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千辛万苦作发烧的季浔蜷缩在床上,她全身上下都冷的厉害,头顶却如同顶着个火炉一样滚烫的厉害。
谢幕霜此时?变成了自动的降温贴,手掌轻轻放在季浔的额头上,一冷一热抵消掉,物理降温。
季浔病倒了,家里唯一的活人也没了,三只?心智不全的丧尸大眼瞪小眼,在没了主心骨之后就是变成三只?干着急的蚂蚁,除了围绕在床边转来转去,什?么办法都没有?。
谢幕霜替季浔冰了半刻脑袋,望着女朋友沉沉睡去,又给她测了一□□温。
谁知非但没有?下降,竟然?还有?逐渐增高的趋势。
谢幕霜不得不让自己暂时?代?替季浔处理好这一团乱麻,他在季浔的背包里摸索几下,找出来几盒抗生素,又废了好大力气,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仅剩的词汇,对上了药盒上的头孢地?尼胶囊,又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翻来覆去在药盒上找到了保质期,这才小心翼翼的拆开。
他把季浔叫醒,串联从?外?面端出来一杯刚烧开的热水,而电线则是担任起了厨子的职位,在谢幕霜从?卧室的远程指挥下,小心翼翼的煮着粥。
谢幕霜从?前曾看过季浔动手起火煮饭烧水做菜,但是也仅仅是看着,对方碍在他尚为完全恢复,从?未让他上手做过。
现如今,平日潜移默化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倒是派上了用?场,不至于在她沉睡的时?候,这间屋里连基本的运作都无法实施。
谢幕霜叹了口气。
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手忙脚乱,让谢幕霜第一次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季浔往日中,将这一件件平凡寻常的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实施,是何等的辛苦和不易。
他伸手摸了摸串联递过来的水杯外?面,测试温度。
水还有?点热,谢幕霜便又用?自己的肌肤贴在外?面让其凉的快些,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季浔从?床上抽起来。
季浔迷迷糊糊的接过杯子,将药片含在嘴中,双唇刚碰到杯壁,就猛的一下弹开。
“慢点,还有?些烫。”谢幕霜赶紧说?道。
嘴中的药片开始融化,淡淡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季浔蹙了蹙眉头,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清水进去。
谢幕霜转手将杯子放在桌上,颇有?些埋怨道:“你下次要听我的,我不让你玩就别玩了。”
季浔已经重?新躺回去了,苍白的笑了一声:“这不原来也没事嘛……可能就是这次恰好赶上了。”
谢幕霜倒是不太高兴,小声嘀咕:“还说?呢,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回去就开始打喷嚏。”
季浔一愣,而后将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讨好般握了握谢幕霜的手腕:“好啦,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
她长得本就清瘦,现在还带着病,双唇都失了些血色,淡淡一笑,瞬间让谢幕霜那颗铁下心来放狠话的心脏猛地?一颤。
谢幕霜毫无悬念的软下口气,板着一张脸握住季浔那只?热得发烫的手,就要给她塞回被子里:“别冻着,快睡觉吧。”
季浔干笑一下,缩了回去。
温热的触感慢慢从?手心处划走,直到最后一丝温度也散在空气中。
谢幕霜望着季浔收回去的那只?手,莫名?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自从?他恢复了记事能力后,这一年来的时?光中,季浔的右手在自己眼前来来回回闪过无数次,平日中,他也并没有?发觉到什?么异常。
可就是刚刚。
那四根手指轻轻抓住他手腕的一刹那,他却莫名?的一瞬失神。
一种似乎早就被抛弃在脑海深处的东西,正如同攻城锤一般狠狠敲击着他的心口处,扰得他阵阵心慌。
它本不该是这样的。
或许是昨夜雪景看到太晚,这段时?日积压的困倦疲累,连同睡眠不足一块涌了上来,季浔没过多久又睡着了,谢幕霜望着她静谧且呼吸平稳的睡颜,垂下双眸。
之前的记忆他恢复的并不完全,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
季浔的手指并没有?残疾。
至少在他变成丧尸之前,那五根手指是明?明?白白的长在手心上。
这一截断指,是怎么回事?
