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怀中的人猛得一推,祁星阑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去几寸,撞击到身后的山壁,徒峭嶙峋的石壁擦过脊背,轻微的痛。
漆黑的刀,刀身狭长萦绕着赤色魔气,再一次一寸寸靠近。
淡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着,原本明媚的眼眸中结了一层厚厚阴霾,燕逐月提着刀缓缓靠近。
架势好像魔刀霍霍向祁星阑。
倒吸一口凉气,祁星阑连忙双手撑地,一猛子从地上蹦起来,腿刚才被燕逐月压着的时间有些久,发麻到有些打颤,她单手扶住墙,强迫自己站得笔直,“之前的事情,燕姑娘还?记得多少?”
燕逐月:“……”
手中的魔刀停顿了一瞬,燕逐月微微仰头,红唇轻启,硬生生?蹦出来两个字:“全部。”
祁星阑轻咳一声:“那之前燕姑娘答应我的,是不是一样记得?”
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燕逐月轻挑眉头,轻哼一声:“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说愿意尝试,”漆黑的眼眸黯了一瞬,祁星阑有些犹豫,试探般地压低了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试试看…能不能和我…交往。”
——做我夫人,可以吗?
心中这么想着,祁星阑却没有说出口,这种话,太轻率,在这种地方说显然不够珍重,之前是被那幻境迷惑了心智,才会打直球,直接提出那种请求的…
就算要娶她,也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她。
“做梦。”燕逐月撇撇嘴,“就当是一场梦,现在你醒来,一切结束了。”
“风流梦?”祁星阑微微勾唇,这个牵强的笑,看起来苦涩而勉强,“燕姑娘在幻境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分明答应了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接受做她道侣的……
虽然也同样被幻境扰乱了心智。
燕逐月耳根一热,眨了眨眼,风流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三个字,如同字字刮在燕逐月的心尖,的确,那个梦,真的有够风流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只差最后半步,都做尽了。脑海中自己与祁星阑在水中发生过的一切似乎历历在目,意识早已溃堤,像是攀住一块浮木般攀着她的手臂,扶着她的手腕,牵引着她,跌落孤寒高?岭,直坠十?丈软红。
生?前身后,在这世上?的接近一百年里,燕逐月从未如此狼狈,从未如此受制于人,被那个人的手,那淡杏色的看似凉薄无情的唇,和香软滑.腻的舌,被那个人完全掌控,从里到外,这种感觉,如同游走于云端,在起伏于浪潮,但现在想起…
简直千分羞愧,万种耻辱!
这样被动,还?是自己吗?
热意在侧脸升腾着,燕逐月还?清晰地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声音,因为知晓那里少有人烟,并未有意克制而溢出的声音,如同猫耳的低咛,媚得如同丝线般,虽然后来有些痛,却像是要命般让人心魂大震,微烫的指尖碰过的每一寸,都在战栗着,想要更多更完全的触碰,被她点燃,化作一摊灰烬与她融为一体。
这那里还?像是圣女的模样?那里还?像个强势的Alpha?那种声音,居然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那般放.浪形骸,气若游.丝,与飞花阁里,那些被迫接待客人,被灌下?.情药的男性Omega,又有什么区别?!幸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若是在那种地方真的与祁星阑完完全全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她就不会提着刀,这样友好“核善”地对着祁星阑…
早就几刀下?去,给祁星阑砍得碎尸万段,不留全尸了!
这个破幻境,简直给搅得一团糟,除却她想起生?前之事,知道自己有些记忆是假的,是被捏造的,还?想起与祁星阑确实有瓜葛,不共戴天的仇…还与这样的生?死仇敌,这个烂人,这个死小孩,差点就…和自己那个了?!
