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从梦中惊醒。
她?抬起?手看看上面?,确认了上面?没有血迹。
最近总是做这种梦,梦见自己在战场上杀敌,眼前是尸山血海,远方还有无数杀不完的敌人。
然而敌人是模糊的,地点是模糊的,时?间也是模糊的,唯有满手的血,鼻子里的腥气,精神上的疲惫,真真切切,宛若亲历。
林晚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这是最近持续深入与?程雪意的记忆和?修为融合的结果。
想到这里,她?看看自己的手,心里有一股欣喜涌上来。
越来越充实了,那种浑然的力量感?,虽然仍然不能动用哪怕一点来自程雪意的力量,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修为日渐精深,像坐了火车一样飞快地冲上去?,那速度是正常修炼的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每每感?受着这一切,林晚都有一种不敢置信的不真实感?。
然而想起?外面?必然已经深陷灾难中的人们,她?心里又有一把火在烧着,催促着她?,快点,快点强大起?来,外面?那些人需要她?。
她?想救人。
接收程雪意修为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慢得多,四个多月的时?光漫长如?一生,但是终于?也熬过了。
这天林晚一觉醒来,虽然又是从战场的噩梦中醒来,但是身上那股浑然轻松天下在握的感?觉却让她?忽然一惊,她?下意识地对着在自己凡人时?期看来坚不可摧的石墙挥了挥手,立刻有一股疾风被打出,那面?厚重的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石墙并没有破,但是正中央多了一个断面?整齐的圆洞。
林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使?用的力量。
怔忪只是一瞬间,林晚很快就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挥挥手震碎了只是用来困住凡人林晚的石门,从石牢中走了出去?。
时?隔四月,她?终于?再次恢复了自由。
林晚走在通往地面?的地道上,心里是难言的激动。
她?要去?杀天魔,她?要去?救那些无辜百姓,她?要将?天魔赶出这个位面?,她?要……林晚犹豫了一下,她?还要出现在纪寒声面?前吗?
对方把她?关在地牢里不闻不问,是恨死了她?的意思吧?
林晚有些难受,又有些不甘。
狗男人,上一刻还说什么喜欢人,下一刻就毫不留情地翻脸,她?大号是程雪意怎么了,程雪意——好?吧,程雪意的确对不起?他。
林晚一瞬间变怂,心情也变得乱遭遭的。
林晚沿着地道慢慢朝前走着,打算先出去?,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地道有些长,林晚走了一会儿才看到尽头。
她?远远地就看到,那里有一扇石门,石门锁着,而石门前,躺着一具尸体。
林晚屏住了呼吸。
那是当初带她?来这里的那个人的尸体。
发生了什么?
林晚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那人的尸体,在尸体的腰侧发现了一个标着木十的牌子。
这大概是这个人的代号或者?身份?林晚拿着牌子看了看,没弄懂这背后的意思,就先收进了乾坤囊。
接着她?发现了木十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林晚摊开他的手一看,手里抓的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没写,她?拿着白纸在空气中抖了抖,有些疑惑,但是忽的那张白纸就从她?手里飞了起?来,在空中自动燃烧,最后化作一行闪着绿光的文字。
“今生永不相见——纪寒声”
林晚看着这行字,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感?到一阵酸涩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他就这么恨程雪意吗?然而穿成程雪意也不是她?想的。
那些事,明明不是她?做的,不对,她?做了,然而从前不管,后面?的事,却是位面?意识逼她?做的啊。
林晚扶着墙,红着眼睛慢慢站了起?来。
“你不想见我,可我偏要见你。”
“偏要。”
石门被一掌轰开,明亮的光芒从门外照了进来,林晚眯起?了眼睛,手一转将?琴抱在怀里,脚尖在地上一点,就不见了人影。
……
两天后,土荒村。
林晚抱着一个还在哭泣的婴儿浑身鲜血地从村子里走出来,身后是满地的血,和?渐渐亮起?的火光。
无数的血流聚成小溪,“溪水”里飘散着无数黑色的粉末,溪流和?黑色粉末在大火中逐渐化成黑灰,而在火光中,一堆堆人类模样的尸体叠成了小山,可那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个村子已经成了一种低级天魔的产卵巢,那个被父母藏在缸里已经吓得闭气了的婴儿,是唯一的存活者?。
……
五日后,齐城。
林晚抱琴走在齐城通往城门的正街,脚下,黑色的血流成河流,她?的脚从黑色的河流上走过,却滴“水”不沾。
城里,无数在地窖里躲藏着不知?今夕何夕的百姓仿佛一瞬间福至心灵,有人试探着推开了关闭已久的地窖的门,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面?,满地的黑血,还有那一抹,抱着琴在黑色的河流中独行的红色身影。
这一刻,这一抹身影和?他们家里香案上祖祖辈辈跪拜供奉着的神女救世?像重合在一起?。
还是那把琴,还是那抹红,还是那个身影。
还是那个宛若神明的,救世?的人。
“爷爷,那是神仙吗?”垂髫小儿眨着许久不见天日的眼,这一刻却恢复了鲜活和?天真。
“是啊,那是神仙。神仙她?……又活了。”满脸皱纹的老人家摸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喃喃说。
……
林晚一开始并不确定自己被关的地点,她?只是想着贾自微先在东边搞事,那往东走总是没错的,所以径直往东走。
随着她?一直往东,一路铲除遇到的大批混沌天魔,一路救下被混沌天魔残害的百姓,一条清晰的白线开始出现在这条大地上。
如?果从高空中往下看,那条白色的线就像是在黑板上划下的一道鲜明的白色粉笔印,因为黑色那么浓郁,所以显得白色那么清晰。
林晚走到哪里,混沌天魔就像被一只手从地图上抹去?的痕迹一样,消失地干干净净。
从一开始满心抱着对纪寒声的不甘和?叛逆,到现在,林晚的脑海里早已没了纪寒声的身影。
她?满心满眼,已经只剩下了天魔,天魔,杀天魔。
没有切实做过程雪意,就感?受不到那种抬手间就能将?无数人从水深火热中拯救的感?觉,那感?觉让人热泪盈眶,让人的心情像被发酵的面?包,不断地鼓胀,满满地被充盈。
林晚有无数个瞬间想分身万千,因为前方天魔无尽,一想到自己挥挥手就可以救下那么多人,却总有人自己赶不及去?救,就苦恨难言。
而这一路,她?也终于?可以确定,她?当初替程雪意做的决定没有错——她?给程雪意选择的最后结局,如?果真正的程雪意在,她?也一定不会觉得后悔吧?
