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重瑾除去了外衣后,露出了身体,等着陆子璋给他行针。
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一些?伤疤,陆子璋啧了一声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想着这次行针后的后果……
陆子璋的胖脸鼓了鼓,咬了咬后槽牙,猛地一转身,借着取过来针匣掩饰了眼底的酸热水汽。
“美绝兄,”
贺重瑾躺在那里,将陆子璋的反应看在眼底,一笑道,“这次行了针后,若是身体好转许多,我还能陪你听书饮酒——”
“呸!”
陆子璋恼怒地呸了一声,“想都别想!我警告你,就算身体暂时好转,你也得给我好生将养!”
“好!”
贺重瑾难得顺从,“都听神医大人的!”
陆子璋捧着针匣走过来,怒冲冲瞪着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装成如此听话模样,不过是想教我帮你顺利行针!你什么时候真听过我的话!”
“是,是!”
贺重瑾一笑,“美绝训斥的对——可以行针了么?”
陆子璋眼神沉了沉道:“我最后问你——”
“话多!”
不等他说完,贺重瑾静静回了一句。
陆子璋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开始!”
说完取出针卷来缓缓打开,长长短短的银针轻轻一拨就闪过一片寒光。他取出一枚长针,走到了贺重瑾面前。
“咬着!”
陆子璋将一根短短的软木枝丢给了贺重瑾,“第一针下去,你要?是受不住,那我就要把你捆起来了——不能乱动,一丝一毫不能错的,你懂?”
“试试看!”
贺重瑾也没拒绝,咬住这根软木枝,含糊又道,“来吧!”
“喀!”
随着陆子璋神色凝重第一针扎下去,贺重瑾嘴里咬着的软木枝发出轻微的一声断裂声响。
不过贺重瑾身体依旧一动也不动,神色十分平静。
陆子璋皱眉看着他一瞬间额上冒出的细汗,又看了看他嘴里咬着的软木枝,也没作声。
他知道贺重瑾忍耐力惊人,但?他更知道,这次的施针,每一针下去,都将是一场酷刑般的折磨。
这时,屋内屋外一片静寂,就连鸟雀都仿佛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到了似的,一点叫声都听不到了。
陆子璋一针紧接一针扎了下去。
贺重瑾闭紧了眼睛,渐渐汗水如瀑,头发都湿透了,但?依然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手指扣住了床板,这边书房的床榻跟卧房不同,本来就窄样式也简单,也确实方便他扣住。
只是被他十指扣住的床板,就有点倒霉,琐碎的轻微响动带起来,床板似乎都要被他生生掰碎了。
陆子璋皱眉,扫了一眼贺重瑾嘴里的软木枝,一伸手命他松开,重新又换给他一个。
看着几乎被咬碎了的软木枝,陆子璋眼光又沉了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一针落下时,陆子璋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忍片刻就好,”
陆子璋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汗水,回头向贺重瑾道,“幸亏老子医术——”
话没说完,脸色微微一变:这时候的贺重瑾满脸赤红,呼吸却变得又短促又微弱。
陆子璋察觉到贺重瑾身上滚烫,不由瞳孔一缩。
“冰呢?!”
陆子璋转身向外间吼了一声。
一直在外静静侍立大气也不敢出的周成泰等人,顿时被这声吼吓得差点跳起来。
听到他要?冰,周成泰立刻端来了早就预备好的冰盆。
卓雪宴也是心急火燎端着另一盆冰跟着一起跑了进来。
陆子璋将冰盆一点一点都摆好,又命周成泰和卓雪宴他们赶紧用布包了一些?冰,放在贺重瑾腋下等处。
“才两盆?”
放好后,陆子璋一转身见没了,顿时一皱眉,“不是说要?多准备一些?冰?”
“还有还有,”
周成泰忙忙道,“外间还有三盆,还有几盆可能还在路上,还没运到!”
这冰之前陆神医就让准备了,说是准备三四盆就够了,谁知道之前突然要求加多了份量!
诚远候府不比别的老牌子的世家权贵,之前又没什么女眷,府里就只有一个极小的冰窖,还是从没用过的!
毕竟府里都是大老粗爷们,谁过个夏天,还非得用冰啊!
一时半会?的,有些?才买的,就还没运到。
陆子璋拧着眉头翻看了一下贺重瑾的眼皮,皱眉又吩咐道:“再去找——越多越好,快!”
周成泰立刻应了一声冲了出去。
“贺哥!”
见没有外人,卓雪宴满心焦灼不安地轻声叫了一下贺重瑾,又回头看向陆子璋,“贺哥昏过去了么?”