知道潜意识中,反反复复提醒过自己,决不能再喜欢上同一个人…
她的生?命,终结于这个人手中。
她的情愫,结束于前世的剑芒之下?。
总不能在阴沟里翻两次船,折在一个人手中两次…
诸多情绪压在心口,胸口如同被千钧重石压着。
燕逐月之前在幻境中崩溃了。
当然现在的燕逐月,也很是不好。
思索了片刻,脑壳隐隐作痛,没移开刀,燕逐月也没接祁星阑的话,怎么可能会答应,与她交往?
——正邪不两立,就算你今生?投靠我,就算我早已清楚,我的心…也同样在渴求你,前世我陨与你手,我尸陀林教,灭于正道,今生?的你我,怎么可能从头再来?
只怕你会再骗我一遍,让前世重蹈覆辙。
既然还未开始,那就直接斩断这段孽缘。
燕逐月抬眼,那双淡琥珀色的眸中如凝霜雪,冷声问她:“那你说得话算数吗?”
“嗯?”虽不清楚燕逐月所说的是那句话,祁星阑还?是轻轻点头,“算数的,我…不喜欢骗人。”
——只骗过你一人。
想到这,祁星阑垂下?眼睫,心中愈发忏悔。
嫣红的嘴角轻微上?扬,虽然是笑着,那双淡琥珀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的柔情蜜意,燕逐月缓声复述了祁星阑的话,眼里冷意森然:
“你说你无怨无悔,今生?愿意为前世偿债。”
那把漆黑的魔刀,又靠近了一寸。
祁星阑:……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还?有机会吗!?
祁星阑垂眼看向那刀,漆黑的刀身上萦绕着一股淡赤色魔气,她感觉到那股源自于燕逐月的幽幽杀意,原本摊开,举在头两边做“投降状”的手,抖动两下?,大脑在颤抖,心脏在跳跃,头皮在发麻…
头脑还?没思索完,求生?欲让祁星阑先张开了嘴:
“以我的真心赔你,用我余生?偿债,可好?”
小嘴就像摸了蜜。
这话是掺了真心,如果?忽视她举起“投降”般的双手,再配上?她一本正经的脸,深深凝望的漆黑眼眸,就像是……换着方式的真情告白。
祁星阑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推了推那把将要抵她心口的魔刀。
那把刀很强硬,想燕逐月的语气一般生冷而强硬,它刚被祁星阑推开半寸,又很快气势汹汹地挪回去,刀锋直指祁星阑心口。
刀刃锋利,划过指腹,有些痛。
若不是有剑气护体,这只手只怕是要被削掉一根指头。
“你的真心…”燕逐月冷哼一声,“敢剖出来给我看看吗?”
又来又来了,又说这话…
在幻境里就说过一次,现在还来这一出…
头上被扣好大一口锅,到手的道侣即将反目,祁星阑有点绷不住,摆摆手否认道:“那人可不是我的前世…其实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燕逐月面无表情,冷漠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世上?难有两个长相分毫不差的人,更不可能有两个气息一致的神魂,燕逐月精通御鬼之道,祁星阑的气息,一探便知,与生前所遇之人,完全一致。
“你不信我,总要信我师尊——灵崖山徐掌门,不如跟我回灵崖山,问一问他老人家便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在骗你,”祁星阑心里的算盘打得很快,若是真能将燕逐月带回灵崖山…
一是能与师尊亲自说明,燕姑娘并非幕后真凶,围剿婆娑门一事应当暂缓,再加上?自己之前借由苟胜之手传回山门的那份报告函,这件危机约莫就要解除了…
二是想幻境中那般,她想让师尊见一见她的心上?人。
虽然不会如同幻境中那样做,真的那样决绝,不惜为燕逐月叛出灵崖山,祁星阑脱离了幻境的蛊惑,作为现代人,她的头脑变得清醒,而且灵活。
正邪不两立,正道中人自然不能与魔修有染…
那就搞地下情呗~
经过此幻境,祁星阑的心态彻底转变,从“我想和你传绯闻”,转到“我想跟你搞地下情”;目标从“做你的挚友”——变成两个计划:一个短线计划,“做你的女朋友”;第二个,长线计划,“做你夫人。”
作为一个没谈过恋爱的直女,她已经在考虑,以后搞地下情要注意什么事项,结婚了要养猫还是养狗,养了要叫什么名字?
