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航站起来,走向宋远飞。宋远飞下意识后退,却听任航冷冰冰道:“宋远飞,你怕我?”
宋远飞想点头,也想摇头。
他不是怕任航,他是在任航面前习惯性认怂。
*
在任航转学来之前,宋远飞是他们学校校草。
倒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帅,而是他性格招摇又热烈,到高三时,校园里已经遍布他的兄弟,凡是男生都叫他“飞哥”,除了学习,他吃喝玩乐样样在行,是个学生们追捧,老师们头疼的主。
后来认识了任航,把任航追到手,以为抱得美人归,却没想到美人带刺,总管着他。
不许他跟男生勾肩搭背,不许他夜不归寝,不许他经常聚会,不许他加陌生人好友……
宋远飞继失去校草头衔之后,又失去了自由。
当“老大”当惯了,宋远飞哪受得了这个。两人因此总有摩擦,有一回宋远飞赌气,请假出去玩儿,故意不跟任航联系,想治治任航。痛快地浪了几天,他想验收一下成效,就偷偷跑回学校。
当时正上体育课。
只见大家都三五成群地撒欢去了,任航却独自一人坐在看台上,远远地看着大家。
任航没有朋友,不会与人交际,宋远飞不在,他就成了孤岛,没人与他作伴,也没人理他。
那个画面刻在宋远飞脑子里,让他胸口一蹦一蹦地疼。他鄙视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媳妇儿怄气呢?
从那之后,任航只要不高兴,宋远飞都主动哄,认怂的速度比新建的高铁还快。结果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任航一叫他大名,他就腿软想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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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总,这样不好吧。”
宋远飞勉强弯了弯唇角。
春寒料峭,他穿了件长袖T恤,套了件薄外套。室内并不暖和,他后背却冒起热汗。
踟蹰间,他听任航说:“我帮你脱?”
宋远飞:“!!!”
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曾在擦枪走火的边缘徘徊过。那时任航保守,总是不肯到最后一步,宋远飞尊重对方,答应等到他们上大学。
可惜大学还没上,他们就分开了。
后来的日子,宋远飞疲于奔命,年轻的肩膀扛着巨额债务,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用,更没心思谈感情。
就连思念,也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想一想。
再后来,日子虽然好过了一些,他也见识了圈子里各有千秋的美人,却再也没能喜欢过谁。
仅有的春心早在任航那荡没了,他没法跟别人发展亲密关系。
现实和过往在脑海中交替,宋远飞还没做好刚重逢就“坦然相见”的准备,任航已经再次站在眼前。
“任……”
话音还未出口,宋远飞唇舌便被夺去,跟昨天一样凌冽的吻,薄荷的气味凉得像刀片,宋远飞一个激灵,想推开已然来不及。
任航在他愣神时拽了他一把,他踉跄两步,被任航推到了床上。
“等等等等等!”
宋远飞见任航压过来,慌得手脚并用往后撤,边撤边语无伦次:“任总,冷静一点!”
那么大的床,他却很快碰到墙,任航显然不想跟他废话,拽着他的外套就往下扒。
“任总,任航!”宋远飞当然挣扎,“有话好好说啊!你别逼我打你啊!”
说是这么说,他挣扎得也不是很用力。毕竟刚重逢,总不能真打一架。
算了,要不就这样吧。
宋远飞忽然想。
反正是他欠任航的,只要任航高兴,他牺牲一下也不无所谓。
可是话说回来,任航现在怎么这么壮啊?力气也太大了吧!这是要把他拆了的节奏?
宋远飞脑子里天马行空,被任航翻了过去,陷进被子里。
现在跟年少时的幻想一点都不一样,既没有鲜花,也没有红酒。宋远飞深吸口气,决定“慷慨就义”,可是背后突然没了动静,任航也不动了。
“???”
宋远飞看不到任航,也不敢动。他趴了一会儿,无端感受到背部肌肉被注视的灼烧,进而他想到了什么,又尴尬了起来。
任航这是……嗯?
对峙了半天,宋远飞壮了壮胆子,开口安慰道:“咳,男人么,都有这种时候……”
话没说完,下一秒,他就“嗷”了一声。
任航突然咬了他肩膀一口!
特使劲儿!
宋远飞自觉皮糙肉厚,这一下,也让他觉得得见血。
奈何他没有关爱自己的机会,任航起身,他刚坐起来拿到T恤,就被任航连人带衣服拖下床,不由分说地扔出了卧室。
“嘭!”
门板被大力拍上。
此情此景,如此眼熟。
宋远飞莫名想起当初把乔治扔出门外,天道好轮回,他居然也有被人扔出房间的一天。
肩膀还疼着,宋远飞龇牙咧嘴地穿上衣服,庆幸任航独居,没人看到他如此狼狈。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任航还是没动静。整个别墅空空荡荡,显得更加寂静。宋远飞想跟任航说一声他要走,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宋远飞拉上外套拉链,自己下了楼,穿过大厅,顺着廊道出了门。
夜晚的温度变低,冷风一吹,他缩了缩肩膀。
别墅区够清净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出租车了。
宋远飞判断了下方向,对自己的记忆妥协。于是他拿出手机,定位自己家。
在找到车之前,他只能靠步行了。
就当锻炼身体吧!
这些年,宋远飞的脾气不仅更好了,心态也更加乐观,没什么事儿让他着急或不满。
*
坐车时感觉不到,用到步行,才发现这小区真大。
宋远飞走了半天,终于走到出口。
出口处有保安,宋远飞戴上帽子,试图遮一遮脸。
可他还没接近对方呢,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宋远飞拿出手机,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但他眉头一跳,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之后,他按了接通,把手机贴到耳侧:“喂。”
“回来。”任航沉声开口,语气不容拒绝,“给你五分钟。”
说完,任航就挂了电话。宋远飞在嘟声中怔了一秒,随后拔腿就往回跑!
*
幸好他认识路,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任航住处,任航在他按下门铃的同时,打开了门。
“哈!”宋远飞撑着门框弓起腰,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不到、五分钟!”
恐惧是第一生产力,他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任航穿着睡衣,冷眼看着他,并没有分享他胜利的喜悦。
然后他抓住他的手腕一拉,顺便关上了门。
宋远飞被任航粗鲁地拽进了屋。任航却没松手,而是直接拉着他往里走,上楼。
路线挺熟悉,宋远飞又回到了刚刚的卧室。
“洗澡。”任航一直把宋远飞拖到浴室,扔进去,关了门。
宋远飞气还没喘匀,就得了这么个命令。
扶着水池,宋远飞站直了,对着镜子平复呼吸。
任航要睡他,他终于确定了。
宋远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已不再年轻。
尽管年少时,他幻想过无数种睡任航的方式,并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他会被任航睡。
但是那又怎么样,那是任航啊。
他最喜欢,最喜欢的任航啊。
宋远飞低头,无声地笑起来。
赎罪也好,别有企图也罢。任航要什么,他给就是了。
做好心理建树,宋远飞脱掉衣服,站在花洒底下。
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冲掉了奔跑的疲惫和纷乱的思绪。
哗哗的水声中,浴室门开了。
宋远飞侧眸,看见任航。
浴室弥漫着蒸腾的水汽,隔着白雾,任航直直看着他,那眼神他看不清,也看不懂。
下一刻,任航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头,吻上他。
水花四溅,温度升高。
宋远飞闭上眼睛,听到自己雷声般的心跳,看到十年前苍翠的桂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