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浔回到屋内,从门口的杂货堆里面翻出一件雨衣,用匕首将它割开,使其变成一块塑料布。
她又将屋内的锅和柴火搬出来,用缸内的清水将锅简单冲了冲,将柴火点燃,支起锅,摊子四周支上两根棍子,塑料布挂在棍子上面。
如此,就做成了个简易的蒸馏装置。
季浔之前在电视上上看过类似的方法蒸馏海水,可从前并没有过缺水到蒸馏提纯的情况,自然也没了实验的机会。
谁知道末世来了后,那些曾经认为毫无用途的知识反倒派上了些用场,丧尸爆发后整日想着不是东躲西藏,而是在农田里荒野求生。
水蒸发后遇到塑料表面便会凝结成水珠,再顺着倾斜的一边落下,季浔将矿泉水瓶口用刀割掉,增加了流入的面积,又对准水滴落入的位置,将瓶子放在地面。
如此,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季浔这边手忙脚乱准备水源,那边的谢幕霜也没闲着,他透过窗户看见外面有人一直在自己面前来回转悠,嘴巴里的吼叫声一刻都没停过。
季浔头一次对自己惊人的适应能力发出了感叹,短短一天时间,她已经可以完全屏蔽掉谢幕霜的在自己眼前拼死拼活,连蹬带踹,恨不得把椅子给撑散架了,好冲出禁锢咬上自己。
现在,他仍是坐在拐角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半张脸在窗户的边缘疯狂晃动。
这个窗口照不进去屋内多少太阳,现在又是冬季,屋内的光线仅仅是能看清楚大概位置的程度,给本就破败的房间再加上一层阴冷。
本着总不能让谢幕霜一直呆在这个阴暗屋里终年不见光的缘故,季浔回到屋内,试图同对方沟通。
“幕霜,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谢幕霜:“唔唔唔唔唔!”
“可是这个椅子,你说我该怎么把它弄出去呢?”
于是就成了季浔说季浔的,谢幕霜嚎叫谢幕霜的,这种跨种族的对话必定没有结果,只能变成隶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狂欢。
不过季浔的确在想如何将谢幕霜弄到屋子外面晒一晒,面前这把椅子看着就有些年头,复古的绿色油漆都掉了一半,在地上摩擦出来的声音生涩尖锐,听着就让人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它能承受住谢幕霜的摧残,现在依然苟活屹立在角落没散架,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再将它生推出屋子,连季浔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也不能生生将谢幕霜抬出去吧。
虽然说,谢幕霜的体重,跟之前在训练场上季浔摔的蓝色假人差不了多少,但是假人好歹是安安静静的等你搬起来往地上扔,而谢幕霜他不光会动,还会咬人。
最主要的是,谢幕霜不能扔。
季浔琢磨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屋子后面那几个带着轮的农耕工具,她高高兴兴的绕到房子后面,只留下那辆车的半截身子,四个轮一个都不剩下的带回了房间。
为了防止做好的带轮椅子高低不一,季浔还特地选得大小相同的轮子,现在仗着谢幕霜没法动弹只能干叫,便肆无忌惮绕到他的身后,蹲下身,用力抬起一点椅子腿。
椅子面随即出现了些弧度,连带着谢幕霜本人同样歪着身子。
这点角度本是没什么事情,况且季浔还在拽着抬起来的一角不敢松手,难就难在谢幕霜仍然不老实,也不管椅子会不会被自己晃倒,只知道季浔就在眼前自己要拼尽全力去咬。
奈何他的嘴巴里堵着条棉裤,张也张不开,叫也叫不出来,只能干着急。
昨天晚上谢幕霜好歹还能对着空气咬两下解馋,尽管吃不到还有个念想。现在倒好,满鼻子充盈肉香,那肉的确也近在咫尺,可就算那肉离嘴巴仅有一步之遥,他也没法吃到。
身为一只丧尸,最重要的武器被堵上了,这不是侮辱尸格是什么!