因为被那么多人当做神明一样敬爱着的她?,一定也爱着那些人们。
唯一的遗憾是小人作祟,抹黑了程雪意的死后名。
林晚心里有一把火,她?发誓,等到过了被位面?意识控制着不能改变剧情的时?间,她?一定要将?一切真相昭告天下,将?在背后控制着成易躯壳的混沌天魔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林晚带着这把火,带着想迫切拯救那些还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的心,一路烧往东边。
渐渐的,她?开始遇到同样在和?混沌天魔战斗的修士。
曾经的林晚虽然也算个小有名气的人,然而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真正见过她?的人其实很少。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这一路走来,林晚遇到的修士不少,但是偏偏一个认得她?的人都没有。
但是这些修士还是被她?吓了一跳。
毕竟一位强大如?斯的女修,还是红衣,还是使?琴的,无论哪一样单单放在那里都没什么,可这些一旦合在一起?,就由不得不让人心惊肉跳,让人想起?一个人来。
继第一次仙魔战后,天下模仿程雪意的男女又何止千百,连无比冷门的音杀都忽然成为新一代修士心中最热门的道路,学?程雪意穿红衣的天下更是不知?凡几?。
然而学?音杀的人再多,这么多年过去?,也就出了一个程雪意。
也难怪程雪意常常自傲,天下人除了她?都不配学?琴了。
好?在,林晚和?程雪意之间的区别还是明显的,别的不说,光是气质年龄就无法造假,再加上个人使?用的灵力是会随着每个人的身体不同而有着独特的展现的,虽然林晚继承了程雪意的修为,但是程雪意的修为到她?身上,使?出的灵力也全然是另一种模样。
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差点以为自己见鬼的修士们就淡定下来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又激动起?来了。
无他,只是因为林晚的攻击范围是如?此之大。
只要是经历过和?混沌天魔战斗的人都太懂得那种被无数混沌天魔用数量淹没的无力感?了,任你修为再如?何精深,任你法力再怎么高强,无穷无尽的混沌天魔从四面?八方像你涌来的时?候,你也只能一小片一小片地杀。
而从环境极端恶劣的空间裂隙里繁殖出的混沌天魔别的特点没有,有一个特点是所有天魔所共有的——祂们体积大,十分庞大。
当你抬起?头觉得一眼望去?全是混沌天魔的时?候,很可能你面?前其实只挤了十来只混沌天魔,而光是弄死这一片混沌天魔,你就不得不出手一次了。
你费力攻击了无数次,但是每次等你一抬头,前方的混沌天魔的数量却仿佛没有一丝减少,甚至光是祂们自己之间发生些冲突争抢踩踏间死去?的数目,有时?候都比他们杀死的更多。
修士的灵力是有限的,修士的耐力是有限的,然而混沌天魔的数量是无限的。
这种无限能让最坚定完全的战士也生出疲惫和?绝望来。
而这一切,在林晚出现的时?候,就变成了另一种局面?。
你一定有过一次杀死数十只低级的混沌天魔的经历,也可能有过一次杀死上百只的经历,甚至以你的能力,来一千只低级的混沌天魔也奈何不了你,甚至你站在那里不动任祂们攻击祂们也伤不到你。
但是你可以一击就灭杀上千混沌天魔吗?
你可以一击毁灭上万混沌天魔吗?
程雪意可以。
现在的林晚,也可以。
程雪意的能力不在于?她?的攻击有多犀利,而在于?差不多同样强度的攻击,别人一次只能波及到方圆一二里,她?却可以轻易将?自己的攻击范围扩大到几?十里。
琴音一鸣,素手一挥,便是翻江倒海般的磅礴攻击,无数天魔应声倒地,当那些铺天盖地的东西在她?弹指间就飞灰湮灭时?,再冷漠骄傲的人都由不得不动容。
小程雪意。
那些修士都私下里这么称呼她?。
当日成易身死时?那一场辩白让在场之人悔不当初。
然而还有更多的修士当时?来不及赶去?仙魔大营,在一些消息滞后或被混沌天魔打乱了消息渠道的地方,程雪意这个词还是一个特殊的,让人爱恨交织的名词。
恨她?的人恨不得啃其骨割其肉,可混沌天魔一来临,又有无数人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想念她?。
这个名字在一些人嘴里是不可言说的禁忌,也是心里偷偷供奉的神灵。
他们不知?道林晚是否介意程雪意这个名字,不敢直接在林晚面?前这么叫她?。
然而“小程雪意”的名头还是不胫而走。
当这个名字出现在纪寒声眼前的时?候,他正在东南朝着贾自微的一处空间裂隙的出口发动总攻。
“小……程雪意?”纪寒声轻轻念着这么名字,眼睛瞬间变成了金色。
然而下一刻,他抬起?头来,眼里的金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着的怒火。
他问面?前单膝下跪的死士:
“是谁?他也配叫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还是没能写到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