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浔一惊,猛地将手腕转了个方向,避开了他的攻击,同时迅速起身远离了椅子。
谢幕霜瞪着漆黑的眼睛,在椅子上疯狂的挣扎着,奈何全身上下都被绑上了,根本挣脱不开,只得死死的盯着季浔的方向,对着空气撕咬。
他双目通红,嗓子中不停的吼叫着,身体晃动的幅度大到连椅子都跟着往前错了几公分。
要不是季浔对安全区的绳子有绝对的信心,这个程度的拉扯,她还真的担心会让对方挣脱出去。
她束手无措的站在谢幕霜跟前,面见男朋友全然不认识自己的疯狂样子,有些心酸。
季浔并非没有想过让谢幕霜一直沉睡下去,既方便带他在身边,自己也少费了点功夫,多了几分安全。
但是这样,同自己全然没了接触的谢幕霜,又与死人有什么区别,若真是这样,与其一直昏死,倒不如一道扎进去来的痛快。
其二就是,令丧尸昏迷的方法是用力按住其穴位,刺激中枢神经使他晕倒,这一招对人体都会有较为强烈的反应,正常打晕一次后,醒来脖颈都会疼上好一阵子,若是击打的人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直接要了对方的命都有可能。
丧尸也是人变的,这一招无论对什么物种,多少都会有损伤。
也因此,让其昏迷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平常的时候,季浔不能犯这个险。
她轻叹口气,一时之间心中涌上隐隐的酸楚。
眼下这种情况,除了希望谢幕霜能够自己叫累了停下,没有任何法子了。
……
一个小时过后。
叫喊声逐渐又怒号转为凄厉的哀嚎,相同点是分贝没有丝毫的下降,滔天的响声一次次从门口那只发怒的丧尸嘴里传出,声势浩大到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房顶掀翻了。
其毅力之长久,音调之多变,宛若美式唱腔混着颤音,配上那逐渐开始沙哑的嗓子,如同在叫声之中又多加了一重3D混响,让季浔恍惚间以为自己不在荒芜的田野,而是在教堂里开演唱会。
这是属于谢幕霜一个人的舞台。
季浔如是想。
她从小就是个极爱清净的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大声说话绝对要把音量压到最小。
谢幕霜同她差不多,腼腆话又少,声音也是极为好听,轻说只字片语,便如同春日里拂面的微风,温柔到心坎里。
但是现在。
丧尸病毒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视。
季浔想不明白,她为了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已经从门口躲到了卧室,连手电筒都给关了,又为了让他不听到异响,挺在床上一动不动,装的比死人还像死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明明自己很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了。
她头顶裹着被子,死死的捂住耳朵,瞪着两只眼睛中满是绝望。
又过了十几分钟,季浔被憋的实在受不了了,果断的起身从床上站了起来。
就算自己咬着牙忍住,再这么叫下去,谢幕霜这嗓子早晚得废了。
待日后,倘若谢幕霜无法恢复神智,那他身为丧尸唯一的沟通方式也被他自己作没了,若是足够幸运真的能再便成人……
要么成哑巴,要么公鸭嗓。
无论哪种结果,季浔觉得自己和对方都不太能接受。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男朋友从丧尸的队伍里拽回来,总不能人回来了,也变残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谢幕霜身前,静静的看着他一会:“幕霜,冷静一点。”
谢幕霜:“嗷嗷!”
季浔:“你被我绑着是动不了的,就算我给你松开,你也没办法伤害我。”
谢幕霜:“嗷嗷嗷!!”
季浔:“你不是吃过东西了么,不要再挂念我的肉了,做丧尸知足常乐,别太过挑食。”
谢幕霜:“嗷嗷嗷嗷嗷嗷啊!!!”