谢幕霜目光复杂的望着床面,心中闪过一道道早就被忽视掉细枝末节的记忆,一点点吞噬掉他的清醒,他的理智,宛如一团深不见?底的迷雾,将他彻底包裹在里面。
从?前他注意到这截手指时?,季浔为什?么要躲闪?
自己第一次讯问时?,当时?她只?是说?是她不小心切到的,可若真的只?是不小心,为什?么她从?未朝自己说?过整件事情的因果,甚至连提都没提过?
彼时?谢幕霜刚刚恢复意识,季浔的三言两语他便能全然?相信。
但是现在,随着恢复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变长,意识也在慢慢回笼,所?有?的细节和可疑之处在脑海中如同无数条支流汇聚成汪洋,顺着冲进识海,逼迫他不得不去一点点思?考。
眼前闪过一张张零碎的片段。
这其中,包括他在安全区外?被咬伤之后的状态,包括他跟着大部队一同狂奔扑向马路上避无可避的无辜青年,包括他狰狞而疯狂手脚并用?一下下冲撞着被锁上的铁门?。
还有?那晚,淡淡的夜色之下,皎白的光线像是碎金子般洒在季浔乌黑的发上,形成一道朦胧的轮廓,像是不入凡尘精灵,整个人都发着清冷的光芒,不容触碰。
可她的眼底,不光映衬着月色,还倒映出浓郁的震惊和绝望。
因为她的小指,正被忽然?醒过来的他狠狠咬住,一双通红的双目恨不得要将面前这个,自己平日里碰都舍不得多碰一下的人活活撕碎。
谢幕霜全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在掌心处留下一道道被指甲挠出来的红色血痕。
是他做的。
他变成丧尸后,他害过人,他伤过季浔,是他让自己的女朋友差点因此殒命,是他让季浔右手的手指永远只?剩下了四只?。
泪水根本控制不住的涌出,一滴一滴打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又顺着弧度掉落,最终浸湿了床单。
当时?他在城门?外?,被无数丧尸啃咬,被十几只?手同时?抓挠,他都硬撑着没掉下一滴眼泪。
他想着,季浔就在自己怀里,她要是看到他这么痛苦,心里该多难受啊。
这样,自己就算死了,也不能安安心心的离开了。
他目送着季浔安全的进入安全区,却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为了自己逃离,他想着他终于用?生命护了她最后一次,可却没想到最后伤害她的却是自己。
心中似被压下千斤顶,憋的谢幕霜根本喘不过气来,他呆呆的望着季浔的随着呼吸幅度轻颤的睫毛,张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久,他虚脱的靠在墙上。
心口处的疼痛比万箭穿心更烈,他全身上下的精力像是被彻底抽干,只?剩下一口气堵在嗓子中央,咽不下也吐不掉。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季浔的屋子。
串联和电线在屋子外?面刷锅刷碗,锅碗瓢盆碰撞出的声音热闹的足以打碎一切安静。
俩人捣鼓了半天,终于把这些东西勉强糊弄干净,刚想塞回橱柜里,就看到谢幕霜推开门?,一步一蹒跚的朝他们走来。
他的眼圈很是明?显的染上一片鲜红,情绪倒是没什?么大的波动——
那脸色并非为冷淡,倒像是完全失去了表情的控制,像是个失败的木雕,呆板的摆不出喜怒哀乐,只?管草草刻出五官贴在脸上,连走动都如同被牵着一条条看不见?的丝线般,僵硬而麻木。
电线到底是女孩子,心思?比串联细的多,见?谢幕霜这幅神情,隐隐约约感觉出什?么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谢幕霜这才回过神,神情呆滞的回了一句:“她没事。”
电线狐疑:“真的?”
谢幕霜:“真的。”
说?罢,他便没在管电线的问话,一步一顿的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电线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谢幕霜,片刻之后,直接走进季浔的房间,连忙查看了一下床上躺着的那人的情况。
可能是季浔休息不错的缘故,睡颜平静而安稳,没有?什?么异常。
她莫名?抬起头,朝外?望去。
门?口处,谢幕霜面冲农田,背靠光晕,半面身子隐匿于黑暗之中,失魂落魄的蹲坐在大门?口,像是被重?新拖拽回黑夜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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