可是现实却这样冰冷而残忍。
就像那把再一次抵在胸前的魔刀一般,冷酷无情。
“你是想将我押送回灵崖山,再去领赏罢?”燕逐月一双微挑的桃花眼瞪得溜圆,她的眼神冰冷刺骨,狠声道,“想得美!”
祁星阑倒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再如何?解释,到了燕逐月耳中,估计都很像是在狡辩,她叹了口气。
将自己心中最诚挚,最原始的想法说给她听:
“要给你的真心,你拿去喂狗也好,做花肥也罢…既然给出去,我自然不会后悔,”
“我与你不同,没了这颗心,我不会复生?,”祁星阑微微摇头,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眼前人,瞳孔颤了两下,“世上?多一摊臭肉,少一个钟情你的人。”
“终究是我欠你的,真心在这里,燕姑娘要便挖了去。”
阖上?眼睫,祁星阑长舒一口气,眼一闭心一横,倾身过去…
心口的位置,径直撞向刀尖。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祁星阑很清楚生?命的可贵,所以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格外珍惜。
撞上?刀尖,不是真心寻死,而是在赌…
赌燕逐月不忍杀她。
万万没想到祁星阑竟然会自己撞过来,燕逐月心中大惊,眼角抽了抽,执刀的手腕颤了一下?,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手腕骤然转动,刀锋错开一寸,避开她的心口,刀柄上?的力气被撤去,却没来得及抽手,刀尖抵入左肩。
原本将要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开裂,肩甲处的痛楚在蔓延,伤口极近撕裂,隐隐的血色在白色衣料中渗出。
空中传来她轻轻地吸气声——看来这处刀伤,一时半会是好不全了。
祁星阑垂眼,余光瞥到迅速抽开,被收回鞘中的刀和对方因为焦急而变得凌乱的脚步,伤口在作痛,心中却在狂喜。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指尖轻颤着靠近,缓缓覆上?衣料上?的淡淡血痕,燕逐月小心翼翼地轻触着祁星阑还?未愈合又再度开裂的刀伤,黛色长眉间落着一层阴霾,这处刀伤可见骨,还?是在幻境中,误伤祁星阑时留下?的…
——她还是心疼的。
祁星阑微垂着头,望到对方轻触的纤长指节,隐去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她很清楚,自己赌赢了。
傲娇就是这般,你顺着她来,她就愈演愈烈,若是放开一点,她又不忍心真的伤你,很快就自己贴上去。
祁星阑心中有种莫名的欣喜,她觉得自己掌握了应对燕逐月秘诀,现在心态有点膨胀。
燕逐月靠得很近,与她脚尖堪堪相抵,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处刀伤,柔软的指腹轻轻点在祁星阑的左肩,低声喃喃道,“祁星阑,你这条命是我的。”
“给我记住了,只有我能杀你。”她的声音突然发狠。
鼻尖嗅到那股熟悉的淡淡冷甜味,祁星阑长舒一口气…
这口气刚吐出一半,又被卡死在她喉间。
停在她左肩上的手,停下?轻触试探的指尖,被淡淡血色浸染的衣料下?,并拢二指隔着衣料狠狠掐了她一下?,原本将要愈合的刀伤,皮开肉绽,血色在肩头蔓延,像是白衣之上?徐徐绽放的赤色花朵。
祁星阑疼得直咬牙,倒抽一口凉气:“疼…”
“疼?”嫣红的唇角被勾起,燕逐月冷冷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森然厉色,“那你便记着,这痛,是我给你的…让你活着,是为了之后让你更痛。”
“暂时留着你的狗命,有朝一日,我定?会杀了你…”
“这是你欠我的。”
嘴上说着如此狠厉的话,眼尾却染上?绯色,鼻尖也变得粉粉的,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湿漉漉的,隔着一层柔雾望了过来,视线里两张毫无差异的脸,身穿白衣的她和身穿玄青色道袍的她,逐渐重合在一起。