季浔:“……”
成吧,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况且丧尸要是真的会感知饥饿,等到没有体力了再去觅食,那么这间屋子的房主也不会把自己耗成了骷髅架子,毕竟几个月前,这附近满地都是熟透的瓜果。
更况且。
季浔不得不承认,压缩饼干泡水的味道的确不怎么地。
对比一个大活人在他面前生龙活虎的转悠,现在的他就像将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饿狼,正前方就吊着一块新鲜可口的生肉,可却出不去,也吃不到,也是的确有些残忍。
倘若季浔是丧尸,她也不乐意喝那碗饼干糊。
耳边的叫喊还在持续,一声更比一声壮烈,季浔望着他片刻,无奈张口道:“幕霜,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但是为了你我共同美好未来,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叹了口气,回到床边,慢慢从背包里扯出一条棉裤。
棉裤是她从安全区带来的,全新没人穿过。
她将手中的衣物折成了一个团,又对着自己的嘴巴比划比划大小,待看着感觉差不多后,她手拎棉裤走在谢幕霜面前,又趁着空隙一步迈到椅子后面,随即用手压住他的额头,将对方脑袋抬了起来。
她努力将谢幕霜的头控制住不叫他乱晃,另一只手按住他的下巴,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那棉团松紧对方嘴里。
至此,屋子清净下来。
大抵是谢幕霜感到尸格被侮辱,短暂的停歇后,身子便以更剧烈的晃动作为被塞住嘴的抗争,只是嚎叫由“嗷嗷嗷”变成了“唔唔唔”。
但是不管怎么说,好歹省了嗓子。
季浔轻叹一声,回到床上拉开被子。
自今日早上一睁眼,她便开始在酒店内出任务,遇到谢幕霜后又想尽办法将他控制带走,直到现在辗转到了这个屋子里。
手机早就被她关上塞到背包的角落里,季浔看了看手中的表,凌晨十二点半。
短短一天,比过了一年都漫长,几乎耗干了她的体力和神经,筋疲力尽。
也不知道王梓培黄毛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回去。
其实在这环境之中,季浔根本不能踏踏实实的睡觉,且不说谢幕霜在自己身边简直是个活脱脱的定|时|炸|弹,万一外面跑进来什么东西,自己睡的正沉,怕是在睡梦中便被直接咬死。
因此,背包一类的重要东西都被她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手|枪和匕首更是直接放在枕头边,以备出了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卫。
谁知那些不肯放弃的警惕心,在她头一沾到枕头便化为乌有。
再一睁眼,外面已经阳光明媚。
金色的阳光透过泛黄的玻璃照进床边,泛白的床单撒上些许暖意,竟一时之间有些温馨。
季浔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迷迷瞪瞪的坐在床上,双目涣散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安静,出奇的安静。
季浔一惊,急匆匆的下了床。
门外,谢幕霜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绑的好好的,嘴巴里还咬着昨日塞进去的棉裤,眼神迷离,表情呆滞,模样像极了没有人肉时,不发狂的普通丧尸。
季浔隐约也明白过来,丧尸不会睡觉,但不代表他们不会疲劳。
这大概就是它们的休息方式。
谁知下一秒,谢幕霜忽的眼皮一挑,猛地就跟季浔对上的目光,短暂呆滞一瞬过后,椅子就像昨天晚上那般开始剧烈晃动。
季浔:“……”
她觉得自己出现就是个错误。
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季浔将匕首和枪重新装好,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这时,她才看清楚这块农田有多大。
面前的土壤优质肥沃,棕红的一片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头上是难得的万里晴空,连片云都稀少,风也不似昨天晚上那般刺骨,轻轻抚在脸上,倒有些别样的舒服。
天高地阔,云淡风轻。
季浔站在屋子面前,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像自打出事以来,她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风景。
城市沦陷,丧尸横行,就算偶尔遇到过这般干净的景色,怕是自己也从来没有留意过。
她站了片刻,就回到屋子内将房主的尸体拖了出来,想要埋在屋子后面,谁知道刚过去,却又发现了昨天没注意的一些东西。
小型的播种机,犁杖,还有些季浔不认识的农耕工具,最主要的是,旁边摆着一口大缸。
缸上盖着一个木盖子,季浔将盖子拉开,一股淡淡的馊臭味迎面扑来。
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变了味道,瓷壁的四周糊了一层青苔,带着水都有点淡淡的绿色。
里面还养着几条鱼。
古时候的地主家里时常会有这种水缸,这些年随着自来水的普及,这类已经逐渐稀少,可相应的知识,季浔还是明白点。
例如有些大户人家担心有人在水缸里面投毒,便会放上几条鱼,通过鱼的活跃程度,来判断这水能不能喝。
之前季浔在安全区也了解到些丧尸鱼同其他鱼类的区别,丧尸鱼的眼睛大多泛白,性情也比寻常鱼类鲁猛很多,科研部的人将它们养在鱼缸中,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乱撞。
现在来看,水缸里的鱼很正常。
也意味着这些水没有问题,顶多脏了点。
季浔也并不打算吃了这几只鱼,古时候的方法现在同样能用一用,若是日后要是自己发现些别的水源,也能用这几条鱼判断一下有没有被污染。
可也有一点,这水在这里放了至少半年,直接饮用估计是不成了,想要入嘴恐怕还要加上一层蒸馏的过程。
麻烦是麻烦点,至少不会渴死了。
季浔又粗糙的算了一下剩余水的体积,抛去未满的那一部分,以及日后提纯损耗的一部分,大概能剩下六七十升。
省吃俭用应该能撑不短一段时间了。
心中最为担心的事情忽的有了解决方法,季浔莫名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想要会屋拿些东西先蒸出些水,走到门口却莫名发现少了些什么。
谢幕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嘴,他半张脸别了过来,面无表情望着前面,没挣扎也没嚎叫。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了季浔的脚步。
“唔唔唔!!”
沉闷的吼叫混着椅子的晃动再次传入季浔的耳朵,季浔愣了愣,试探性的远离了几步。
声音持续半分钟便戛然而止。
季浔疑惑,再次迈了出去。
谢幕霜:“唔唔唔!!!”
季浔:“……”
这才是真正的看人下菜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