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澜看他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不惯,心道?,什么玩意儿,自己动不动就乱发脾气,还委屈得?不行,指望自己哄着?
真是反了天了,果然徒弟就是不能惯着。越惯脾气越坏,自己也会染上奇怪的癖好,对方一发脾气,忍不住就要去哄。
有病,他暗骂自己,人家乱发脾气一委屈你就要哄,真是有病。
他揉揉发疼的手腕,不理?僵在原地的顾轻舟,直接领着小黑和胖丁走了,“自己在此处好好反省,想好了再进屋来。”
顾轻舟没有说话,沈重澜回过?头,见他那么高大一个人,直挺挺站在门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他低垂着头,像是被遗弃的孩童,那般委屈。
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这?样的坏脾气不能惯着,再这?样惯着还不得?上天了,只得?狠狠心点头走掉。
“师尊,真的不理?师兄了吗?”胡安提着木桶急匆匆地追上来。
沈重澜态度十分坚决,冷声道?:“让你师兄好好反省反省。”
胡安还试图劝说,为难地指了指厨房,“可是没有师兄,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被胡安一提醒,沈重澜这?才想起,他们?三人生活至今,一直都是顾轻舟做饭做菜料理?家务。他望着墙角上不断缩短的日?影,已经是傍晚时分,顾轻舟不在,没有一个人会做饭。
顾轻舟虽然脾气很坏,但是做出的付出却是不能忽视的。没了他,真是寸步难行。
但是这?样的坏脾气谁受得?了还是得?给他一些教训,让他知道?如何收敛自己的情?绪。
“那就不吃了吧。”沈重澜冷声道?理?,一顿不吃还不至于会饿死。
倒是胡安不答应了,“弟子现在是修士,已经辟谷了,就算几?天几?夜不吃东西?,身体也无大碍。但是师尊现在身体就是一介凡人,不吃受不住。”
说起这?个,沈重澜更加来气。要不是顾轻舟封住了他的灵力,他至于经不住这?饿吗?
“算了,还是弟子进去做吧,至少给师尊熬点粥还是可以的。”胡安撸起袖子。
“不必了,我来做。”
就在胡安刚要踏入厨房,顾轻舟就从?门口走进来。他眼神淡淡扫过?沈重澜一眼,抿着唇没再说什么,自顾自的进了厨房。
哟,这?还跟自己冷战上了?既然你不开口,那我也不说,沈重澜十分幼稚地想。
晚上这?顿饭吃得?着实尴尬,顾轻舟寒着一张死人脸,沈重澜也不说话,胡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他们?两人的恩怨波及了。
顾轻舟的表现和平日?里一样无微不至,做的还是沈重澜喜欢吃的那些菜,依然会给自家师尊夹菜,给师尊盛汤。但是就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眼睛也没离开沈重澜,明晃晃的冷冰冰的眼神要冻死人。
沈重澜也来气了,如果顾轻舟进来能好好说话,一切就当没事发生。但是,就是他这?种“我不觉得?我自己有错”的态度,让沈重澜更加生气,恨不得?一碗汤扣在他脸上。
人生就是越乱越来事,在如此诡异安静的氛围下,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乔晚温柔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沈先生,你在吗?”
沈重澜被顾轻舟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真的很想说自己不在,但是胡安已经热情?地蹦跶着去开门了。
胡安心里想的是,太好了,终于来个人能打破那沉闷的气氛了,殊不知自己的举动只会火上浇油,让顾轻舟的妒火烧得?更加旺盛。
乔晚这?次没有带顾星,手上提着一个精美的点心木盒,笑吟吟地走进来,“怎么我每次过?来都撞上你们?在吃饭呀?我还以为今天算是早一些的呢?”
“乔晚,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沈重澜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一眼杀气腾腾的顾轻舟,随后温和地问。
“哎呀,我等会儿还要回去做饭呢,因为我相公工作比较忙,回来吃饭也晚,就想晚一点做,可以一家人一起吃。”乔晚似乎是想起自家相公,笑得?更甜了,脸上两个酒窝更加明显。
沈重澜被她的快乐感染,叹道?,“你家相公有你这?般娘子,真是太幸运了。”
“师尊再怎么羡慕,现在也晚了。”
顾轻舟阴恻恻的话语响起,让乔晚感到尴尬的同时,又脊背发凉。
他这?话一出,整个院子又变得?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清楚听到。
“顾,轻,舟。”沈重澜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将他咬一口,这?种乱七八糟惹人误会的话亏他也说得?出口,当着外人的面也总能让人看笑话。
顾轻舟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伸长?了手臂,将沈重澜纤细的腰搂进怀里,像个嗜血的恶魔,猩红的舌轻舔他白皙的脖颈,示-威似地冲着乔晚说,“师尊现在已经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
眼神当中明明就写着“包括你”,乔晚瞬间无所?适从?起来,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件事,让顾轻舟有了误解。
“沈先生,你这?个徒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乔晚满头问号。
沈重澜正要掰开箍在他腰上的手,却听到顾轻舟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师尊大可以拒绝弟子,只是这?样的话,乔晚也不用活了。”
他黢黑的丹凤眼如今已经是鲜红一片,燃烧着喋血的欲望,仿佛沈重澜只要一挣扎,他就会立刻将乔晚撕碎。
沈重澜知道?他疯病又犯了,只能顺着毛哄,笑着打圆场,“这?是我家弟子在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呀。”他指着乔晚手上的点心盒,转移了话题,“乔晚,那是什么?”