这个人,与生前遇到的那个人,的确不一样了。
生?前遇见的那个人,与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总是一脸冷峻,从未对她笑过,口口声声与她惺惺相惜,不计较她魔修的身份,与她成为友人…
却从未剖白过,也未曾走入过彼此的内心,只怕“友人”,只是那个“祁星阑”要接近她,获取情报的幌子。
在幻境中的与祁星阑的初遇,的确不是幻境凭空缔造的,而是抽取了燕逐月脑海深处被篡改过的记忆,再度结合二人内心的愿望创造的。
眉眼一模一样,表情却全然变了,那双漆黑眼眸原本是冷厉的,没有过丝毫动摇,宛若无波无澜的一处深潭,此刻…却那样望着自己,似乎含着委屈,无辜地垂着头,似乎有些丧气的样子。
这个人,和以前很不一样,原本凌厉拒人千里的脸上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得言语奇怪,甚至有些油嘴滑舌……
头脑有些发沉,燕逐月也不清楚,到底这个人是不是生前见到的那一个,这个人说的话,真的可信?还?是想五十?年前那样,再一次地接近她,欺骗她?
可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同一个烂人身上?栽两回。
燕逐月轻咬下唇,掐着祁星阑的手逐渐松开,改为攥着她的领子:“你…”
话还?没说完,一双手臂擦过她的腰侧,揽住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环抱住,身子向前倾去,整个人的重量被迫靠在对方的臂弯里。
怀抱很暖,祁星阑的手臂劲瘦却有力。
“是我欠你,”祁星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年的声音很沉稳,她常年压音,有种沙沙的感觉,“我的命,是你的…”
“心是你的,身也是你的。”
燕逐月被她突然搂住,有些怔忡,对方的胸膛暖暖地贴过来,被她蹭得轻微作痒,那双宽厚的手揽在身后,隔着绡纱衣料,也能感到她掌心温热的触感,被这双手覆着的部位开始隐隐地发热,细微的触电感从她指尖蔓延。
只是被这个人触碰,就想起她们在木桶的水底、温泉池中,在灶台之上?、在寒玉塌上?、在更衣橱里…那些曾经的一切,膝弯有点发软…连心都快化了。
燕逐月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被另一个人掌控的感觉,被她的温度感染,为她的手指触动,讨厌为她燃起渴望的心,讨厌叫嚣着贪恋对方的体温想要更多的躯体…攥着祁星阑前襟的手骤然施力,在她被鲜血染红的左肩猛得一推…
却没有将祁星阑推开。
祁星阑把她抱得…太紧了。
“谁要你的身!”燕逐月被她抱着,气得一直推她,“你的脏血,蹭我身上了!”
“给我放开!”
揽在腰后的手臂瘦却有力,却越挣越紧。
祁星阑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甜文标签,不要害怕,看文愉快,么么哒
祁星阑:正道不能与魔修有染,那我就跟你搞地下情…等时机成熟,娶你做掌门夫人,养猫养狗养小刺猬,都随你姓。
——房子写你名,孩子跟你姓。
燕逐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燕逐月:等等,我可没说过喜欢你,更没说过要跟你成亲?!
又是不同的剧本
燕逐月——前世今生,相爱相杀,误会重重的虐恋。
祁星阑——那不是我,我要跟你搞“正邪地下情”。
吐槽:祁星阑你清醒一点,地下情?魔教圣女X正道新秀的CP,除了正主之外,正经修士(绅士们女士们)都在嗑好吧?
家喻户晓的地下情!
感谢在2020-12-2515:02:58~2020-12-28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o⊙)哦、语君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