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赵之意从赵西洲口中听说,王玉淑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从ICU转到重症监护。
王玉淑幸运地活了下来,成为那十分之一,代价就是从此失去了双腿,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轮椅上。
赵之意不好评判值不值得,从儿女的角度来看,母亲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从王玉淑自身的角度看,残疾、疼痛、心理创伤将伴随她一声,她往后的生活质量肯定是不如?以前。
十一月到了,赵之意这个月排到手术室的班,当然,管床还是要管的,没手术的时候待在病房,有手术就上手术。
急诊手术是不可预见的紧急手术,通常情况下每人一个班两三台手术,多的时候五六台,少的时候一个手术也没有。
赵之意一般负责做普通的清创缝合手术,偶尔遇到忙碌的时候还可以兼职骨科、产科、胃肠外科、脑外科、胸外科的紧急手术。
赵之意: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她现在还只是主治医师,她获得主治医师职称已经三年,属于高年资的主治医师,可主持三级及以下的手术,也就是说除去四级重大手术需要主任上场,其他手术她带队完成。
赵之意在手术室的固定搭档是林程原,一般的外科手术就由他们两个搭档完成。
闫萱娜之前去过手术室,还注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所以就不需要赵之意再额外培训。
实习生在每个科室都有一到三个出科考核,闫萱娜在急诊科待三个月,所以她有三个考核。
赵之抽空给闫萱娜做了第一个考核,第一个考核很简单,但也是急诊科医护人员必须掌握的技能:心肺复苏术。
每一个医学生在学校老师都会教过这方面的内容,并且实践考核过,在急诊科,心肺复苏术的考核会更加严格。
赵之意很早就给闫萱娜单独培训过心肺复苏的内容,在急诊这一个月也不缺实践机会,所以闫萱娜很快就通过了赵之意的考核。
“不错,你前面一轮还行?,但后面按压的频率就稍微快了一点,以后要注意,这次考核我给你85分。”
市一急诊科心肺复苏术考核的及格线是80分,85分,比及格线高一些?,刚好能达到急诊科的平均水平。
上午十点,救护车送来了一位刀砍伤的伤者。
伤者穿着一身蓝色的警察制服,伤口在右手前臂中断外侧,是典型的格挡伤,伤口长约20cm,深可见骨。
伤者有点面熟,好像就是隔壁200米外派出所的民?警。
再一看?名字,还真?是。
“吴警官,这个伤是怎么弄到的?”赵之意问道,她打开敷料看?了眼伤口,这样的伤不像是单纯的意外所致。
这么长一道?伤口,吴警官却面不改色,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
吴警官摆了下右手,以平淡的语气叙述今天发生的事,“刚刚抓人的时候,被嫌疑人用刀砍了一下,还好人已经抓到了。”
警察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职业之一,尤其是在面对一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时,受伤是常有的事。
旁边送他来医院的稍微年轻一点的面生警官满脸担忧,“赵医生,我师傅的手要不要紧?”
赵之意看着吴警官的CT片子?,安慰道:“你放心,这一刀没有砍断骨头,只是血管和肌肉有点损伤,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做个手术就能解决,术后休息一段时间,不要用这只手提重物,可以恢复到没受伤之前的状态。”
因为只是小手术,赵之意才有信心向病人做担保,如?果连这种?小手术都没信心的话,那她这个主治医师也不用当了。
清创术是急诊科手术室最常见的手术之一,只是个一级手术,刀砍伤的伤口边缘整齐,修补缝合起来比一般的不规则的撕裂伤要简单许多。
完善了相关的术前检查后,赵之意在手术室外换衣服换鞋,领着闫萱娜进到手术间的时候,吴警官已经被麻醉师麻醉好了。
手术采用的是椎管内麻醉,俗称腰麻、半麻,麻醉后患者的神志是清楚的。
赵之意进去的时候,吴警官正和里面拍纪录片的摄像师聊天,摄影师问他:“吴警官,你紧不紧张?”
吴警官摇了摇头,“紧张什么!我相信医生。”
赵之意心道?:像吴警官这样信任医生的毕竟还是少数。
手术开始之前的步骤依旧是洗手、消毒、铺巾,不过这次的消毒铺巾赵之意让闫萱娜自己来,她在旁边看着。
这是闫萱娜的下一次考核内容,如?果情?况允许的话赵之意会给她建议的机会。
穿上手术衣。赵之意和林程原分坐在吴警官受伤的那只手的两侧,器械护士坐两人中间,闫萱娜和赵之意坐在同一侧。
彻底清创后,赵之意仔细探查伤口内的情?况。
吴警官的前臂伸肌群全部断裂,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背侧骨间神经。
赵之意轻声对闫萱娜道?:“像这样的伤口,除了缝合肌肉外,必须要把腱性组织找出来缝合,这个知识点可能在书上没有明确说出来,但缝合腱性组织更有利于病人术后的功能恢复,避免出现术后伸指无力的情?况。”
闫萱娜点了点头。
吴警官的伤势并不复杂,在赵之意和林程原的合作努力下,仅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了手术。
赵之意打上最后一个外科结,用沾了盐水的棉垫把伤口上的血擦干净,包扎好伤口,打上石膏,吴警官就可以转到住院部去继续治疗。
急诊科的性质就是这样,做完手术的病人不会在病房待着,一般都转到住院部继续治疗,根本原因还是人手不够。
结束了一台手术之后正好是饭点时间,赵之意在洗手服外披上一件白大褂,匆匆到餐室吃了顿午饭。
午饭过后,正值午休时间,赵之意仍然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一般上白班时,她很少有时间去睡午觉,不是在写病历就是修改医嘱。
闫萱娜被她赶去休息了,林程原在小手术间帮忙,办公室里只剩下赵之意一人。
这个时间点正是人的精神疲乏的时候,有人急匆匆跑进急诊科喊道?:“医生!医生!救命啊医生!”
这几声急切的呼救打破了急诊科午后难得的宁静,赵之意被分诊台的护士叫去急诊大厅。
她看到两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穿着工地迷彩的中年男人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有个右前臂手肘往下十公分完全离断的男人,伤口正在不停流血。
分诊台的护士第一时间用止血带将伤者患侧的上臂扎紧,直至伤口不再跟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流血。
伤者的脸色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疼痛微微发白。
旁边将伤者抬来医院的男人从简易担架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解开从里面掏出一只断手,“医生,我兄弟的手在工地上被利器切断了!你看?看?能接上不?”
赵之意:……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然后将伤者的断手拿过来,放到一个干净的黄色医疗垃圾袋里,让护士放到冰箱冷藏保存。
伤者被送进抢救室,她问:“手是什么时候断的?”
“不久,十几分钟前吧,我们就在前面那片工地干活,那边的切割机器突然故障,把我兄弟的手给切下来了,我们马上就把他送来医院了。”
“医生,我们农民?工就是靠手吃饭的,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兄弟的手接上啊!”
“能不能接上要看?之后检查、手术的情?况,你们先去挂号缴费,后面要做什么检查我待会再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