仓倒是还有结余,账上的钱,每一项都有了归处,没有什么结余了。”
是真的没什么结余了!
田管家心里叹一声,本来诚远候府就穷,结果又娶了元长公主!这桩婚事,当时为了凑出看过眼的聘礼,本就不富裕的诚远候府,算是雪上加霜了。
虽说皇帝有赏赐,元长公主有彩礼……
但都在元长公主那边!
算来算去,侯爷这是纯赔不赚。
但这话他哪里敢说!
听了田管家这话后,贺重瑾沉默了片刻。
“府里确实没什么钱,对么?”
贺重瑾看向田管家。
田管家凝重道:“侯爷是有事急用钱么?”
说着忙道,“上?个月府里护卫的饷银才发,还有春日的冠带钱在账上?,另有就是府里下人们的月例钱还可推迟半月——”
京都王侯府中,都有和爵位相配的一些护卫等人员,这些人员的饷银是由官方所发,但春夏冬三季衣裳钱,是每个王侯府中应给这些护卫们的“补贴”,就每个府根据自己府上?的情形斟酌给……
比如?,在康亲王府上?当差,那在大家眼里,一般都是肥差了,补贴多!
但在诚远候府上?……
也幸而来贺重瑾府上?做护卫的,都是当初愿意跟着?贺重瑾的一些老兵。
这要是换了之前京都那些卫队里出来的兵,肯定没人主动想要来这诚远候府上?当差。
毕竟穷。
贺重瑾:“……”
“不知侯爷需要多少银两?”
田管家见贺重瑾沉吟不语,连忙又道,“实在紧急,我再——”
“不必了!”
贺重瑾一摆手,静静道,“你先下去吧!”
田管家犹豫了一下,不过到底没敢多问,小心抱着这些账本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周成泰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他觉得,侯爷似乎开始为钱发愁了。
这也难怪,这些年侯爷从不对钱财上?上?心。
即便诚远候府家底薄,但侯府该给下人的分例,侯爷都是一分不少的给,从不克扣下人的钱。
他可是听说过,除了一些府上?确实算是肥差外,大多数的权贵府上?,哪个当家的不克扣下面的钱?
听说虞国公府上?管事的大少奶奶,扣着下人的月例好几个月不发,偷偷拿去做生意填她自己的私房……
下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可在他们诚远候府上?,从来没有这等龌龊事!下人们虽说钱拿的不多,但月月准时,心里踏实地紧!
看着?侯爷身子才好,就开始为钱发愁……
周成泰顿时十分心疼,但他也不敢多说。
……
折腾忙乱中一天就过去了。
这天夜半,卓嘉突然来找贺重瑾。其实在她过来找贺重瑾之前,贺重瑾也已经披衣起来。
不为别的,因为那古怪的鸟叫声突然又一次传来!
“不是说五天后?”
贺重瑾疑惑,“这才一日!”
卓嘉咬牙切齿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绝对是他!我已经吹了笛子,他应该会在那地方等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才隔一日就又急慌慌冒头,但最好不过!她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这人恶贼绳之以法!
“要通知金虎卫的人么?”
卓嘉一撸袖子道,“单凭你我两人,足够了!”
她眼下没什么忌惮的,原先还担心让贺重瑾知道,如?今反正贺重瑾已经被她惊动了……
放开了打架的话,她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那狗贼!
“不行!”
贺重瑾却否决了她这个提议,“这是在京都,你和雪宴身份特殊……一旦被新皇得知,私下行动不便解释。”
新皇耳目众多,一点风吹草动不会瞒过他的雁云司。
况且卓雪宴身份已经在新皇那里过了明路,再有关他们姐弟的行动,越是光明正大越好处理。
说着,贺重瑾让卓嘉稍安勿躁,很快让府里护卫走偏门,去通知了金虎卫那边。
“侯爷!”
很快,金虎卫今日当值的中郎将曲斌,带着副将和几个宵卫迅速赶了过来,摩拳擦掌道,“那贼在哪里?!”
贺重瑾大致说了一下后,就让卓嘉前去那破败的城隍庙处,跟那人接头,想办法多说几句稳住那飞贼。
卓嘉咬牙一一答应。
中郎将曲斌跟贺重瑾其实不是特别熟,但武官大多对名将贺重瑾都十分推崇,他也不例外。
“这贼大约也是个心里不清楚的,”
在准备包抄的途中,曲斌压低了声音跟贺重瑾吐槽,“礼部尚书赵焱府上?,私库里只怕好东西不少——这小子就偷了一个琉璃盏!”
这估计是个傻大胆。
琉璃盏又容易摔坏又不容易出手,哪有金银珠宝那些好用?
贺重瑾一笑。
这也是这件事的蹊跷之处。
“喂!姑娘!”
等到卓嘉的身形出现在那天的破败城隍庙处,果然,那年轻人身形也是一闪,不知从哪个角落也蹦了出来,叫了卓嘉一声。
“你怎么今晚过来?”
卓嘉压着?火问道。
“我就是想问问姑娘,”
这年轻人嘿嘿笑道,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你今日怎么没去东市我说的那边,去找那匠人修补琉璃盏呢?”
他白白等了一天!没忍住就晚上?过来问一问!
他巴不得天天都能见到这位姑娘!
不然,他费尽心机去创造这么多见面的机会是为了什么!
“你管我什么时候过去修!”
一提琉璃盏,卓嘉简直怒火中烧,不过怕这人跑了,她压着?脾气冷冷道,“我今日没空!”
“哦!”
这年轻人哦了一声,连忙又道,“明日呢?”
“明日大约有空,”
卓嘉哄他,“不过,今晚你来都来了,我正好有些话想问你。”
“姑娘请问!”
这年轻人大喜,连忙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姑娘竟然主动要跟他说话!
“就……”
卓嘉此时恨不得直接上?手揍人,哪里有心思跟他闲聊,只能顺口随意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这年轻人先是一怔,继而十分高兴道,“姑娘可叫我司马!我家就在京都——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
卓嘉自然也没心思追问这个。
她猜测贺重瑾带着?金虎卫的人,应该已经潜伏了过来,眼光一闪,将怀里带出来的包裹打开,指着?琉璃盏又大声道:“你说这琉璃盏是你家的祖传之物?”
“当然!”
这年轻人嘘了一声道,“你声音小点,这边虽然僻静,但——”
“嗖——”
他话音未落,一声箭镞的呼啸过后,一张大网紧跟着?冲着他这边飞扑过来。
“天捕网!”
这年轻人倏地一惊,纵身一跃,闪电般出手想要揽住卓嘉的腰,带她一起逃开这索网的范围。
这天捕网他最熟悉不过了,一般的刀剑很难快速斫断这网绳,等真砍断的时候,就会失去了最佳的逃离时机。
“狗贼!”
嘭!
这年轻人没想到的是,卓嘉不仅不顺着他的力道脱离,反而飞脚狠狠一踹过来。
嘭的一声,这年轻人强扛了卓嘉这一脚却也借势冲出了天捕网的网罩,立刻飞身就往一边逃离。
“站住!”
与此同时,中郎将曲斌和贺重瑾等人,身形已经遽扑而至。
那人一见被围,很识趣地站在了原地,迎着宵卫的长弩将双手熟练放在了脑后,笑嘻嘻转过身来。
“就是他!”
卓嘉对着他一指道,“是他偷了琉璃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