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殿，雨雪霏霏。
正好是期中考核的文试放榜日，殿前的放榜图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师兄！你还是第一！我第二！”胡安从人群里挤出来，他眼睛很亮，脸色红润，是个小少年的样子，开心得手舞足蹈。
顾轻舟比他高出了一个头，狭长的眸子飞扬，鼻梁高挺如鹰钩，脸上的疤痕给他整个人增添了阴郁之气，比之前看起来愈发沉稳。
“哟，这不是云仙门出了名的煞星吗？”启元吊着一根野草，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在顾轻舟面前站定。
顾轻舟没理，径直往一边走。
“怎么，看见我像见了鬼一样？”启元不依不饶的纠缠：“之前你不是很嚣张的吗？现在怎么怂了？”
“启元，你不要欺人太甚。”胡安忍不住出声呵斥，这些年启元一直明着对师兄冷嘲热讽，暗着给师兄使绊子。
“我们师兄是顾念我们师尊的嘱咐，才不跟你计较。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启元嗤笑一声，“哟，认怂就那么难吗？”
胡安握着拳头就要冲过去，被顾轻舟长臂拦住。
“小安，不要闹事。我们走吧。”他说完，又转过头：“如若对今日文试的排名不服气，我们还有很多场比试，尽管放马过来。”
“私下斗殴，恕不奉陪。”
启元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你不就是个丑八怪，凭什么你可以成为他的弟子。”
他想起那道孱弱柔美的苍青色身影，眼神逐渐迷离，“他明明应该是我的师尊！”
胡安被顾轻舟拽着走了一段，忽然兴奋：“师兄，那明天武试，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师尊了！”
顾轻舟对他咋咋呼呼的已经见怪不怪，低声“嗯”了一声。想起沈重澜，他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柔和，就连漆黑的眸子都有了亮色。
胡安开心得一蹦一跳，“还好我们刚刚没有打架，也不知道师尊身体有没有好一些，有没有长胖一点，红润一点。”
顾轻舟想起那个身形脆弱的病态美人，喃喃出声：“天凉了，只盼他看话本时能多加一件毯子。”
“那么挑嘴，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般只有说起师尊的时候，顾轻舟才会多说几句，其余时候对胡安的回复只有“嗯”“好”，十分惜字如金。
胡安握紧拳头，一脸认真的望着顾轻舟：“师尊，我们之后的考核都要加油。”
“听说在期中考核所有科目都前三的弟子可以回殿修整一日！”
他大又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想起这一层，顾轻舟的万年冰山脸破开一个裂痕，有了一丝笑意，“嗯，我们都要加油。”
师尊，弟子很想你，每天都是，你呢？有想念弟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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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受到心灵感应，平澜殿贵妃榻上的沈重澜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把盖在脸上的话本取下，起身去披了个毯子。
“我就搞不清楚这些破话本就有这么好看？”莫燕青进门就看到他靠在软塌上看话本，十分不解。
“打发时日罢了。”沈重澜把话本合上，慢慢坐到桌前，沏的茶已经冷了。
“你放着我来吧。”莫燕青看他脸色穿着青色的袄子，披着披风还冷得瑟瑟发抖，直接接过了沏茶的活。
“怎么样了？”沈重澜精神不是很好，勉强掀起眼皮。
莫燕青知道他问的是两个小弟子文试的成绩，了然于心，“还不就是那样，顾轻舟第一，胡安第二。”
沈重澜闻言绽放一个笑容，桃花眼笑成月牙形状，惨白的脸色也看起来红润了一些。
莫燕青一直知道自己小师弟在仙门的“第一美人”的艳名，但是离得近了，又是同门师兄弟，便没什么感觉。只是刚刚这个如桃花般的笑容，真真夺魂摄魄，硬生生愣住了。
粉色的小圆球胖丁在一旁打瞌睡，鼻子吹起鼻涕泡泡。殿内冉冉升起檀香木的青烟，炉火燃得很旺。
沈重澜伸出细瘦的食指，在木桌上扣了扣，“师兄，茶水要满出来了。”
莫燕青这才稍稍回过神，“你这身体，怎么看起来更差了。用不用找肖珲师兄过来看看？”
“肖珲师兄昨天才给我开了药，让我注意饮食，不能多睡。”说完他打了了哈欠。
“就是，我记得你那两个小弟子在身边的时候，脸色还红润些，怎得现在愈发虚弱了？”莫燕青看他尖细的下巴，难掩心疼。