“没,他眼下应该是说不出话!”
陆子璋约摸着时间道,“你安静!”
卓雪宴这时听话的很?,立刻悄无声息退到了一边,满脸担忧地握紧了拳头。
陆子璋看着沙漏,盯着贺重瑾,时间一到他立刻起针。
“噗!”
等他才一起针完毕,贺重瑾一侧身喷出了一口血,紧接着又吐出了很?多。
“贺哥!”
卓雪宴吓了一跳。
“水,那边的准备的温水,给他漱漱口——”
陆子璋眼睛一亮,一把扶住贺重瑾后,回头向卓雪宴吩咐道,“快点!”
卓雪宴手忙脚乱赶紧递过来水。
“还好!”
陆子璋将贺重瑾重新扶着靠好,欣喜道,“这次行针还是很顺利——就怕你吐不出这些?淤血!”
“呼……”
贺重瑾这才像是喘出了一口气,语气很?是虚弱,“结束了么……我没事!”
“行针是结了,”
陆子璋一边收拾着针卷放回匣子里,一边凝重道,“但?并不是说,你就没事了!”
卓雪宴见贺重瑾嘴唇干裂着脸色通红,头发都湿透了,这时候看向那边的水杯,知道他应该是想喝水,就要过去给他倒水。
“不行,现在不能给他喝水!”
陆子璋却无情喝住了卓雪宴道,“一口都不能喝!”
卓雪宴连忙又将手收了回来。
“记住,一口都先别喝,”
陆子璋又细细扫了一眼贺重瑾的眼睛,皱眉像是自言自语又道,“不对啊……”
“哪里不对?”
贺重瑾闭上了眼睛,声音涩哑又虚弱。
“疯热丹起效时,”
陆子璋沉吟道,“眼底应该是遍布血丝,眼睛比兔子还红——”
况且贺重瑾服用了过量的疯热丹,只怕是除了眼睛会?红的吓人外,应该鼻血也会?流出不少。
眼下贺重瑾只是脸烧的通红,身上的皮肤也红……但眼底血丝并不多,完全不是疯热丹起效该有的样子。
“陆老头你什么意思?”
卓雪宴一听就急了,“你该不会?是用了假药吧?”
陆子璋难得没跟卓雪宴互呛,皱眉看向贺重瑾道:“你觉得怎么样?”
贺重瑾点一点头道:“还好!”
他身上确实烧的难受,鼻孔里的呼吸气息都是滚烫的,但?比起来方才的施针那种痛楚,几乎是微不足道了。
“那就好,”
陆子璋点头道,“任一种药,包括那些石散丹药之类,服用后效果也跟各人的身体不同有些?关系——”
说着顿了顿又道,“等热度退下后,你要?在府里多动一动——不是散步,而是要……算了,等你热度退下,我陪你打上几架!”
“为何?”
卓雪宴好奇道,“等热退下来,贺哥不是要赶紧休息么?折腾这么一遭,贺哥只怕早就精疲力竭了?”
“不行,”
陆子璋摇头道,“他热退了,也只是在表,内里疯热丹的热毒,还未曾消散殆尽——必须要用尽气力多活动,散尽了体内的热毒,才能好好去睡上一觉!”
不然,前朝那些自命风雅的修仙之士,为何在服用了石散后要进山林里转?
还不是为了散药!
贺重瑾服用了过量的疯热丹,若是散的不彻底,那他这次行针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不说,甚至还会?反噬回来……
后果不堪设想!
“那到时我也能陪贺哥过招!”
卓雪宴忙道,“被贺哥揍一顿也行!不,揍几顿都行!”
“我知道了,”
贺重瑾靠在那里微微一笑,眼光又扫过那边的水杯,这时候他只觉得嗓子里都在冒烟,一说话喉咙就疼的令他皱眉,“等热度退了,我会?去找你们——”
“等热度退了,你就可以喝一点水,但?不要?多喝!”
陆子璋知道他很?渴,忙又叮嘱道,“也就是润润喉即可,万万不能把水喝足!”
贺重瑾点了点头,示意都记下了。
这时候,又有冰盆运了过来,在贺重瑾身边,都放满了冰,整个屋子里的温度都瞬间降了下来。
贺重瑾这一烧起来,就烧了一整天,一直到了夜间,身上依旧很热,但?比白天时,还是要退了不少热度。
冰盆又换了好几遍,一直折腾到了深夜,陆子璋伸手替贺重瑾把了把脉,才略松一口气道:“热度能退就好!”
不过他眼底的疑惑一直不减:那就是自始至终,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