“哦,我都忘了,”乔晚恍然大悟地打开点心盒,里边是一些造型精致的月饼,“我估摸着中秋就要到了,就做了一些月饼,给你们?尝尝。”
那些月饼个个看起来色泽饱满,,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但是乔晚还是过?分谦虚地挠挠头,羞涩道?,“做得?很一般,希望你们?能喜欢。”
“哪里是一般,简直就是难以下咽。”顾轻舟冷着一张脸大放厥词,恨不得?能用眼神杀死乔晚。
“顾,轻,舟。”沈重澜实在忍无可忍,刚刚阴阳怪气就算了,顾轻舟现在是直接诋毁人家的心意,“你是不是有病?”
乔晚看他们?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连忙劝道?,“没事的,我就先回去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吃饭了。”
沈重澜心里很是愧疚,又挣不开顾轻舟的铁臂,连忙叫住乔晚,“乔晚,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的月饼,明天你带上你相公和星星,过?来这?边吃个晚饭吧。”当是赔礼。
“沈先生不用太客气,邻居之间,这?都没什么的。”乔晚似乎是想来的,但是碍于顾轻舟的气场,只得?婉言谢绝。
“既然都是邻居,一起吃顿饭也热闹热闹。带上你相公过?来认识认识,你家星星也很喜欢胖丁,可以带过?来一起玩。没事的,有我在。”沈重澜似乎是铁了心要给乔晚赔罪,完全无视身旁顾轻舟的乌云密布的超低气压。
“那好吧,明天见了。”盛情?难却,乔晚答应了,其实她只是不想继续面对顾轻舟那冷冰冰的眼神。
乔晚走后,沈重澜冷着脸,拍了拍顾轻舟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胡闹也闹够了吧,松开。”
顾轻舟见乔晚走了,也不再像刚刚那么偏执,眼底的猩红褪去了许多,依言乖乖松开了手。刚刚太冲动了,师尊应该是对自己又失望了。
“顾轻舟,你跟我进来内室。”沈重澜决定好好跟这?个逆徒谈一谈,看看他这?个脑袋瓜里到底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顾轻舟乖乖跟着沈重澜进了内室,内室燃着檀木的香薰,是供沈重澜喝茶会友用的。但是至今还没派上过?用场,因为顾轻舟对沈重澜交友这?件事极为排斥。
墙上挂着风雅的山水画像,地上是一个矮桌,桌上放着茶点和茶杯。旁边放置着几?块蒲团,沈重澜在蒲团上坐下,示意顾青顾轻舟坐他对面。
“师尊,弟子来吧。”顾轻舟拦住他准备沏茶的手,接过?手来熟练的泡制。一时之间,他好像又褪去了偏执嗜血的外壳,成为那个乖顺柔和的弟子。
沈重澜看着他修长?的手熟练地泡茶,微微发愣,要不是自己刚刚顺着他来,这?双手是不是又要染上鲜血?
“顾轻舟,我能知道?你之前的表现是因为什么缘故吗?”沈重澜对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表示很困惑,“为什么突然就发脾气?”
顾轻舟背脊坐得?挺直,刚将新鲜的龙井倒入茶壶里,闻言一顿,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抬头和沈重澜对视。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写满了极度克制的浓烈情?意,“弟子不喜欢师尊看别人,关心别人。”
“师尊以后能不能只看着弟子,只关心弟子?”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说得?真诚直接。
“顾轻舟,你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吗?”沈重澜对他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未来人,他极度推崇人格上的独立,任何人的社交权利,都应该得?到充分的尊重。他的交友,旁人无权干涉。
他可以选择离开人群,离群索居,也可以选择和喜爱的人交友,排解苦闷,这?一切都是他的权利和自由。
他和乔晚之间,就是萍水相逢,有幸能成为朋友,并?没有一点龌龊。为什么顾轻舟要限制他的交友?沈重澜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他这?种行径。
顾轻舟先是愣住了,暗暗将杯子捏碎,苦笑一声,“是的,弟子就是有问题,就是有病,”他眼神中带着祈求,“那师尊,你愿意给弟子解药吗?”
你的关怀,你的谅解,你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亲吻,都是我病入膏肓的解药。除了师尊,无人可医他这?心病。
师尊就如同种在他心田摇曳的花朵,孱弱美丽,随风摇曳,从?不为他绽放。他就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只是企望师尊能只渡他一人,太难了。
神佛,怎能只渡一人?
沈重澜还自顾自说着,“每个人都有正常交友的权利,我和乔晚萍水相逢,觉得?甚为有缘,偶尔往来,也是正常的。”
“顾轻舟,你不应该那样把乔晚当成你的假想敌,这?样大家都会很不痛快的。”
看吧,师尊有胖丁,有胡安,有乔晚,有陌上老祖,有木枫,这?就是他在意的人。他如同璀璨的日?月,照耀每一个人,雨露均沾,但是这?些人当中从?来没有自己。
师尊对自己严厉,冷淡,从?来不会像对着胡安宠溺,也不会像对着乔晚那般温柔友善。在他面前的师尊,一直都是防备的,警惕的,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如同受惊地躲进自己的壳子里。
谁让自己是魔物呢?顾轻舟苦涩地想,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舍弃这?一身的法?力,只为得?到师尊公平的对待。
可是师尊会爱他吗?师尊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他呀,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
杜仲说,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对那个人很特别。师尊从?来对自己都很冷淡,自己多年?苦心陪伴,现在甚至抵不上一个刚认识的邻居。
“是因为师尊爱上乔晚了是吗?”他红着眼,因为情?绪激动而声音嘶哑,身体越过?矮桌,和沈重澜靠的很近。
“呵呵,合着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一星半点都听不进去是吧?”沈重澜只感到失望无力,他和顾轻舟之间就像隔着一堵墙,两个人都想从?对面过?来,但是谁都无法?打破理?解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