“也不知我那两个小弟子如何了，有没有长高，长胖一些。”沈重澜叹了口气，白皙两指端起瓷杯。
“你那两个小徒弟长高不少，特别是那个顾轻舟，已经是整个重阳殿小弟子里边最高的。”
“估计过几年，都要赶上你这个师尊了。”
“那小安呢？”
“小安在同年龄小孩里已经算高了，还要矮他一个头。也不知道顾轻舟这些年吃了什么玩意了。”
沈重澜心想，那究竟是有多高，真想看一看。他心里想着，却说了出来。
莫燕青知道他这些年闷得慌，连忙把最新消息告诉他：“你明日就可见到你的小弟子啦。”
“此话怎讲？”
“期中考核分为文试，武试，和擂台对决。武试考验修士的体能，擂台对决就是灵法对垒。仙门所有人都要前去观看，夺得前三名的弟子可以回殿修整一日。”
“那如果小舟和小安能拿到前三的话，就可以回来平澜殿了？”
莫燕青点点头，“理论来说是这样，但是仙门几乎很少人能同时三个考核都拿到前三，所以我之前才会跟你说，十年内是无法回来的。”
“那只能希望他们两个人能争气一些了。”沈重澜听他这样说，高昂的情绪一下低了下去。
莫燕青拍拍他的窄肩，劝道：“你这两个弟子那么有出息，希望很大，你不要灰心。”
“再说了，就算不能回来殿内，你明天后天都能见到他们，不也是全了心愿。”
沈重澜点点头，“那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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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重阳殿比武场，人头济济。
高台上正坐着陌上老祖，左边分别是云烨，肖珲，右边是莫燕青，沈重澜。外门派系的长老都坐在中台，云仙门的初级弟子坐在最底下。
沈重澜穿着一身轻薄的青衣，手持桃花扇，身形羸弱，容貌绮丽，倚靠在木椅的把手上。莫燕青坐他旁边，不时给他倒茶。他眼神涣散，在四处找寻自家弟子的踪影。
最底层密密麻麻站着接受考核的弟子，距离甚远，一时难以分辨。
莫燕青看他四川张望，笑着指着远处一个人：“喏，那不就是你家顾轻舟了？”
沈重澜急忙望去，人群中顾轻舟穿着玄色弟子服，长高了许多，身形挺拔，丹凤眼往上飞，鼻梁很高，刀削般的下巴形成倔强的弧度。
顾轻舟也在注视着沈重澜，当他专心看着你时，黢黑的瞳仁多了几分温柔。
胡安高兴的朝自家师尊挥挥手，嘴型喊着“师尊”“师尊”。
沈重澜也看到了，点头微笑致意。
他这一笑，暖化了春风，现场的人见了他这个模样，身体都酥了。
有些外门弟子不懂他的名号，交头接耳地打听。
“那个青衣的修士是谁呀？长得比女修还好看。”
“好像是沈重澜，陌上老祖的第四个弟子。”
“他！他就是仙门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听说他门下只有顾轻舟和胡安两个弟子，胡安就算了，顾轻舟凭什么！”
弟子们议论纷纷，惊叹于沈重澜的美貌，还时不时贬低顾轻舟几句来平衡一下自己的嫉妒心。
“好了，大家都静静。今天第一场考核是骑马，各个弟子领取自己的马匹和号码牌，最先到达终点的人，获胜。”莫燕青站了起来，给所有人讲解了考核的规则。
跑马场黄沙肆意，红旗飞扬。顾轻舟穿着一身玄色的骑装，俊脸紧绷，如同一个严肃的小老头。
沈重澜想到这里不仅轻笑出声，顾轻舟似乎有所感应，回过头来看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隐隐有着笑意。
他隔壁是启元，启元穿着一身黄澄澄的骑装，看起来十分暴发户，他冲顾轻舟咧开嘴，“顾轻舟，今天你就等着输吧。”说着，用手摸了摸顾轻舟马的头颅。
“放马过来。”顾轻舟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帅气上马。
惊雷一声，栅栏放开，万马奔腾。
顾轻舟遥遥领先，启元紧随其后，后边是咬得死紧的胡安。剩余所有人都被远远甩在后头。
“加油加油！”马场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不绝于耳，听得人精神振奋。
沈重澜也受到了感染，飞身到了围栏外，陷身人群中，使尽气力：“轻舟加油，小安加油。”
周围的人纷纷被他的美貌惊到，一阵阵发愣之后，开始帮他加油，生怕他累到自己的嗓子。这美人儿，本来身体就不好，这等加油助威的粗活还是交给我们干吧。
“顾轻舟加油！”
“胡安加油！”
“顾轻舟加油！”
“胡安加油！”
顾轻舟听到了那声微弱的加油，嘴角勾起，把鞭子抽得猎猎作响，将启元甩在后头，眼看终点的红绳越来越近。
突然一声嘶鸣，在马场上的加油声里格外刺耳。
“不好！”
顾轻舟的马在临近终点前突然发狂，胡乱踢蹬，疯狂甩头，准备将顾轻舟活活摔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