季浔一手专心致志钉轮子,而扶着椅子的那只手已经快撑不住了。
随着头上的丧尸越来越过分,自己的手已经快要按不住了,甚至带着她的上半身都跟着一起发颤。
季浔无奈松开酸胀的腕子。
她起身,对着谢幕霜叹口气。
这几个月来,她叹的气估计比之前一年的都要多了。
季浔转身回了卧室,东找找西找找,不一会凑出来一小堆报纸,折了几次后成了厚纸片,她再次蹲下身,将报纸压在了椅子腿下面,手掌按在报纸上。
季浔再次开始愉快的组装轮子,论谢幕霜如何疯狂,皆是稳如泰山。
制作完成的椅子比原来的高了一截,四个椅子腿被各自钉在轮子上,活像被生生悬起来的,但因为位置大概相同,所以也没出现之前所想前后高度有偏差的情况。
过后,季浔又出了屋子,来到她烧的那壶水前。
锅里面的脏水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塑料布下密密麻麻挂着一层水珠,而清澈的水已经顺着一滴一滴落在矿泉水瓶里,淅淅沥沥几乎快装满了一整瓶。
季浔细细抿了一口。
只有些淡淡的灰尘味。
这个方法可行。
但是同样的,一整个下午季浔净忙着给谢幕霜坐轮椅的,别的什么都没干,现在天又慢慢暗了下来,她总也没办法再出去找活干,只得带着水瓶回了房间。
她想要开火做饭了。
现在水源也不愁,总也不能顿顿吃饼干就水。
自打她从安全区出来,几乎一口热的都没吃到过,谢幕霜是一口熟的都没沾到,现在有水有米面,生活方面暂时也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这般想着,季浔抱着锅拉开门,谁知迎面看见的不是灶台,而是挡在灶台前,还在一步步往前滚动的谢幕霜。
谢幕霜的手脚都因被绑着动弹不得,可偏偏听见季浔在外面忙活开始乱动,干脆直接用身子向前拱。
因为从干涩的椅子腿变成了轮子,滑动摩擦便滚动摩擦,他身子一用力,轱辘就会因为受到惯性朝前挪动几公分,一转眼的时间,人都快出屋了。
季浔:“……”
谁能想到自己辛苦做一下午的轮椅自己还没有用,倒是抢先一步被谢幕霜当成代步车了。
她简直佩服对方的毅力,自己在外面,还关着扇门,都能因为听到传来人的动静并坚持不懈的朝外移动,甚至在即将撞到灶台之前,还可以灵活的拐个弯。
虽然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就这拼搏的精神,用尽一切方式吃肉的努力,当得起一句尸中楷模。
也幸亏谢幕霜还没移动到门口,就被自己发现了。
要不然那门关着,他也没有办法撞开,估计要一直坐在轮椅上,动一下被弹回来一次,动一下被弹回来一次,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这画面有点难以想象。
季浔不得已从他背后绕了过去,拉着椅子回到墙角,又掏出安全区带上的最后一根绳索,一端系在谢幕霜两旁的椅子把手,另一端挂在钉在地面门的固定器上。
如此,不管谢幕霜怎么乱撞,撑死在以固定器为圆心,绳长为半径的地面画圆,自己也不用担心一不留神对方就跑出去。
谢幕霜好不容易重获的“自由”再次被限制,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季浔。
季浔背对着他,在厨房忙碌。
几十分钟后,端出来一碗热粥。
粥被她熬得很是粘稠,还加了些许白糖搅拌,这样做一是因为省水,二就是比起咸口,谢幕霜更喜欢食用甜粥。
大概也是个人口味不同,同样是北方人,季浔喜欢在白粥里面放些酱豆腐,榨菜之类的调味品,而谢幕霜更喜欢加些白砂糖。
现在对方变成了丧尸,口味大改,季浔也只能盼望着,谢幕霜仍然残留着些许人类时期的喜好,对清汤寡水的白粥不会太过排斥。
季浔将他嘴上的棉裤拿下来。
棉裤在他嘴上塞了一天一夜,挂着些涎水。
季浔不敢用手去碰那块湿了的地方,担心手上残存着些许细小的伤口,一不留神让口水透过血液渗进肌肤里,只又在柜子里寻了个新碗,同样用匕首划了几道作为印记,将棉裤放了进去。
牙口终于得到释放的谢幕霜登时来了力量,久违的嚎叫声再次在耳边炸开,边吼叫,边胡乱摆着头,对着季浔发起一次次的攻击。
毫无用途的攻击。
季浔站在他面前,手上端着粥,根本不知道怎么给他送到嘴里去。
“幕霜,冷静。”
季浔说出这句废话后,见对方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趋势,只得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将勺子往他嘴中送去。
在手刚往前伸出的那一刹那,谢幕霜的眼神瞬间换了个方向,嘴巴猛然张大,对着季浔的手就是狠狠的一咬!
季浔见势不对,顷刻收回了手,勺子里的东西险些撒了在地上。
见一次不成,谢幕霜吼得更加凶狠。
季浔看准他嘴巴张合的时机,再次将勺子探了过去。
结果这次不是自己险些被咬到,而是谢幕霜身子往前一伸,差点捅到对方的喉咙。
来来回回试了几次都不行,还次次都差点被伤到。
现在的谢幕霜根本没有自主意识能被自己喂饭,唯一的方式只能打晕,可若是吃一次东西打晕一次,他就算日后恢复成人也会出问题。
季浔耐心渐渐被耗尽,望着还在挣扎死活不放弃的谢幕霜,她也有些上了头。
“乒。”
手上的碗清脆一声落在桌上,季浔松开手,蹙着眉头站在谢幕霜对面,声音也不想之前那般平和了,也不知是着急还是生气,“不吃算了,我不要理你了。”
她辛辛苦苦熬的粥,就是为了让他慢慢放弃对人肉的执着。
谁知道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话音刚落,季浔便转过身打算回去,刚迈开步伐人就顿了下来。
耳边的吼叫声莫名其妙的停了。
她心中冒出些许疑惑,回过头去。
只见谢幕霜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空洞的眼睛木然望着前方,他停止了疯狂,停止了撕咬,甚至在那张呆滞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抹表情。
一种叫恐惧的神情。
季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